《內經博議》~ 卷之二 (6)
卷之二 (6)
1. 足厥陰肝臟病論
厥陰肝臟,在人身居太陰脾之下,少陰腎之前,為人身下部之中,故其位在少腹,其地為血海,其臟微偏左,故其部在兩脅兩胠。其經氣起足上膕內廉,循股陰,環陰器,抵小腹,上貫膈,循喉嚨之後,上入頏顙,與督脈會於巔,是以厥陰通乎巔頂,然其臟為兩陰之交盡,乃陰之絕陰。
其表為少陽,絕而復甦,一陽來復,故少陽起於厥陰,一陽發生之氣由此而起,故其藏為木德,主春屬甲乙,而與膽氣為表裡。又其臟主藏血,為血家之部,故其職為血臟而攝血,又主筋,在兩陰之間為獨使,故能任筋骨勞役之事,為罷極之本,其精上榮於目,而旁通於耳。
以木為德,故其體柔和而升,以象春。以條達為性,故其氣常苦急,而激暴以發怒。及其病也,其症多逆,逆則頭痛、耳聾不聰、頰腫、狥蒙招尤、目瞑,及兩脅下痛引少腹,令人善怒。虛則目𥉂𥉂無所見,耳無所聞,善恐,如人將捕之。以至經病,則腰痛不可俛仰,丈夫㿉疝。
婦人少腹腫,甚則嗌乾面塵脫色,溺道癃閉。其鬱與勝,必使及所勝,勝則脾土受邪,故胸滿嘔逆飧泄,此其大較也。然於其五臟為獨使,而合少陽膽為遊部,又為將軍之官,則於一身上下,其氣無所不乘。和則為諸臟之贍養,衰與亢則為諸臟之殘賊。凡弦脈所見者皆是也。
是以肝家之逆證最多,其與寒熱虛實邪氣使克,本經自病,與經氣相加,凡三十有餘症,要為肝之不足,此不必言也。即肝之有餘非有餘也,肝之陰不足也。或謂肝無補法,此昔人之謬也。夫肝氣之逆,由肝志之郁,經曰:「以辛散之,以辛補之。」豈曰伐之乎?肝火之實,由肝血之虛。
經曰:「以酸瀉之,以酸收之。」豈廢滋養乎?至若陰邪犯入,則陰厥,陰厥宜溫,是補其氣也;陰虛不榮,則陽厥,陽厥宜清,是涼其血也。近代薛立齋立論,清肝火,補肝血,矯前人之弊,其得之矣。
白話文:
足厥陰肝臟病論
肝臟位於人體太陰脾之下,少陰腎之上,居人體下腹部中央,故其位置在少腹,猶如血海。肝臟略偏左,因此其影響區域在兩脅及兩側腹部。肝經氣血從大腿內側膝蓋上方開始,沿著大腿內側、陰部環繞,到達小腹,向上貫穿膈肌,沿著喉嚨後方,上達頭部兩側的額角,與督脈在頭頂相會。所以足厥陰經脈貫通頭頂。肝臟位於兩陰經脈交會之處,是陰中之陰。
肝臟的表裡之臟是少陽膽經。陰經衰竭後,陽氣得以恢復,一陽來復,少陽膽經的氣機由此而生。所以肝臟屬木,主春,與甲乙木相應,與膽經相表裡。肝臟主要的功能是藏血,是人體血液的倉庫,負責調節和統攝血液。肝臟又主筋,在兩陰經之間獨領其職,能擔負筋骨勞動的重任,是人體耐勞的根本。肝精上榮於目,並旁通於耳。
肝臟秉木之性,所以其體柔和而向上升發,如同春天生機勃勃。肝的特性是條達舒暢,所以肝氣常易急躁,容易暴怒。肝臟生病時,症狀多為逆亂,逆亂則表現為頭痛、耳聾、面頰腫脹、眼睛昏花、兩脅下疼痛並牽引到小腹,容易發怒。肝虛則眼睛昏花看不清東西,耳朵聽不見聲音,容易恐懼,感覺好像有人要抓他。嚴重時,會腰痛難以彎腰,男性則患疝氣,女性則少腹腫脹。極端情況下,會出現咽喉乾燥,面容憔悴,小便不利等症狀。肝氣鬱結過盛,必定會影響其所克制的臟腑,克制脾土則會導致胸悶、嘔吐、腹瀉。
總之,肝臟在五臟中獨領其職,與少陽膽經互相配合,是將軍之官,其氣機周流全身,無所不及。肝氣平和則滋養全身臟腑,肝氣衰弱或亢盛則會損害其他臟腑。所有弦脈的症狀都與此有關。
因此,肝臟疾病的逆證很多,寒熱虛實、邪氣侵犯,本經本身的疾病,以及經脈氣血的異常,加起來共有三十多種症狀,根本原因是肝臟不足。這是不必多說的。所謂肝臟有餘,其實並非真正有餘,而是肝陰不足。有人說肝臟沒有補法,這是古人的謬誤。肝氣逆亂是由於肝臟鬱結,經書上說:「用辛味藥物疏散它,用辛味藥物補益它。」怎麼能說要攻伐它呢?肝火旺盛是因肝血不足,經書上說:「用酸味藥物瀉火,用酸味藥物收斂。」怎麼能放棄滋養呢?至於陰邪入侵,則會出現陰厥,陰厥應該溫補,這是補益元氣;陰虛不能滋養陽氣,則會出現陽厥,陽厥應該清瀉,這是涼血。近代薛立齋的學說,清瀉肝火,補益肝血,糾正了前人的錯誤,他的觀點是正確的。
2. 太陽經絡及膀胱病論
內經云:太陽者,三陽也,其氣最尊,唯心君得主之。故心為陽中之太陽,要為元氣之極厚,是以為經為父,而為十二經之綱維。人生於陽,陽氣一絲未斷不死,是以有取於純陽,而要其所以為陽,即神明之氣故也。其氣高而在上,故六陽之氣,皆從而上於頭,自額顱巔頂,及後之風府,皆太陽也。其氣本於少陰腎,又自太衝而上,總於督脈,而極於背之五行。故自頂脊及腰背膂,皆太陽也。其氣浮而充滿,與衛氣俱。經云:「陽因而上,衛外者也。」唯其衛外,故主一身之充膚澤毛。凡為外之衛者,皆太陽也。主內而專精,故精則養神;主外而固密,故宜靜,而躁則消亡。
若此氣稍有不精不密,則內外之病皆舉矣。內之為病也,發寒熱、壅腫、痿厥、腨痛,及為結隔,亢則如霹靂風雨。外之為病也,風寒襲之,為傷寒、中風。其在經絡部位受病,則頭痛、項強、肩背腰膂骨節疼痛,通身發寒熱。傷寒畏寒,傷風畏風,寒則傷營,風則傷衛。其所以納膀胱,而病不歸膀胱者,以膀胱為州都之官,主表非其所事。唯日久而行其經盡,則有犯及膀胱,為渴而小便不利,是從其經之本也。乃傷寒諸家競以脈浮為太陽膀胱病,而絕不計太陽為何物,動指膀胱當之,而抑知膀胱固非病之所主也。
白話文:
《太陽經絡及膀胱病論》
內經記載,太陽是三陽之首,陽氣最盛,只有心才能主宰它。所以心是陽中之太陽,擁有最濃厚的元氣,因此太陽經絡如同父親一般,是十二經絡的綱領。人活著依靠陽氣,只要陽氣絲毫未斷,就不會死亡。所以治療要取用純陽之氣,而這種陽氣的根本,就是神明之氣。太陽經氣運行位置高在上,所以六陽之氣都從太陽經向上運行到頭部,從額頭、顱頂到後腦的風府穴,都屬於太陽經的循行路線。
太陽經的氣息起源於少陰腎經,又從太衝穴向上,彙集於督脈,到達背部的五行穴位。因此,從頭頂、脊椎到腰背、膂(脊柱旁肌肉),都屬於太陽經的範圍。太陽經的氣息浮在體表,充滿全身,與衛氣共同運行。《內經》說:「陽氣向上運行,是衛護體表。」因為它衛護體表,所以主宰一身的皮膚、光澤、毛髮。凡是體表防衛的功能,都屬於太陽經的管轄範圍。太陽經主內則專注精氣,精氣充足則能滋養神明;主外則堅固密閉,所以要保持安靜,躁動就會耗損陽氣。
如果太陽經的氣息稍有不精不密,則內外諸病都會發生。內在的病症有:發寒發熱、腫脹、痿弱、厥逆、腹痛,以及氣滯結塊等;嚴重時,就像霹靂風雨一樣猛烈。外在的病症有:風寒襲體,導致傷寒、中風。太陽經絡部位受病,則會有頭痛、項強、肩背腰膂、骨節疼痛,以及全身發寒發熱;傷寒則畏寒,傷風則畏風,寒邪傷及營氣,風邪傷及衛氣。
雖然太陽經絡與膀胱經相關,但膀胱生病並不一定歸咎於太陽經。因為膀胱是貯藏尿液的器官,主管體表防衛並非它的職責。只有當疾病久治不癒,太陽經的氣血運行到盡頭時,才會影響到膀胱,出現口渴、小便不利等症狀,這是從太陽經的本源出發的。現在很多治療傷寒的醫家,都以脈浮為太陽膀胱有病的證據,卻完全不考慮太陽經是什麼,一看到脈浮就說是膀胱病,這是不對的,因為膀胱本身並不是疾病的主要歸屬器官。
3. 氣交外感病論
四時六氣。五運司天。是為三合。緣其三合。故為氣交。氣交則變而人應之。是以外感百病生焉。人在氣交之中故也。
四時六氣之正。內經全不列證。其不列證者。以正六氣。本五行四時之順。陰陽升降之宜。果合氣宜。何嘗有病。其所以有病者。以其氣之至。常有太過不及之差。或有加臨乘除。主客勝負。以參合其間。則亦恆能變本氣之用。而為太過不及之異。是運氣司天。苟相值相加。斯不能無病也。
若謂不關於人。則該年之生息凡物類之盛育衰耗。草木之發榮黃落。每年不同。此非其氣交而變者乎。人在氣交之中。豈無相感之故。蓋外有所感。而內之所應。苟失其和。病於是乎作也。
夫外之所感。本與內傷七情不同。內傷從素性偏僻。煎迫之有素。臟腑稟受。厚薄之不一而得。然由此而外感。原各有內氣之應。非可止以外邪治之也。
內經別有奇恆一門。以收內傷。其法雖與運氣之外感霄壤。而觀運氣七篇。其病叢列。帝以條緒紛紜。復詢岐伯。以致一之道。而岐伯答病機十九條以約之。其致病皆由歲氣交加。外淫而甚。其中火熱獨多者。以二火司天故也。
岐伯恐帝未得圓通。首戒以無失氣宜。而繼之以無者求之。虛者責之。蓋謂有內證夾之。當更加之意。初不以外感之有餘。印定後人眼目也。劉守真高明之士。亦復不察。而執以為臟腑內外百病。皆盡於此。衍為原病式一書。盡以有餘屬之火甚之症。十恆八九。特信寒涼攻瀉之法。立方以誤後人。極於張子和儒門事親一書。專以汗吐下三法。從事峻劑法。以為邪祛正立。否則關門閉盜。後學不察。仍其偏說。由於不讀內經。而未遡奇恆之一門耳。
夫人臟腑陰陽之氣。有有餘不足。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盜乘其虛入劫衄其主。當是之時。攻盜乎。救主乎。若救主而用攻。殺其主而已矣。故要而論之。運氣加臨為病者。不越運氣之有餘不足。以補瀉之。而必須內固其臟腑。臟腑之有餘不足。而內為病者。縱有運氣之感。仍當治以臟腑之內傷。而略祛其微邪。以靖內氣。所謂養正則邪自去者此也。
然則治外感之純用攻者。要非為善法也。
白話文:
氣交外感病論
一年四季的氣候變化,以及五年一輪的五行運氣主宰,這三者合稱三合。由於這三合的影響,就形成了氣的交感。氣的交感變化,人體就會有所反應,所以外感百病就因此而產生了。人正處於氣的交感之中,所以才會生病。
內經中並沒有列舉正氣狀態下的病症。這是因為正氣順應五行、四時,陰陽升降的規律,如果人體與氣候相合,就不會有疾病。之所以會生病,是因為氣的運行常常會有過度或不足的情況,
有時還有氣的加臨、乘除、主客勝負等情況參雜其中,這些都會改變原本氣的運作,造成過度或不足。如果運行的氣候正好相合或疊加,就必然會生病。如果說疾病與人體無關,那麼每年各種生物的生長、衰亡,草木的發榮枯落,為何每年都不同?這難道不是因為氣的交感而變化嗎?人處於氣的交感之中,怎麼可能不受影響呢?總而言之,外在有所感應,
內在就會有所反應,如果失去了平衡,疾病就會產生。外感與內傷七情不同,內傷源於先天禀賦的偏頗,長期積累的鬱悶,以及臟腑的強弱不同而產生。然而,即使是外感,也都有內在氣的反應,不能單純用治療外邪的方法來處理。內經另有一門「奇恆之論」,用來治療內傷,其方法與運氣外感的治療大相徑庭。但觀看運氣七篇,其病症羅列繁多,
黃帝因此詢問岐伯,希望得到簡潔明瞭的總結。岐伯回答了十九條致病機理加以概括,這些致病原因都是由於歲時之氣交加,外邪侵襲而加重。其中火熱病症較多的原因,是因為火運當令。岐伯擔心黃帝理解不夠透徹,首先告誡他不能違背氣候的規律,然後又強調要虛者補之,實者瀉之,意思是說如果有內在的疾病夾雜,就要用相應的治療方法。他一開始就沒有把外感單純歸為氣機有餘,以免誤導後人。
劉守真等高明醫家也未能察覺,執意認為臟腑內外百病都盡在此中,進而衍生出「原病式」一書,將大多數疾病都歸咎於火盛,而過度信奉寒涼攻瀉之法,造成後人誤用。張子和等儒門醫家更甚,專用汗、吐、下三法,採用峻猛的藥物,認為只有把邪氣趕出去,正氣才能恢復,否則就是關門閉賊。後學不察,沿襲他們的偏見,都是因為沒有研讀內經,
而沒有追溯到「奇恆之論」。人的臟腑陰陽之氣,有盛有衰,邪氣侵犯的地方,其氣必虛弱。邪氣乘虛而入,損耗人體的正氣。此時,是攻邪還是救主?如果救主卻用攻邪的方法,反而會傷及正氣。所以總之,運氣導致疾病,不外乎是運氣的過度或不足,需要用補瀉的方法來治療,但必須同時鞏固臟腑。臟腑有過度或不足而導致內傷,
即使有運氣的影響,也應該以治療臟腑內傷為主,稍微祛除外邪,以調和內氣。這就是所謂「養正則邪自去」的意思。所以,單純用攻邪的方法來治療外感,並不是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