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垣醫案》~ 卷一 (8)
卷一 (8)
1. 吳太夫人白帶
誥封吳太夫人者，車駕湧瀾公母也。年餘六十，久患白帶，歷治不效，變為白崩，逆予治之。診得右寸滑，左寸短弱，兩關濡，兩尺皆軟弱。予曰：據脈，心腎俱不足，而中焦不濕。《脈經》云：崩中日久為白帶，漏下多時骨木枯。今白物下多，氣血日敗，法當燥脾，兼補心腎。以既濟丹補其心腎，以斷下丸燥中宮之濕，則萬全矣。服果不終劑而愈。
既濟丹方：鹿角霜、當歸、白茯苓各二兩，石菖蒲、遠志各一兩五錢，龍骨、白石脂各一兩，益智仁五錢，乾山藥打糊為丸，梧桐子大，空心白湯下七八十丸。
斷下丸方：頭二蠶砂（炒三兩，）黃荊子（炒二兩，）海螵蛸（磨去黑甲，）樗根白皮（各一兩，）麵糊為丸，下午白湯送下六十丸。
白話文：
吳太夫人是受朝廷封誥的官員湧瀾公的母親。她年紀六十多歲，長期患有白帶，多次治療都沒有效果，病情惡化成白崩（指白帶量多如崩瀉），於是來找我醫治。我診斷她的脈象，發現右寸脈滑，左寸脈短弱，兩關脈濡，兩尺脈都軟弱無力。我說：根據脈象來看，是心腎兩虛，而且中焦脾胃也不夠強健。《脈經》說：崩漏日久會導致白帶，漏下時間長了會使骨骼和肌肉枯槁。現在她白帶量多，氣血日漸衰敗，治療方法應該以燥濕健脾為主，同時兼顧補益心腎。用既濟丹來補益她的心腎，用斷下丸來去除中焦的濕氣，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她服藥後，還沒吃完一個療程就好了。
既濟丹的配方是：鹿角霜、當歸、白茯苓各二兩，石菖蒲、遠志各一兩五錢，龍骨、白石脂各一兩，益智仁五錢，將乾山藥磨成糊狀做成藥丸，像梧桐子那麼大，空腹時用白開水送服七八十丸。
斷下丸的配方是：頭二蠶砂（炒過的三兩），黃荊子（炒過的二兩），海螵蛸（磨掉黑色的外殼），樗根白皮（各一兩），用麵糊做成藥丸，下午用白開水送服六十丸。
2. 吳北海令政經行四肢累累發塊紅紫
吳北海太學令政，每月經行期之前，四肢累累發塊，紅紫脹痛，不思飲食，胃脘亦常痛，經水多不及期。診其脈，兩手皆駛，以症脈參之，肝脾二經有鬱火也。蓋肝主怒，脾主思，多思多怒，隱而不發，鬱滯於中，故臨經累累發紅腫於四肢也。以柴胡、川芎、香附、烏藥、白芍藥、青皮、丹參、玄胡索、鬱金、酒炒黃連、山梔子，治之而愈。
白話文：
吳北海太學的官員令政，每個月月經來之前，四肢都會一塊塊地冒出紅腫、紫脹疼痛的腫塊，不想吃東西，胃部也常常疼痛，月經量多而且常常不準時。診斷他的脈象，兩手的脈搏都很快，結合他的症狀和脈象來看，是肝經和脾經有鬱積的火氣。這是因為肝主掌情緒，容易發怒，脾主掌思慮，容易憂思，如果常常多思多怒，卻又隱忍不發洩，就會鬱積在身體裡面，所以在月經來之前就會在四肢冒出紅腫的腫塊。用柴胡、川芎、香附、烏藥、白芍藥、青皮、丹參、玄胡索、鬱金、酒炒黃連、山梔子這些藥物治療，病就好了。
3. 周芻玉白濁
吳之清客周芻玉者，豪放不拘，人言有晉人風，酒後益恣而好男色，因患白濁。吳醫有以補中益氣湯升提者，有以六味地黃丸補陰者，有以五苓散、六一散滲利者，有為降火者，有為溫補者，不效。又以草頭藥亂進之，肌瘦如削，膝軟如痿，患有年所矣。因紹介吳太學北海而謁余，懇為治之。
診其脈，右寸關皆數。予曰：皆由酒後不檢所致也。中宮多濕多痰，積而為熱，流於下部，故濁物淫淫而下，久不愈矣。與以加味端本丸服之而瘥。白螺螄殼四兩，牡蠣、苦參、葛根、黃柏各二兩，陳皮、半夏、茯苓各一兩，甘草五錢，麵糊為丸，令早晚白湯下三錢。
白話文：
吳地有一位名叫周芻玉的清客，他為人豪放不拘小節，人們說他有晉朝名士的風範。他酒後更加放縱，喜好男色，因此患上了白濁病。吳地的醫生，有的用補中益氣湯來提升他的氣，有的用六味地黃丸來滋補他的陰，有的用五苓散、六一散來滲濕利尿，有的為他降火，有的為他溫補，但都沒有效果。後來又隨便亂吃一些草藥，導致他身體消瘦如柴，膝蓋軟弱無力，病已經好幾年了。有人介紹他去拜見吳太學的北海先生，並請他幫忙醫治。
我診斷他的脈象，發現他右手的寸關脈都呈現數脈。我說：「這都是因為他酒後不加節制所造成的。他的中焦濕氣和痰液過多，積聚成熱，熱往下流，所以才會不斷有濁物排出來，而且久治不癒。」我開了加味端本丸給他服用，病就痊癒了。藥方是：白螺螄殼四兩，牡蠣、苦參、葛根、黃柏各二兩，陳皮、半夏、茯苓各一兩，甘草五錢，將這些藥材磨成粉，用麵糊做成藥丸，讓他早晚用白開水送服三錢。
4. 竹匠婦妊娠吐血胸腹脹痛（有發明）
丁酉夏，予寓雉城顧鄉宦宅。其門下竹匠婦，懷妊五月而患心痛。究其所由起，謂由失足墜樓也。始教飲韭菜汁一盞，而痛隨止。其夫又從他醫贖藥二帖歸，令煎服。服既，心復痛，吐鮮血盈盆，胸間忡忡上抵，疼不可言，危在頃刻。竹匠告急予僕孫安，安憐之，懇予診治。
六脈皆洪大，汗出如雨，喘息不相續。其婦樓居低小，予令亟移居樓下，隨與益元散五錢，令用紫蘇湯調服。又囑之曰：今夜若睡，聽其自醒，切勿驚動，汗止即蘇也。服後果睡至曉，汗斂而胸膈不痛，喘息亦定。再與固胎飲一帖，煎服而安全矣。先是鄰醫診其脈，謂吐血之脈宜沉細，今反洪大，而汗出喘息不休，危在今夜。
及病起來，詢余曰：妊婦不得汗、不得下、不得利小便，是謂三禁。昨日之劑悉犯之，而反獲效，何哉？予曰：醫貴審證，蓋婦之患，非由病汗，以樓居低小，當酷暑而熱逼故也。汗血去而胎失養，故忡忡上抵，喘息不續。移樓下以避暑氣，益元散為解暑之聖藥，而紫蘇又安胎下氣之妙品，氣下則血歸原而病痊矣。此對症之藥，法出王海藏《醫壘元戎》中四血飲是也。
特諸君檢閱不遍，即檢閱亦不知為胎產之治。余何能，不過融會前人之法，用之不膠焉耳。鄰醫俯首，唯唯而退。
白話文：
丁酉年夏天，我住在雉城顧姓官員的宅邸。他家有個做竹器的工匠，他的妻子懷孕五個月時，突然得了心痛的毛病。追問她發病的原因，說是從樓上失足摔下來造成的。一開始，我教她喝了一杯韭菜汁，疼痛就止住了。她的丈夫又從其他醫生那裡拿回兩帖藥，讓她煎服。服藥後，心痛又發作了，吐出了一盆鮮血，胸口悶脹往上頂，疼痛難忍，情況非常危急。竹匠趕緊向我的僕人孫安求救，孫安很同情她，懇求我為她診治。
我把脈發現她六脈都很洪大，汗如雨下，呼吸急促不連貫。她住的樓房很低矮狹小，我立刻讓她搬到樓下居住，隨後給她開了五錢益元散，用紫蘇湯調和後服用。我還囑咐她說：「今晚如果睡著了，就讓她自然醒來，千萬不要驚動她。等汗止住就會好了。」服藥後她果然睡到天亮，汗水收斂，胸口也不痛了，呼吸也平穩了。我又給她開了一帖固胎飲，煎服後就平安無事了。先前，鄰居醫生給她把脈，說吐血的脈象應該是沉細的，現在反而洪大，而且汗出喘息不停，情況危險，今晚恐怕撐不過去。
等到她病好之後，問我說：「孕婦不可以發汗、不可以攻下、不可以利小便，這被稱為三禁。昨天你開的藥全部都犯了這些禁忌，反而有效，這是為什麼呢？」我說：「醫生最重要的是要仔細辨別病症。這位婦人得病，並不是因為身體虛弱出汗，而是因為住的樓房低矮，在酷暑天裡太悶熱造成的。汗血大量流失會使胎兒失養，所以才會感到胸悶、呼吸不暢。搬到樓下可以避暑，益元散是解暑的良藥，而紫蘇又是安胎下氣的妙品，氣順了，血自然回歸本位，病也就好了。這是對症下藥，藥方出自王海藏的《醫壘元戎》中的四血飲。」
「只是你們沒有仔細翻閱醫書，即使翻閱了，也不知道這是用來治療婦女產科疾病的。我又能怎麼樣呢？不過是融會貫通前人的方法，靈活運用罷了。」鄰居醫生聽了，慚愧地低頭，連連稱是，然後退了出去。
5. 李妓夢遺咳嗽
壬申仲秋，予東遊槜李，而王松泉、吳小峰偕行。小峰語予：中秋至矣，此間一妓李姓者，行第七，殊可人意，須訪之。晚令佐酒，至則見其態度果澹雅風致。坐少頃，連咳兩聲，少峰究其病，曰：偶耳。小峰謂：毋誑，孫公知人生死，不啻扁鵲，可求一診。診之，兩寸短澀，兩尺洪滑，關弦。
予未語，而小峰問脈，予曰：脈甚怪，公可問經行否？曰：行僅一日，亦僅點滴。予曰：此脈在良家主夢遺，若不宜有也。妓曰：良然，即御客時亦或遺，遺則冷汗淫淫，體倦而不能支。小峰為請藥，予曰：姑置之。小峰問何故？予曰：金木相勝，心神無主，法當不治。小峰謂人尚無恙，何得便至於此？予曰：弦為春令，當金旺之時，猶然猖獗，設在卯月木旺火相，肺金枯萎，水之上源已竭，且腎脈洪滑，妓以欲勝，陰血既虧，淫火愈熾。書云：陰虛則病，陰絕則死。
今已咳嗽，其兆見矣，可治乎？次年二月果死。
白話文：
壬申年秋季中間時分，我到東邊的槜李遊玩，王松泉和吳小峰一同前往。小峰對我說：中秋節快到了，這裡有個姓李的妓女，排行第七，長得非常漂亮，應該去拜訪她。當晚就安排她來陪酒，見到她果然姿態清淡優雅，風度翩翩。坐了一會兒，她連咳了兩聲，小峰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說只是偶爾咳嗽。小峰說：不要騙人，孫先生能知道人的生死，比扁鵲還厲害，可以請他診斷一下。
我診脈後，她的兩寸脈短而澀，兩尺脈洪大而滑，關脈則像琴弦一樣緊繃。我還沒說話，小峰就先問脈象如何，我說：脈象很奇怪，你可以問她月經是否正常？她說：月經來潮只有一天，而且量很少。我說：這種脈象在良家婦女身上，多半是夢遺的徵兆，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妓女說：的確如此，即使在和客人性交時也可能遺精，遺精後會全身冷汗淋漓，身體疲憊虛弱得難以支撐。
小峰想替她求藥，我說：先等等吧。小峰問為什麼？我說：這是金剋木的現象，心神無法自主，按理來說是治不好的。小峰說：她現在看起來還好好的，怎麼就說到治不好了？我說：弦脈是春天的脈象，在金氣旺盛的時候仍然如此強勢，假設到了卯月木氣旺盛，火氣相生時，肺金就會枯竭，水的源頭已經枯竭，加上腎脈洪大而滑，妓女因為性慾過度，陰血已經虧損，淫火更加旺盛。書上說：陰虛就會生病，陰氣耗盡就會死亡。
現在她已經咳嗽了，這是徵兆已經出現了，還能治好嗎？隔年二月她果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