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選醫衡》~ 卷下 (7)
卷下 (7)
1. 內傷余議
養溫能益氣,甘能助脾而緩火,故元氣復而火邪息也。夫宜用溫藥,以為內傷不足之治則可,以為勞者溫之之證則不可。陰陽應象論所謂形不足者,溫之以氣。其溫字亦是滋養之義,非指藥也。夫形不足,乃陽虛而不充也。氣者藥之氣也,藥有氣厚氣薄,味厚味薄。味厚者屬陰而滋精;氣厚者,屬陽而滋形。
今以藥氣厚者滋陽,不兼形乎?故曰:形不足者,溫之以氣。雖以藥溫養之,亦未嘗不兼乎調飲食,適起居,與澄心息慮者也。溫字固具二義,然終不可視為溫涼之溫。苟以補之除之抑之舉之散之等語,比類而推焉,則其義自著矣。夫五行運於天,則無形質可觀,其麗於地,則有形質矣。
金木水土,有形有質者矣。火者,有形而質不實者也,酒性雖熱,體同於水,今東垣乃謂飲者無形之氣,此又不能無疑者也。既待發汗利小便以去之,其可謂之無形之氣乎?且勞倦傷、飲食傷二者雖俱為內傷,然不可混而為一。《難經》云:飲食勞倦則傷脾。蓋謂脾主飲食,而四肢亦屬脾,故飲食失節,勞役四肢,皆能傷脾,非謂二者同類而無辨也。
夫勞倦傷、飲食傷,雖與風寒暑濕有餘之病不同,然飲食傷比之勞倦傷又不同者,誠當於不足之中,更觀其有餘不足也。夫飢渴不飲食者,胃氣空虛,則為不足,固失節也。以傷言則不足,以停滯言則有餘矣,惟其不足故補益。惟其有餘故消導。
亦有物滯氣傷,必消補兼行者;亦有物暫滯而氣不甚傷,獨宜消導者;亦有既停滯,不復自化,不須消導,但當補益,或亦不須補益者,潔古枳朮丸、東垣橘皮枳實丸等,雖曰消導,固有補益之意存乎其間。他如木香分氣丸、導氣枳實丸,雖無補益,然施之於物停滯氣不甚傷者,豈不可哉?但不宜視為通行之藥耳。
且所滯之物,非枳朮之力所能去者,安可泥於消導而不知變乎?故備急丸、感應丸之推逐者,潔古、東垣亦未嘗委之而弗用也,故善將兵者,攻亦當,守亦當;不善將兵者,宜攻而守,宜守而攻,其敗也,非兵之罪,用兵者之罪耳。
觀乎此,則知消導推逐補益之理矣!若夫勞役傷,則純乎補益,自不待議,雖東垣丁寧告戒,然世人猶以苦寒之劑,望除勞倦內傷之熱,及其不愈而反甚,自甚而至危,但曰病熱已極,藥不能勝耳。
醫者病者,一委之天命,皆不悟其妄治之失,嗚呼!仁人君子,能不痛心哉?夫東垣先哲之出類者也,奚敢輕議,但嫌白壁微瑕,或貽後人毫釐千里之謬,故不得不僭陳耳,知我者其鑑之。
白話文:
內傷余議
溫養能增強元氣,甘味能滋補脾胃而緩解內火,所以元氣恢復,邪火也就消退了。 適當使用溫性藥物,可以治療內傷不足的症狀,但用於治療勞倦導致的溫熱證卻不可行。 《陰陽應象論》說,形體不足的人,應該用溫補的方法來增強元氣。“溫”字這裡指的是滋養的意思,並不是單指溫熱的藥物。形體不足,是因為陽氣虛弱,不能充實。 藥物的“氣”,是指藥物的藥性,藥物有氣厚氣薄、味厚味薄之分。味厚者屬陰,能滋養精氣;氣厚者屬陽,能滋養形體。
現在用藥氣厚重的藥物滋養陽氣,不也同時滋養形體嗎?所以說:「形體不足者,溫之以氣。」即使用藥物溫養,也必須配合調整飲食、起居作息,以及保持心情舒暢。溫字確實有兩種含義,但始終不能理解為單純的溫熱或溫涼。如果用補、除、抑、舉、散等等詞語來類比推論,其含義就更加明顯了。五行運行於天,則無形質可見;運行於地,則有形質。
金木水土,都是有形有質的;火,是有形但質地不實的。酒雖然性熱,但其性質卻與水相似。東垣論述飲酒導致的病症時,說其為無形之氣,這一點令人有所懷疑。既然需要用發汗、利尿的方法排出酒邪,怎麼還能說它是無形之氣呢?而且,勞倦傷和飲食傷雖然都是內傷,但不能混為一談。《難經》說:「飲食勞倦則傷脾。」意思是脾主運化飲食,四肢也屬脾的管轄範圍,所以飲食失節、勞累四肢都會傷脾,並不是說這兩種情況完全相同。
勞倦傷和飲食傷,雖然與風寒暑濕等外邪侵犯引起的疾病不同,但飲食傷與勞倦傷之間也存在差異,應該在不足的基礎上,進一步觀察其有餘或不足的情況。飢渴而不進食,胃氣虛空,這是不足,也是失節。從損傷的角度來看是不足,從停滯的角度來看是有餘。由於不足,所以需要補益;由於有餘,所以需要消導。
也有一些情況是兼有氣滯和物滯,需要同時進行消導和補益;也有一些情況是暫時停滯,氣機未受嚴重損傷,單獨消導即可;也有一些情況是已經停滯,不能自行化解,不需要消導,只需要補益,或者根本不需要任何治療。潔古的枳朮丸、東垣的橘皮枳實丸,雖然是消導藥,卻也包含著補益的意味。其他的例如木香分氣丸、導氣枳實丸,雖然沒有補益作用,但用於治療停滯之物不嚴重的情況,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能作為通用的藥物。
而且,有些停滯之物,不是枳實、半夏的力量所能去除的,怎麼可以拘泥於消導而不懂得變通呢?所以,備急丸、感應丸等具有攻下作用的方劑,潔古、東垣也並非不用。所以,善於用兵的人,進攻和防守都能得當;不善於用兵的人,該進攻時防守,該防守時進攻,失敗了,就不是兵的錯,而是用兵者的錯。
從這些例子來看,就能理解消導、攻下、補益的道理了!勞役所致的內傷,就應該純粹地使用補益的方法,這是不言而喻的。雖然東垣先生再三告誡,但世人仍然用苦寒的藥物來去除勞倦內傷的熱證,結果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加重,甚至危及生命,就只說是病情太重,藥物無效。
醫生和病人,都把一切歸咎於天命,都不明白妄加治療的錯誤,唉!仁人君子,怎能不痛心疾首呢?東垣先生是前輩名醫,我哪裡敢輕易評論,只是擔心他著作中細微的瑕疵,可能會給後人帶來巨大的錯誤,所以不得不冒昧提出,知我者,當能明鑑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