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海

《讀醫隨筆》~ 卷一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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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8)

1. 承製生化論

至於平日讀書之管見,則有論五行體性、功用,與病機吉凶、緩急之篇。曰:肝主東方風木,其體溫潤,是土氣也。木剋土,即為土所供奉也。其性疏泄,是木之正氣也。其用燥,凡濕得風則干,是金氣也。金剋木,木含金氣即為金所制伏,不使疏泄太過也。心主南方火熱,其體乾燥,凡物必乾燥始能著火,又物得火則堅,是金氣也。

火剋金,即為金所供奉也。其性大熱,是火之正氣也。其用蒸,凡物為火所逼則潮,是水氣也。水剋火,火含水氣即為水所制伏,不使炎熱太過也。脾主中央濕土,其體淖澤,是水氣也。土剋水,水為土之奴,當供奉夫土者也。其性鎮靜,是土之正氣也。靜則易郁,必借木氣以疏之,土為萬物所歸,四氣具備,而求助於水與木者尤亟。

何者?土不可燥,亦不可郁,故脾之用主於動,是木氣也。肺主西方燥金,其體勁潔,是木氣也。其性清肅,是金之正氣也。其用酷烈,酷暑烈火,火使人畏,金亦使人畏,是金中有火神也。火有光明,金亦有光明者也。腎主北方寒水,其體流動,是火氣也。其性沉下,是水之正氣也。

其用溫潤,是土氣也。由是觀之,五行之中,各有五行,不待外求,而本體自足。此天地相生相成,自然之數,當然之常也。停停勻勻,不偏不倚,至於有變,則為病矣。變者,謂自病而所不勝者乘之,與自病而乘所勝者,皆是也。二者吉凶緩急,前人皆混統立說,未曾分析。

今吾思之,凡自病而所不勝者乘之,其吉凶未可知,而其勢必緩也;自病而乘所勝者,其勢急而必凶矣。何以言之?自病則本當為人所乘,其勢順;自病而反能乘人,其勢逆也。其順逆奈何?正虛與邪實之別也。

正虛者,脾土虛則肝木盛,心火虛則腎水盛,肝、腎本無邪,本無意來克脾、克心,不過五臟之氣,此虧則彼溢,有互相挹注之勢,故土虛不運,則木氣滿悶;火氣不揚,則水氣寒凝耳!其病在自虛之臟,而不在來乘之臟也。其吉凶不可知者,何也?謂自虛之臟氣微,則相生之力微,但以藥助之,而可復矣,並無事瀉來乘之臟也。是其治最易,而無待輾轉斡旋也。

必自虛之臟氣竭,而後相生之力竭,而不可為矣,故曰其勢緩也。邪實者,肝邪實則剋土,不必土臟之虛也,而徑克之。腎邪實則剋火,不必火臟之虛也,而徑克之。克之則傳之,七傳而生氣絕矣。其絕也,不待其七傳而知也,當其初傳,而預決之矣。何也?有病之臟,本不當力能乘人,今其力能乘人者,邪盛而本臟之元氣已絕,不能自主,惟邪氣之所欲為而肆行無忌也。若本臟元氣未絕,則自能監製邪氣,不使橫溢至此矣。

本臟氣絕,則生生之源竭,而所勝之臟失其所恃,故克而傳之易易也。如肝邪實,則肝之正氣不能生火,而土之化源已虛。肝邪來逼,略無救援,既經傳脾,肝脾合氣,邪力愈大,正氣愈微,勢如破竹。初或數日而傳一臟,繼則一日而傳一臟,或一日而傳數臟矣。當其初傳,化源已絕,用藥補瀉,皆窮於無可施,故曰其勢凶而急也。

白話文:

承製生化論

日常研讀所得,論述五行之體性、功用,以及病機的吉凶、緩急,可歸納如下:肝屬東方風木,其體溫潤,屬土之氣。木剋土,卻也受土之滋養。肝的特性是疏泄,這是木之正氣。其作用是乾燥,凡是濕氣遇到風則會乾燥,這是金之氣。金剋木,木包含金之氣,則受金所制衡,不致疏泄過度。心屬南方火熱,其體乾燥,萬物乾燥才能著火,物體經火則堅固,這是金之氣。火剋金,卻也受金之滋養。心的特性是大熱,這是火之正氣。其作用是蒸騰,萬物受火逼迫則潮濕,這是水之氣。水剋火,火包含水之氣,則受水所制衡,不致炎熱過度。脾屬中央濕土,其體濕潤,這是水之氣。土剋水,水為土之臣,應供奉於土。脾的特性是鎮靜,這是土之正氣。靜則易鬱,必須借木之氣來疏通,土為萬物歸宿,四氣具備,但更需水與木的輔助。

為何如此?因為土不可太燥,亦不可太鬱,所以脾的作用主要在於運動,這是木之氣。肺屬西方燥金,其體潔淨,這是木之氣。其特性是清肅,這是金之正氣。其作用是肅殺,酷暑烈火令人畏懼,金亦令人畏懼,這是金中含有火之神。火有光明,金亦有光明。腎屬北方寒水,其體流動,這是火之氣。其特性是沉降,這是水之正氣。其作用是溫潤,這是土之氣。由此可見,五行之中,各有五行,不必向外尋找,其本體自足。這是天地相生相成,自然之數,必然之理。平和均衡,不偏不倚,一旦有所改變,則成疾病。所謂改變,是指本身生病的臟器被其所不勝的臟器所乘,或本身生病的臟器乘其所勝的臟器,皆屬此類。

前人將這兩種情況的吉凶緩急混為一談,未加分析。我認為,凡是自病而被所不勝者乘之,其吉凶難以預料,但其病情發展必然緩慢;自病而乘其所勝者,其病情發展必然迅速且凶險。為何如此?因為生病的臟器本應被人所乘,這是順勢;生病的臟器反而能乘人,這是逆勢。順逆之別,在於正虛與邪實的區分。

正虛者,脾土虛則肝木盛,心火虛則腎水盛,肝、腎並無邪氣,並非有意來剋脾、剋心,只是五臟之氣,此虛則彼盈,有互相調節的趨勢,故土虛不運,則木氣鬱滯;火氣不揚,則水氣凝寒。其病在於自虛的臟器,不在於來乘的臟器。其吉凶難以預料,是因為自虛的臟器氣微,則相生之力微,只需用藥扶助,即可恢復,無需瀉去來乘的臟器之氣。因此治療最容易,無需輾轉調治。

只有當自虛的臟器之氣耗竭,相生之力才耗竭,而不可挽回,所以說其病情發展緩慢。邪實者,肝邪實則剋土,並非土臟虛弱,而是直接克制。腎邪實則剋火,並非火臟虛弱,而是直接克制。克制則傳變,七傳則氣絕。氣絕不必等到七傳才知,在初傳之時即可預判。為何如此?因為有病的臟器本不應有能力克制其他臟器,如今卻有此能力,是因為邪氣盛而本臟元氣已絕,不能自主,任由邪氣肆虐。若本臟元氣未絕,則能制約邪氣,不致橫溢至此。

本臟氣絕,則生生之源枯竭,所勝之臟失去依靠,故克制並傳變就容易了。例如肝邪實,則肝之正氣不能生火,而土之化源已虛。肝邪來逼,毫無救援,既已傳至脾,肝脾合氣,邪力更大,正氣更弱,勢如破竹。初期可能數日傳一臟,繼則一日傳一臟,甚至一日傳數臟。在初傳之時,化源已絕,用藥補瀉,都無能為力,所以說其病情發展凶險而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