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歸硯錄》~ 卷二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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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5)

1. 卷二

吳俗好鬼,自吾鄉以及嘉、湖、蘇、松、常、鎮等處,凡家有病人,必先卜而後醫,而卜者別有傳授,信口胡言,輒云有鬼,令病家召巫祈禱,必用雞數只,豕首數枚。禱而未愈,則頻卜頻禱,故有病未去而家產已傾者,有人已死而殮葬無資者,不量貧富,舉國若狂。其禱畢之際,所備牲物,必使親朋啖盡,若在富宦之家,則使僕婢啖之,故大嚼之徒,每有因此致病者。病必亦卜亦禱,遂至蔓延不已。

習俗相沿,即號為紳士者,亦復為之,陋俗殆不易革。惟望長民者嚴示卜人,凡占課但從《卜筮正宗》,不得擅用邪書,妄言鬼祟,即欲徇俗祈禱,准以素食為供,庶可全民命而惜物力,洵賢有司之惠政也。拭目俟之。

《避暑錄話》云:士大夫於天下事,苟聰明自信,無不可為,惟醫不可強。如聖散子方,初不見於世間方書,巢谷自言得之於異人,子瞻以谷奇俠而取其方,序以傳世,天下以子瞻文章而信其言。事本不相因,而趨名者又至於忘性命而試其藥,人之惑蓋至是也。

又云:蔡子因之妻服陷冰丹,而齒皆焦落。愚按友人徐君亞枝之外姑,許丈亮耕室也,誤服附子藥一劑而齒盡落。禾中虞君梅亭患莖痿,醫者不知其為濕熱,而誤認陽衰,與以雄蠶蛾而一齒陡折。

周公謹云:《和劑局方》乃當時精集諸家名方,凡經幾名醫之手,至提領以從官內臣參校,可謂精矣。然差舛之處不少,且以牛黃清心丸一方言之:凡用藥二十九味,其間藥味寒熱訛雜,殊不可曉。嘗見一名醫云:此方止是前八味,至蒲黃而止,自乾山藥以後凡二十一味,乃補虛門中山芋丸,當時不知何故誤寫在此方之後,因循不曾改正。凡此之類,貽誤匪細。

楊素園大令云:余與半癡論膈證,謂噎必有物為梗,當有專治之藥,能消其梗者,斷非書中所云生地、當歸等滋潤之品所能治也。且余於此證,歷考群言,均無定論,用藥亦皆庸劣,惟戴人確有所見,但用藥太峻,人不能從耳。至其病所由來,則必屬於肝膽。試觀患此證者,多憂思抑鬱之人,或嗜酒之徒,是其故可思也。

半癡頗不以為謬,命著一論,附諸《古今醫案按選》之後。第愧學識淺陋,不能思一物以治之也。近竟得一方,以初生小鼠新瓦上焙乾,研末醇酒沖服。萬舉萬全,真是奇方。因錄寄半癡,俾傳於世。愚曩輯《古今醫案按選》成,而大令於乙卯初夏過杭,為余評點。別去經年,忽于軍務倥傯之際,不遠千里,以此方附包封遽來,其仁民之心可謂切矣。

余近採簡妙單方一帖,名《篷窗錄驗方》,又續採二卷,多醫家宜備之藥。可以應世,可以濟貧。吾鄉蔣生沐廣文見而善之,已梓入彙刊經驗方矣。

徐洄溪云:嘗見一人頭風痛甚,兩目皆盲,遍求良醫不效。有友人教以用十字路口及人家屋腳旁野莧菜,煎湯注壺內,塞住壺嘴,以雙目就壺熏之。日漸見光,竟得復明。愚謂此方藥易而功奇,未入《錄驗方》,故附於此。考本草莧通九竅,其實主青盲明目,而莧字從「見」,益嘆古聖取義之精。

白話文:

[卷二]

吳地風俗喜好迷信鬼神,從我的家鄉到嘉興、湖州、蘇州、松江、常州、鎮江等地,凡是家裡有人生病,必定先占卜後就醫。而這些占卜者,另有師承,信口開河,隨便說有鬼作祟,讓病人家人去請巫師祈禱,祭祀時必用許多雞和豬頭。禱告後病還沒好,就繼續占卜繼續祈禱,因此有的人病沒治好家產卻已傾家蕩產,有的人人死了卻連安葬的錢都沒有,不論貧富,全國上下都像瘋了一樣。禱告結束後,祭祀用的牲畜,一定讓親朋好友吃光,如果是富貴人家,就讓僕人婢女吃掉,所以那些貪吃的人,常常因此而生病。生病了又占卜又祈禱,於是病情就愈演愈烈,沒完沒了。

這種習俗相沿成習,即使是自稱紳士的人,也照樣這麼做,陋習很難改變。只希望地方官員嚴格規範占卜者,凡是占卜算命只能參考《卜筮正宗》,不能擅自使用旁門左道的書,胡說八道鬼神之事。即使想順應民俗進行祈禱,也允許用素食祭祀,這樣才能顧全百姓性命,節省物力,這的確是賢明官員的惠民政策。我們拭目以待。

《避暑錄話》說:士大夫們處理天下事務,只要聰明自信,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唯獨醫術不能勉強。像聖散子方,一開始在世上的醫書上從未見過,巢谷自稱從異人那裡得到,蘇軾因為認為巢谷是奇人而採納了他的藥方,並寫序文流傳於世,天下人因為相信蘇軾的文章而相信這個藥方。事情本不相干,但追逐名利的人,甚至到了忘記性命去嘗試藥方的地步,人們的迷惑大概到了這種程度。

又說:蔡子因的妻子服用陷冰丹,牙齒都脫落了。我愚見,友人徐君亞枝的外祖母,許丈亮耕的妻子,誤服附子藥一劑,牙齒也全部脫落。禾中虞君梅亭患莖痿,醫生不知道是濕熱所致,誤認為陽氣衰弱,給他服用雄蠶蛾,結果一下子折斷了一顆牙齒。

周公謹說:《和劑局方》是當時精選各家名方的彙編,經過好幾位名醫之手,最後由宮廷內臣校對,可謂非常精良了。然而錯誤的地方也不少,就拿牛黃清心丸這個方子來說:一共用藥二十九味,其中藥材寒熱錯雜,令人難以理解。我曾經見到一位名醫說:這個方子只有前八味藥,到蒲黃就結束了,從乾山藥以後的二十一味藥,是補虛門中山芋丸,當時不知為什麼誤寫在這個方子的後面,一直沿用下來沒有改正。像這樣的錯誤,造成的誤導不可小覷。

楊素園大令說:我和半癡討論膈證,認為噎膈一定是有東西梗塞,應該有專門治療的藥物,能夠消除梗塞之物,絕不是書上說的生地、當歸等滋潤的藥物所能治療的。而且我對這個病症,查閱了各種醫學典籍,都沒有確切的結論,用藥也都很庸俗平庸,只有戴人確有獨到的見解,但是用藥太峻猛,病人承受不了。至於這個病的病因,必定屬於肝膽。試想一下,患有這種病的人,大多是憂思鬱結的人,或者嗜酒的人,這就是原因了。

半癡很認同我的觀點,命我寫一篇論文,附在《古今醫案按選》後面。只是我自愧學識淺薄,想不出什麼藥物來治療它。最近終於得到一個藥方,用初生的老鼠放在新瓦上焙乾,研成粉末,用醇酒沖服。屢試不爽,真是奇方。因此抄錄寄給半癡,讓他流傳於世。我以前編纂《古今醫案按選》完成後,大令在乙卯年初夏來到杭州,為我評點。分別多年後,他竟然在軍務繁忙之際,不遠千里,把這個藥方用信封寄來,他愛民之心實在令人感動。

我最近收集了一些簡潔有效的單方,編成一冊名為《篷窗錄驗方》,又續編了兩卷,其中有很多醫生應該常備的藥方。可以用於應對各種病情,也可以幫助貧苦百姓。我們鄉下的蔣生沐廣文看了之後非常讚賞,已經把它刻印到彙刊經驗方中了。

徐洄溪說:曾經見過一個人頭痛非常厲害,兩隻眼睛都瞎了,遍尋名醫都無效。有朋友教他用十字路口和人家屋腳旁的野莧菜,煎湯倒入壺中,塞住壺嘴,用雙眼熏壺嘴。一天天就能看見光亮,最後竟然恢復了視力。我認為這個藥方藥物簡單卻功效奇特,沒有收錄在《錄驗方》中,因此把它附在這裏。考證本草,莧菜可以通九竅,它的確可以治療青盲目疾,而「莧」字從「見」,更加令人感嘆古聖人取字的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