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聿青醫案》~ 跋
跋
1. 跋
醫之有案,昉於史傳,附載於諸子百家,所以紀治驗、彰學術也。降及近世,乃多專刻,若喻氏嘉言、徐氏洄溪、王氏孟英等,皆扼其要略,作為論斷。至以完全方案刊行者,惟葉氏臨證指南。夫葉氏天姿明敏,見解超脫,治案頗多可採,然膚淺通套,實開後世庸流簡便之門,耳食之士,奉為掌中珠、枕中秘,晚近葉派之稱,譭譽蓋參半焉。先生於是書嘗三購而三焚之,其高尚之志趨,即此可見一斑。
然則醫案之刻,非先生志也。曰、不然。先生以畢世精神,消耗於診治之事,常思老而退休,本生平之閱歷,專心著述。天不假年,未遂厥志,著作闕如。行道而未暇明道,誠憾事也。
然先生之診病也,必先澄心凝慮,而後下筆立案,故本經論以抒心得,隱微曲折之處,實足發前人所未及發,言眾人之不能言,論證既精,處方更確,議病議藥,一以貫之,行道在是,明道在是,斷非抄襲敷衍陳陳相因之方案所可比擬,詎能任其湮沒而不傳哉。涵負笈先生門,尚在錫邑,兩閱寒暑,親炙無多,存有方案論說若干卷。
後邵正蒙君從遊滬上,抄得巨冊攜歸示涵,讀之狂喜雀躍,以為可法傳之稿,具在於是。茫茫數載,正蒙君已仙化,稿交郭級嶔君珍藏什襲。丙辰秋,涵與郭君謀公諸世,郭君欣然出稿,爰重行檢閱,分類排比,兩載告成,付之剞劂,其中缺點,尚祈諸同學有道者匡正焉。
民國七年戊午秋受業吳文涵敬識戊午長夏,張氏醫案排印將蕆事,追維鈔輯之始及其成功,而不禁有餘慨焉。泰幼侍先君讀,先君嘗與人談醫,亟稱聿青先生審病之精、處方之當不置,以吾鄉就診先生,獲睹其方案也。歲甲午,先君棄養,遺命從子安家叔習醫,居常欲搜求張氏案而不得。
既而同里邵先生正蒙受業張氏門下,曾致書同門,徵集方案謀彙刊,蒐羅特廣。詎丙午春邵公謝世,事遂寢,稿本托泰收藏。葉先生立庵儒而好醫,下榻邵氏,嘗手錄此稿,謂泰宜相機刊印。塵事牽迫,未有寧晷。越十年丙辰,赴常熟晤吳先生玉純談刊案事。乃云與邵公有宿約,時謀付刊,乏同志贊助耳。
泰聞言欣然,慫湧即出原稿,由吳先生詳加編次,泰任謄正之責。恐藏稿尚非全豹,郵函四達,借閱增補,冀成完璧,應之者有包君鏡澄、張君紹曾。泰與吳先生郵筒往還越兩載,始告厥成。今春復由吳先生付印出版,一切手續,獨任其難,熱忱毅力,洵為當今希有。顧溯編鈔至今閱十餘年,商印成書又三四年,其遲遲也如是,因慨天下事之類此者不少矣。
至是編之手眼高妙,蹊徑獨開傳序已詳言之,茲不贅。
後學江陰郭匯泰謹跋
白話文:
醫案的出現,最早可以追溯到史書記載,也附帶記載於諸子百家的著作中,目的是為了記錄治療的驗案,以及彰顯學術思想。到了近代,才比較多出現專門刊刻的醫案集,像是喻嘉言、徐洄溪、王孟英等人的著作,都是掌握了醫理的要點,作為論斷的依據。至於以完整方案刊行的,只有葉天士的《臨證指南》。葉天士天資聰穎,見解獨到,治療案例確實有很多可取之處,但其內容過於膚淺通俗,反而開啟了後世庸醫抄襲的方便之門,那些只知人云亦云的人,將其奉為圭臬,以至於晚近有所謂的「葉派」之稱,其中毀譽參半。而先生(指本書作者)對於葉天士的醫案,曾三次購買又三次燒毀,由此可見他高尚的志向和追求。
然而,刊刻醫案並不是先生的本意。話雖如此,先生耗費畢生精力在診治病患上,常常想著年老退休後,能夠將自己平生的經驗和閱歷,專心投入著作撰寫。可惜天不假年,未能實現這個願望,以至於沒有著作遺留下來,行醫卻沒有時間闡明醫道,實在是令人遺憾的事。
不過,先生在診斷疾病時,必定先靜下心來,仔細思考,然後才下筆記錄病案,所以他會根據經典的醫學理論來抒發自己的心得,對於那些隱微曲折之處,確實能發掘出前人所未曾發掘的道理,說出眾人所不能言說的觀點。他的論證既精闢,處方又準確,對病情的分析和用藥的考量,都貫徹一致。他行醫的目的,以及闡明醫道的精髓,都在這些醫案中體現出來,絕對不是那些抄襲敷衍、因循守舊的方案可以比擬的,難道能任由這些珍貴的醫案被埋沒而不流傳於世嗎?我吳文涵在先生門下學習時,還在錫邑,前後兩年,親身接受教誨的時間不多,但仍留存了先生的醫案和論述若干卷。
後來,邵正蒙先生跟隨先生在上海學習,抄錄了大量的醫案帶回老家給我看,我讀後欣喜若狂,認為這些是值得效法和傳世的珍貴稿件。數年過去,正蒙先生已經過世,這些稿件交由郭級嶔先生珍藏。丙辰年秋天,我與郭先生商議將這些醫案公諸於世,郭先生欣然同意拿出稿件,於是我們重新整理、分類、編排,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完成,並且付梓印刷。其中難免還有缺點,希望各位同道中人能夠加以指正。
民國七年戊午秋,受業學生吳文涵敬識。
戊午年長夏,張氏醫案即將完成排印,回想當初抄錄整理的開始以及最終成功,不禁感慨萬千。我郭匯泰小時候跟隨父親讀書,父親常常和別人談論醫學,極力稱讚聿青先生診斷疾病的精確、處方用藥的恰當,因為我們家鄉就有人曾經看過先生的醫案。甲午年,父親過世,遺囑要我跟隨堂叔學習醫術,一直想要尋找張先生的醫案卻未能如願。
後來,同鄉的邵正蒙先生拜在張先生門下學習,曾寫信給同門師兄弟,徵集醫案想要彙編成冊,收集的範圍很廣。可惜丙午年春天,邵先生過世,這件事就此擱置,稿本也交由我收藏。葉立庵先生既是儒生又熱愛醫學,寄住在邵先生家裡,曾經親手抄錄這些稿件,告訴我應該找機會刊印。但因俗事纏身,一直沒有空閒。過了十年,丙辰年,我到常熟拜訪吳玉純先生,談到刊印醫案的事。他告訴我,他與邵先生有過約定,想要付梓刊印,只是缺乏同道中人的贊助。
我聽了非常高興,馬上拿出原稿,由吳先生詳細地編排次序,我負責謄寫校正的工作。擔心收藏的稿件並不完整,於是廣發郵件,向各方借閱增補,希望能使其臻於完美,得到包鏡澄先生、張紹曾先生的響應。我與吳先生書信往返超過兩年,才算完成編纂。今年春天,再次由吳先生付梓出版,他獨自承擔了所有印刷的繁雜手續,其熱情和毅力,實在是當今少見。回想從開始抄錄整理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多年,商議印刷成書又花了三四年的時間,進度如此遲緩,令人感嘆天下事像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
至於這部醫案集,其手法高妙,獨闢蹊徑,前言序文已經詳細說明,此處不再贅述。
後學江陰郭匯泰謹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