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讀書記》~ 卷下 (2)
卷下 (2)
1. 通一子雜論辨
君火凝命於心,為十二官稟命之生;相火一位於命門,一寄於三焦,為十二經生氣之原。由是神機不息,而造化成焉,此千古不易之道也。而通一子之言,總言大體,則相火寄在命門;析言職守,則臟腑各有君相。
若然,則二十官有十二君相矣!五臟六腑將亂而自用,心君不其守府乎?曰:凡以心之神,肺之氣,脾胃之倉廩,肝膽之謀勇,腎之伎巧變化,皆發見之神奇,使無君相,何以能此?不知心、肺、脾、肝、胃、膽、腎之能變化出入者,皆稟心之君火以為主,命門、三焦之相火以為用,猶庶司百職,共稟大君之命而效成於下,豈一臟有一君相之謂哉?即爾謂臟腑各有相可矣,而謂臟腑各有君可乎?夫立言所以明道,若此者求之太深,出之反晦,亦賢知之過也。
元氣是生來便有,此氣漸長漸消,為一生盛衰之本。元精者與氣俱來,亦漸長漸消,而為元氣之偶。元神者,元氣、元精之靈者也,能變化往來,而為精氣之主也。景岳謂無形之火,神機是也,亦曰元氣;無形之水,天癸是也,又曰元精。元精、元氣,即化生精氣之元神也。以神為火,以氣為神,以精為無形,以精、氣為神所化,語殊未瑩。
丹溪之治吞酸,必以黃連為君,而以吳茱萸佐之;治心腹痛症,謂宜倍用山梔,而以炒乾姜佐之。夫既謂其熱,寒之可也,何又並用如此?余謂丹溪所治吞酸、心腹痛,並皆火熱鬱結之病。火熱則宜清,鬱結則宜散,茱萸、乾薑,蓋資其散,不資其熱也;且既曰佐矣,則所用無多,自無掣肘矛盾之虞,而有相助為理之益。屢試屢驗,不可廢也。
曰:頭、目、口齒、咽喉等症,方書悉云風熱,多以升降並用,逆從兼施,獨不慮升者礙降,降者礙升乎?從者礙逆,逆者礙從乎?以愚所見,風熱交熾之症,多有挾身中之陰火上從,而為面赤、足冷者。古方之升降並用者,所以散其外,且以安其內也。若升而無降,則有躁煩、厥逆之變;降而無升,則有瞀悶、喘逆之憂。不可不知也!
丹溪之所謂陽有餘、陰不足者,就血與氣言之也;景岳之所謂陽不足、陰有餘者,就神與形言之也。形神切於攝養,氣血切於治要,各成一說而已矣。
痢之為病,氣閉於下,而火復迫之,是以腹痛裡急、糟粕不出而便腸垢也。其源皆由於暑濕,與瘧病俱發於夏秋。蓋傷於經絡則成瘧,而入於腸臟則為痢也。經絡之邪,可散而愈,故治宜辛苦溫之藥;腸臟之熱非清不愈,故治宜辛苦寒之藥。亦發表不遠熱,攻裡不遠寒之意。
河間之主用清寒,蓋亦有見於此。景岳不審痢病之所從來,而以五臟五行為說,謂惟心可言火,其餘則均不可言火。此但足資辨論而已,豈足補於治要哉!
白話文:
通一子雜論辨
心火主宰生命,是十二臟腑生機的根本;相火位於命門,又寄於三焦,是十二經脈生氣的來源。因此,神機生生不息,而萬物得以生成,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通一子之說,總體而言,相火寄於命門;詳細分析其職責,則臟腑各有君火與相火。
如果這樣說,二十個臟腑器官就有十二個君火和相火了!五臟六腑如果混亂各自為政,心臟作為君主豈能守護好自身?答案是:心神的活動,肺的呼吸,脾胃的消化吸收,肝膽的謀略與勇氣,腎臟的巧妙變化,這些神奇的功能,若沒有君火和相火,怎麼可能實現?心、肺、脾、肝、胃、膽、腎的功能變化出入,都是依靠心臟的君火為主,命門、三焦的相火為用,就像百官各司其職,都遵從君王的命令而完成任務,怎麼能說每個臟腑都各自有一個君火和相火呢?即使說臟腑各有相火可以,但說臟腑各有君火,可以嗎?立論應該明確道理,像這樣過於深究,反而使道理晦澀難懂,也是聰明人犯的錯誤。
元氣是天生就有的,這股氣息漸漸增長漸漸衰減,是人一生盛衰的根本。元精與元氣同時存在,也漸漸增長漸漸衰減,是元氣的伴侶。元神是元氣、元精的精靈,能夠變化往來,是精氣的主宰。張景岳認為,無形的火就是神機,也就是元氣;無形的水就是天癸,也就是元精。元精、元氣,就是化生精氣的元神。以神為火,以氣為神,以精為無形,以精氣為神所化生,這種說法不夠清晰。
朱丹溪治療吞酸,必定用黃連為主藥,再用吳茱萸輔佐;治療心腹痛,認為應該加倍使用山梔子,再用炒乾薑輔佐。既然認為是熱症,可以用寒涼藥物治療,為什麼又要同時使用這些藥物呢?我認為,丹溪治療吞酸、心腹痛,都是火熱鬱結的病症。火熱就應該清熱,鬱結就應該散結,茱萸、乾薑,主要作用是散結,並不是因為它們性熱。而且,既然是輔藥,用量就少,自然不會產生矛盾,反而有相輔相成的益處。多次驗證,確實有效,不可廢棄。
有人說,頭、目、口齒、咽喉等症狀,醫書都說是風熱,大多采用升降並用的方法,同時進行升提與下降、順逆兼施,難道不擔心升提的藥物妨礙下降,下降的藥物妨礙升提嗎?順行的藥物妨礙逆行的,逆行的藥物妨礙順行的嗎?依我看,風熱熾盛的症狀,大多伴有體內陰火上炎,表現為面紅、腳冷。古代方劑採用升降並用的方法,目的是疏散體表外邪,同時安撫體內陰火。如果只升提不下降,就會出現躁煩、厥逆等症狀;如果只下降不升提,就會出現昏悶、喘逆等症狀。這點必須注意!
朱丹溪所說的陽盛陰虛,是從血氣方面來說的;張景岳所說的陽虛陰盛,是從神形方面來說的。形神關係到攝養,氣血關係到治療重點,各自有不同的論點而已。
痢疾這種疾病,是氣機閉阻在下焦,而火又加重病情,所以出現腹痛里急後重、糟粕排出不暢而排洩腸垢的症狀。它的根源都在於暑濕,與瘧疾一樣,都發生在夏秋季節。傷及經絡就成為瘧疾,侵入腸胃就成為痢疾。經絡的邪氣,可以疏散而痊癒,所以治療應該使用辛溫的藥物;腸胃的熱邪,不清除就不能痊癒,所以治療應該使用辛寒的藥物。這也就是說,發表不遠離溫熱,攻裡不遠離寒涼的意思。
李東垣主要使用清寒藥物,也是從這點出發的。張景岳沒有弄清楚痢疾的病因,就用五行學說來解釋,認為只有心臟可以說是火,其他臟腑都不能說是火。這只夠用來辯論而已,難道能彌補治療上的不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