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證論》~ 卷三 (3)
卷三 (3)
1. 創血
刀傷出血。與吐衄不同。刀傷乃平人被傷出血。既無偏陰偏陽之病。故一味止血為要。止得一分血。則保得一分命。其止血亦不分陰陽。有以涼藥敷上而血止者。桃花散是也。有以熱藥敷上而血止者。黑姜灰是也。不似吐衄。出於偏陰偏陽之病氣。故吐衄家止血。必以治病氣為主。
病氣退。斯吐衄亦退。與刀傷迥不同也。然刀傷二三日後。則亦與吐衄略同。有瘀血腫痛者。宜消瘀血。刀口敷花蕊石散。腫處用乳香沒藥麝香三七蔥白搗敷。瘀血消散。則痛腫自除。內服黎洞丸治之。
刀傷去血過多。傷其陰分。證見心煩發熱口渴。法宜補氣以生血。血足津生。則不渴矣。聖愈湯。加棗仁花粉兒茶乳香沒藥甘草。此在吐衄。則宜補血而抑氣。以內證系血分之氣。不可使氣乘血也。刀傷乃是氣分之血。故宜補氣以生血。氣達患處。乃能生肌。氣充肌膚。乃能行血。
與治內證者不同。其有氣虛不能統血。氣寒不能生血者。則宜八珍養榮參附等湯。以固氣者固血。吐血家亦間用此等藥物。然刀傷之血。在氣分。皮膚尤衛氣所統。破其皮膚。氣先漏泄。故以補氣為主。若內證吐血屬陰分。血傷而氣未傷。故以補血為主。醫者須分別內外。而知其同中之異。
異中之同。則得之矣。
客問刀傷何以善於冒風。答曰。人之所以衛外者。全賴衛氣。衛氣生於膀胱。達於三焦。外循肌肉。充於皮毛。如室之有壁。宅之有牆。外邪不得而入也。今既破其皮肉。是猶壁之有穴。牆之有竇。揖盜而招之入也。是以刀傷更易外感。病見發熱頭痛。牙關緊閉。吐痰抽掣。角弓反張。皆是衛氣為病。所不同者。多一出血證而已。治法列後。
無汗者為風中挾寒。閉其皮毛。宜用小柴胡湯。加荊芥防風紫蘇。蓋小柴胡。乃治熱入血室之方。凡外邪乾血分者。小柴胡湯。皆能疏理而和解之。加宣助衛氣之藥。則偏治衛氣。而主發汗矣。破傷風治法如是。即失血家虛人感傷。以及產後傷寒治法。皆可參知。若刀傷去血過多。
不可再發汗者。宜當歸地黃湯。即四物湯。加去風之藥。以補血而驅邪也。失血家吐血過多。與產後去血過多。而復得感冒之症者。與此治法無異。皆宜先滋其血。以助汗源。後宣其氣。以解外邪。
有汗者為風中挾熱。沸出肌肉之間。法宜清散其熱。當歸芎黃湯。加殭蠶蟬蛻。若兼便結者。加大黃治之。此即傷寒論。發熱汗出用白虎湯。燥結者用承氣湯之意。醫者得其意而變化之。自有許多法門。
夫刀傷。氣分之血病也。故邪在表者。從氣分以發之。邪在裡者。從氣分以奪之。邪在半表半裡者。從氣分以和之。兼用血藥斡旋其間。血調而氣亦調。氣調而血愈治矣。若失血家。乃血中之氣病也。故有感冒。則但取調血。而兼用氣分之藥。以斡旋之。與此同而不同。
凡是刀傷冒風。宜殭蠶蟬蛻搗和蔥白敷之。力能拔風消腫。神效。
刀傷潰爛。與瘡同治。此即吐膿條內。所謂瘀血變化成膿之說也。血凝不散。為氣所蒸。則化而成膿。血者陰也。氣者陽也。陰從陽化。故膿似水。以氣之所化。即為水也。而又非水者。則以其為血所化。仍不失血之本質。故稠濁似水。實則水與血交併。而成形者也。故凡去膿之藥。
即是去水之藥。而提膿之藥。又即是乾水之藥。內服八珍湯。加苡仁木通。六君子湯。加當歸赤豆芽治之。外敷化腐生肌散。提膿加龍骨。生肌加珍珠。此舉刀傷之血。與吐衄之血。較論其義。務期血證。互勘而明。其於刀傷治法。固未詳也。然其理已具。識者鑑之。
白話文：
刀傷出血與吐血、衄血不同。刀傷是健康的人被刀所傷而出的血，並非因身體陰陽失衡的疾病所致。因此，止血是首要任務。能止住一分血，就能保住一分命。止血的方法也不分陰陽，有些用涼性的藥敷在傷口上就能止血，如桃花散；有些用熱性的藥敷上也能止血，如黑姜灰。這和吐血、衄血不同，後者是由於身體陰陽失衡的病氣所導致。因此，治療吐血、衄血必須以治療病氣為主，病氣消退，吐血、衄血自然會停止。這和刀傷的情況截然不同。然而，刀傷二三天後，也會和吐血、衄血有些相似。如果出現瘀血腫痛，就應該消除瘀血。可以在刀口處敷花蕊石散，腫脹處則用乳香、沒藥、麝香、三七、蔥白搗爛後敷上。瘀血消散後，疼痛腫脹自然就會消除。內服可以使用黎洞丸來治療。
刀傷出血過多，會損傷身體的陰液，症狀會出現心煩、發熱、口渴。治療方法應該補氣來生血，血足了，津液自然會產生，口渴的症狀也會消失。可以使用聖愈湯，加入棗仁、花粉、兒茶、乳香、沒藥、甘草。這和治療吐血、衄血時需要補血並抑制氣不同，因為吐血、衄血的內在病因是血分之氣，不能讓氣過盛而損傷血。而刀傷是氣分之血，所以應該補氣來生血。氣到達患處，才能促使肌肉生長；氣充滿肌肉，才能運行血液。
這和治療內科疾病的方式不同。如果因為氣虛不能統攝血液，或氣寒不能產生血液，就應該使用八珍湯、養榮湯、參附湯等來固氣以固血。吐血的病人偶爾也會用到這些藥物。然而，刀傷出血是在氣分，尤其皮膚由衛氣所統轄。當皮膚破損時，氣會先洩漏，所以應該以補氣為主。如果是內科的吐血，屬於陰分，是血損傷但氣還沒有受損，所以應以補血為主。醫生必須區分內外，了解同中有異，異中有同，才能掌握治療的關鍵。
有人問：刀傷為什麼容易感染風邪？回答說：人體之所以能抵禦外邪，全靠衛氣。衛氣生於膀胱，通過三焦運行，在外循行於肌肉，充盈在皮毛，如同房屋的牆壁一樣，使外邪無法侵入。現在皮膚肌肉破損，就像牆壁有了漏洞，會引導外邪入侵。因此，刀傷更容易感受外邪，出現發熱、頭痛、牙關緊閉、吐痰、抽搐、角弓反張等症狀，都是衛氣受損的表現。只是刀傷多了一個出血的症狀而已。治療方法如下。
沒有汗的，是風邪夾帶寒邪，閉塞了皮膚毛孔，應該使用小柴胡湯，加入荊芥、防風、紫蘇。小柴胡湯是治療熱邪進入血室的方劑，凡是外邪侵犯血分，都可以用小柴胡湯來疏理和調和。加入宣散輔助衛氣的藥物，就能重點治療衛氣，並促使發汗。破傷風的治療方法就是這樣。失血過多、體虛的人感染外邪，以及產後受寒的治療方法，都可以參考這個方法。如果刀傷失血過多，就不能再發汗，應該使用當歸地黃湯，也就是四物湯，加入祛風的藥物，來補血並驅除外邪。失血過多的病人，吐血過多或是產後失血過多又感染風邪的，治療方法與此相同，都應該先滋養血液，以幫助發汗的來源，然後宣通氣機，以解除外邪。
有汗的，是風邪夾帶熱邪，熱邪在肌肉之間湧出，應該清散熱邪。可以使用當歸芎黃湯，加入殭蠶、蟬蛻。如果兼有便秘，可以加入大黃來治療。這就是《傷寒論》中發熱有汗用白虎湯，燥熱便秘用承氣湯的道理。醫生能領會這些道理並靈活運用，自然會有許多治療方法。
刀傷是氣分之血的病變。所以，邪氣在表，就從氣分發散；邪氣在裡，就從氣分驅逐；邪氣在半表半裡，就從氣分調和。同時配合使用血藥來調和，血調和了，氣也就能調和；氣調和了，血也就更容易治療。如果是失血過多的病人，是血中之氣的病變，所以一旦感冒，就應該以調血為主，同時配合使用氣分藥來輔助調和。這和刀傷的情況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凡是刀傷感染風邪，可以用殭蠶、蟬蛻搗爛後和蔥白一起敷在傷口上，能有效拔除風邪、消除腫脹，效果很好。
刀傷潰爛，和瘡瘍的治療方法相同。這就是瘡瘍化膿的道理，是瘀血變化成膿。血凝結不散，被氣所蒸騰，就會化成膿液。血是陰，氣是陽，陰從陽化，所以膿液像水。因為它是氣所化生的，所以像水，但又不是水，因為它是血所化生的，仍然不失血的本質，所以呈現稠濁似水的狀態，實際上是水和血混合形成的。所以，凡是去除膿液的藥物，也就是去除水液的藥物；而促進膿液排出的藥物，也就是乾燥水液的藥物。內服可以使用八珍湯，加入薏苡仁、木通；或者使用六君子湯，加入當歸、赤豆芽。外敷可以使用化腐生肌散，促進膿液排出可以加入龍骨，促進肌肉生長可以加入珍珠。這裡列舉刀傷的出血和吐血、衄血的出血，比較論述它們的道理，目的是希望各種出血的病症能互相印證而明確。關於刀傷的治療方法，這裡雖然沒有詳細說明，但治療的道理已經具備，希望明白的人可以仔細研究。
2. 跌打血
跌打折傷一切。雖非失血之正病。而其傷損血脈。與失血之理。固有可參。因並論之。凡跌打已見破皮出血者。與刀傷治法無異。外用花蕊石散敷之。內服化腐生肌散。血止瘀去而愈。如流血不止者。恐其血瀉盡。則氣散而死。去血過多。心神不附。則煩躁而死。宜用當歸補血湯。
加棗仁人參硃砂白蠟茯神甘草治之。外用人參為末。珍珠血結象皮末糝之。如亡血過多。煩躁口渴。發熱頭暈等證。宜大補其血。聖愈湯。加棗仁麥冬柴胡花粉丹皮硃砂。或用獨參湯亦可。此條可悟失血過多。陰虛發渴之理。凡跌打未破皮者。其血壞損。傷其肌肉。則腫痛。
傷其肋骨。則折碎。在腰脅間。則滯痛。傷重者制命不治。不制命者。凡是疼痛。皆瘀血凝滯之故也。無論接骨逐瘀。總以黎洞丸。去大黃。加續斷脆蛇治之。外用自然銅官桂沒藥乳香桂枝大黃虻蟲䗪蟲。酒調敷之自效。若是已傷之血。流注結滯。著而不去者。須逐去之。否則或發為吐血。
或釀作癰膿。反為難治。宜當歸導赤湯下之。若已發吐血。便從吐血法治之。若已發癰膿。便從癰膿法治之。
跌打最危險者。則有血攻心肺之症。血攻心者。心痛欲死。或心煩亂。或昏迷不省人事。歸芎散。加乳香沒藥治之。失笑散亦治之。此與產婦血攻心。血迷心。治法略同。血攻肺者。面黑胸脹。發喘作渴。乃氣虛血乘肺也。婦科治產後氣虛。瘀血入肺。面如茄色。急用參蘇飲救之。
金鑑載跌打。血乘肺者。亦用此方。所謂乘肺。非第乘肺之氣分而已。乃是血乾肺臟之危候。肺為清虛之府。其氣能下行。以制節諸臟。則氣順而血自寧。其氣不順。則血乾氣分。而為吐衄。今其血直干肺臟。較之干氣分者為更危殆。急用人參以補肺。肺得補。則節制行而氣下降。
使血亦隨氣而下。再用蘇木以行血。血氣順行。或可救於萬一。夫如此危候。仍不外清金保肺。以助其制節。則凡一切血症。其當清金保肺。以助其制節。舉可知矣。第肺虛而制節不行者。則宜人參以保肺。肺實而制節不行者。則宜葶藶以瀉肺。肺寒而制節不行者。則宜姜半以溫肺。
肺熱而制節不行者。則宜知芩以清肺。一切血證。治肺之法。均可從此隅反。
跌打後有作嘔者。以損傷之人。受驚發怒。肝氣無有不動者也。肝木傷肺。是以發嘔。小柴胡湯。加丹皮青皮桃仁治之。
跌打後有咳衄喘逆者。乃血蘊於氣分之中。宜十味參蘇飲。以疏發其氣。氣散則血散。與內傷咳衄者不同。內傷咳血。是氣蘊於血分之中。若發其氣。愈鼓動其血。而不寧矣。故以清理其血為主。二者須對看。內有瘀血。則發渴。血虛亦發渴。有瘀血者。身痛便結。玉燭散治之。
血虛發渴者。心煩不寐。盜汗身熱。竹葉石膏湯。加生地治之。凡失血發渴者。可以類推。
跌打損傷。既愈之後。有遇節候。或逢陰雨。或逢濕熱。傷處每作疼痛。甚則作寒作熱。此乃瘀血著而未去。留伏經絡之間。不遇天氣節候。其身中運行之氣。習慣而不相驚。一遇天氣節候蒸動。則不能安然內伏。故作痛也。宜小調經湯。小溫經湯。通脈四逆湯。隨其上下內外。以分治之。
白話文：
跌打損傷，雖然不是直接的失血疾病，但它會損傷血脈，其道理和失血是相似的，所以一併討論。凡跌打導致皮膚破損出血的，治療方法和刀傷相同，外用花蕊石散敷在傷口，內服化腐生肌散。血止瘀消，傷口就會痊癒。如果流血不止，要擔心血流光導致氣散而死。失血過多，心神不安，會出現煩躁而死的情況，應該使用當歸補血湯，加上棗仁、人參、硃砂、白蠟、茯神、甘草來治療。外用人參磨成的粉末，加上珍珠、血竭、象皮粉塗抹在傷口。如果失血過多，出現煩躁口渴、發熱頭暈等症狀，應該大補其血，用聖愈湯，加上棗仁、麥冬、柴胡、花粉、丹皮、硃砂。也可以用獨參湯。這條說明了失血過多導致陰虛發渴的道理。
凡跌打沒有破皮的，血會壞損，傷害肌肉會導致腫痛，傷害肋骨會導致骨折，在腰脅部位會導致滯痛。傷勢嚴重會危及生命，不危及生命的，凡是疼痛，都是因為瘀血凝滯的緣故。無論是接骨還是活血化瘀，總要使用黎洞丸，去掉大黃，加上續斷、脆蛇來治療。外用自然銅、官桂、沒藥、乳香、桂枝、大黃、虻蟲、䗪蟲，用酒調和後敷在傷處，效果很好。如果受傷的血已經流出，但凝結停滯不散，必須將其清除，否則可能會導致吐血，或是形成癰腫膿瘡，反而變得難以治療。應該使用當歸導赤湯來攻下。如果已經出現吐血，就按照治療吐血的方法來處理；如果已經形成癰腫膿瘡，就按照治療癰腫膿瘡的方法來處理。
跌打損傷最危險的情況是，瘀血攻入心肺。瘀血攻心，會導致心痛欲死，或心煩意亂，或昏迷不醒人事。用歸芎散，加上乳香、沒藥來治療，失笑散也有療效。這種情況與產婦瘀血攻心、導致心神迷亂的治療方法類似。瘀血攻肺，會導致面色發黑、胸悶腹脹、呼吸急促、口渴，這是因為氣虛導致瘀血侵犯肺部。婦科治療產後氣虛、瘀血入肺，導致面色如茄子般紫黑的情況，要趕緊用參蘇飲來救治。《金鑑》記載跌打損傷導致瘀血侵犯肺部，也是用這個方子。所謂的「乘肺」，不只是侵犯肺的氣分，而是血直接侵犯肺臟的危險情況。肺是清虛的臟器，它的氣能夠下行，來調節其他臟器。肺氣順暢，則血脈自會安寧。肺氣不順暢，則血會侵犯肺的氣分，導致吐血或流鼻血。現在，血直接侵犯肺臟，比侵犯氣分更加危險。要趕緊用人參來補肺，肺氣得到補充，就能調節氣機，使氣下降，讓血也隨著氣下行。再用蘇木來活血，血氣順暢運行，或許能有一線生機。像這種危險的情況，仍然不外乎要清肺保肺，來幫助它調節氣機。那麼，凡是各種血症，都需要清肺保肺，來幫助它調節氣機，這個道理應該可以理解。只是肺虛導致調節功能失常的，應該用人參來保肺；肺實導致調節功能失常的，應該用葶藶來瀉肺；肺寒導致調節功能失常的，應該用薑半夏來溫肺；肺熱導致調節功能失常的，應該用知母黃芩來清肺。各種血症，治療肺的方法，都可以從這個角度來思考。
跌打損傷後有嘔吐現象，是因為受傷的人受到驚嚇或發怒，導致肝氣不順。肝木傷害肺，所以會嘔吐。用小柴胡湯，加上丹皮、青皮、桃仁來治療。
跌打損傷後有咳嗽、流鼻血、喘逆的症狀，是因為血停留在氣分中，應該用十味參蘇飲來疏通氣機。氣機疏散，則血也會跟著散開，這和內傷咳嗽流鼻血的情況不同。內傷咳嗽流鼻血，是氣鬱積在血分中，如果疏通氣機，反而會更加鼓動血，使其更加不安寧，所以要以清理血分為主。這兩者要區別看待。體內有瘀血，會導致口渴。血虛也會導致口渴。有瘀血的人，會身體疼痛，大便乾結，可以用玉燭散來治療。
血虛導致口渴的人，會心煩失眠，盜汗發熱，用竹葉石膏湯，加上生地來治療。凡是失血導致口渴的情況，都可以以此類推。
跌打損傷痊癒後，遇到節氣變化，或是陰雨天氣，或是濕熱天氣，傷處常常會疼痛，嚴重的會發冷發熱。這是因為瘀血停留在體內，沒有完全消除，潛伏在經絡之間。沒有遇到天氣變化時，體內運行的氣血習慣了而不互相干擾。一旦遇到天氣變化刺激，就不能安穩地潛伏，所以會疼痛。應該使用小調經湯、小溫經湯、通脈四逆湯，根據病情的部位和性質來分別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