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垣醫案》~ 卷三 (24)
卷三 (24)
1. 程有望孺人月汛當止不止
程有望孺人,年逾五十,月汛當止不止,來且甚多,遍身皆疼,手足牽扯而痛,牙疼經年不愈。此氣虛血熱症也,白芍藥二錢,當歸八分,人參七分,蒲黃、五靈脂、炒黑側柏葉各一錢五分,甘草、薑炭各三分。四帖諸症悉減,惟牙痛尚存,改用石膏一錢五分,人參、石斛、當歸各八分,地黃、白芍藥各一錢,黃連、升麻各七分,白芷、甘草各三分,再四帖,牙疼亦愈。
白話文:
程有望的夫人,年紀超過五十歲,月經應該停止卻沒有停,而且來得量很多,全身都感到疼痛,手腳有被拉扯的痛感,牙痛也持續很久都沒有好。這是屬於氣虛血熱的症狀,用白芍藥二錢、當歸八分、人參七分、蒲黃、五靈脂、炒黑側柏葉各一錢五分、甘草、薑炭各三分。吃了四帖藥後,各種症狀都減輕了,只有牙痛還在,於是改用石膏一錢五分、人參、石斛、當歸各八分、生地黃、白芍藥各一錢、黃連、升麻各七分、白芷、甘草各三分,再吃了四帖,牙痛也好了。
2. 上舍近洲胸膈脹痛(有發明)
上舍近洲,予族中至厚侄孫也,性拓落,豪放不羈。夏仲,在苕與諸友泛舟遊於碧浪之間,興至即百觥不辭,亦以是終為酒困也。嘔惡,體熱,胸脅脹悶,腹中疼痛,大便秘結,飲食大減。苕之名醫如楊調元者,橋梓悉方,治之已三月,或愈或否,延至深秋,肌瘦神瘁,日進米僅二合,胸脅脹,腹中痛,漠然略無所減,懣然而不可支,兩足皆有浮氣,歸謀於予。左脈沉弦而數,右關結實大如碧豆,因詰其在苕所服之劑。
答曰:彼謂侄孫稟薄肌脆,宜當理脾,向服多理脾之劑。予曰:否。子所苦者,胸脅脹悶,腹中疼痛,大便燥結,其累大矣。理脾曷可以去此哉?適足以益病耳。經曰:塞者通之,又曰:通則不痛,其治此病之謂歟。
乃取當歸龍薈丸,三下之,大便行五六度,又與酒連、酒芩、青蒿、薑黃、檳榔、青皮、半夏、葛根飲之,豁然焦膈通達,呼吸開利,惟頭略暈,足上浮未去,前方再加滑石、茯苓、薏苡仁、山楂與調中丸兼服,半月痊愈。近洲喜曰:人皆謂我症似中滿,今不滿者叔公力也,敢不德歟。
予警之曰:吾聞君子之於身也,兢兢焉不敢輕父母之遺體,無伐天和,則疾疢不作;無反天常,則災害不逢,蘧伯玉嘗言,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況新愈後,尤當痛懲,庶保遐年,區區無足恃也。別未五年,予在宜興聞訃,果以傷酒而卒。噫惜哉。
白話文:
我的族侄孫近洲,是個性格灑脫、豪放不拘的人。夏天時,他在苕溪與朋友們一同乘船遊玩,興致來了就痛快暢飲,因此也常因酒醉而感到不適。他開始出現嘔吐、發熱、胸部和肋骨脹悶、腹痛、便秘、食慾大減等症狀。苕溪當地名醫如楊調元等,使用各種藥方治療他三個月,病情時好時壞。拖到深秋,他已經瘦得皮包骨、精神萎靡,每天只能吃下少量的米飯。胸悶、腹痛的狀況沒有絲毫減輕,難受得難以忍受,兩腿都出現浮腫,於是向我求助。我診斷他的左脈沉而弦且快,右關脈堅實如豆,便詢問他在苕溪所服用的藥物。
他回答說:「醫生們認為我體質虛弱,應該調理脾胃,所以一直服用許多健脾的藥物。」我說:「不對。你所困擾的是胸部和肋骨脹悶、腹痛、大便乾燥,這些問題都很嚴重,只調理脾胃怎麼能解決呢?這樣做只會加重病情。《黃帝內經》說:『阻塞的要疏通』,又說『通暢就不會疼痛』,這就是治療你這種病的方法。」
於是,我讓他服用當歸龍薈丸,服下後,他大便順暢了五、六次。接著,我又給他喝用酒黃連、酒芩、青蒿、薑黃、檳榔、青皮、半夏、葛根煎煮的藥湯,他頓時感到胸膈開闊,呼吸順暢。只是頭有點暈,腳上的浮腫還沒有消退。我便在原方中加入滑石、茯苓、薏苡仁、山楂,並配合調中丸一同服用,半個月後,他的病就痊癒了。近洲高興地說:「大家都說我的病像是中滿,現在能痊癒,全靠叔公的功勞,我怎能不感謝您呢!」
我告誡他說:「我聽說君子對待自己的身體,總是小心翼翼,不敢輕忽父母留下的遺體,不違背自然的和諧,就不會生病;不違反自然的規律,就不會遇到災害。蘧伯玉曾說,到了五十歲才知道自己前四十九年是錯的,更何況你剛痊癒,更應當痛改前非,才能確保長壽,區區小事不足以依賴。」沒過五年,我在宜興就聽到了他的死訊,果然是因為飲酒過度而去世,真是可惜啊!
3. 黃源金先生內人吐血泄瀉發喘(有大發明)
甲午仲秋下旬,黃源金先生以中饋病急,謁予於市,貌甚慘,步立慄然,語其症,怔怔言澀於吻,不勝其憂。執族醫尺一白予云:病自仲夏吐血二碗余,初以芩、連、梔、、柏、生地、芍藥大寒之劑投之,一帖而止,未幾則咳嗽徹晝夜。後師謂咳自吐血後,當以滋陰降火之治。
逾兩月,盡其法而罔效,反加喘促,泄瀉,辰巳二時發熱,煩躁,師告技窮,謂喘咳乃火刑肺金,泄瀉乃脾胃已憊。保脾則火愈熾而喘咳增加;滋陰則泄瀉綿綿而元氣下脫。經書所記,嗽而下泄上喘者死,此症之謂也。似無可奈何矣,語竟淚潸潸下。予觀其忡忡之狀,心不覺惕然動也。
市去渠宅五里許,即步去一視,觀其面青,喘從抬肩擷項,息息連身而倒,脅背俱疼,日夜不得伏枕,脈之左澀右寸關滑大,診畢,顧金兄猶淚盈眥,予撫其背曰:毋淚,尚可生也。適徐仲子同視,詰予曰:症若此,夫子曰可生何也?予曰:是非汝所知也,第觀予治,俟奏功當語汝。
遂以紫菀、茜根、牡丹皮、桃仁、益元散、桑白皮、茯苓、桔梗、栝蔞仁、桂枝、白前水煎,臨服加韭菜汁半酒杯。服後背脅痛止,瀉減半,乃得睡,但咳而聲啞不除。次以杏仁、桔梗、紫菀、甘草、白前、五味子、栝蔞、乾薑、款冬花、半夏曲、通草水煎服,服後聲漸開,瀉全止,惟嗽尚多。再以半夏曲、桔梗、茯苓、陳皮、甘草、杏仁、桑白皮、白前、苡仁、白芍、牡丹皮水煎。
後以丹溪治咳吐方,用瀉白散加青皮、人參、白茯苓、五味子,調理痊愈。次年誕一子。是役也,徐仲子之功居多,蓋金為徐仲子友也。徐仲子治疾多奇中,乃篤信予而推轂之,初投劑,人多置議,仲子獨贊之曰:其必有見也,人人辟易,彼許可生,安得不望生哉?故金任之不二。
功成,餘明甫、查仲修問予曰:病起於吐紅,發熱、煩躁、喘咳皆是火邪,前後之師滋陰降火,藥法亦未爽,然而病轉增劇,其故何也?予答曰:醫不難於用藥而難於認病。餘明甫、查仲修曰:市人議先生治疾多不循方,每每師心。金之役,人皆視為火症而用寒涼,先生獨用溫藥,雖成功,小人竊為先生恐。
予曰:病原於火,其勢之劇,以治之太峻致然。夫血之初來,勢如湧泉,安能一吐遂盡?必有餘血伏於經絡,思不及此,而以大寒之劑一帖而止,夫大寒之劑豈能止血,適以凝其血耳。血凝經絡,滯於氣道,氣滯血凝,日甚一日。氣滯又復生痰,痰與瘀血兩滯經絡,則肺氣不利,故咳嗽聲啞。
不加察而為消瘀化痰,導血歸經,又以滋陰苦寒之劑施之,則痰瘀愈凝而氣道愈不利也,久則胃寒脾弱,反增泄瀉,晝夜喘促不能臥矣。書云:上熱未除中寒復生,而為陰盛格陽之症,故咳而嘔吐,予故始以桂枝、乾薑之類溫其胃,以桃仁、韭汁、丹皮、茜根之類活其血而消其瘀,故喘止而瀉除。東垣曰:脾胃喜溫而惡寒,信不欺也。
白話文:
黃源金先生的妻子患吐血、腹瀉、喘息症,病情危急,遍訪名醫無效,後經作者診治痊癒。
黃先生的妻子仲夏時吐血,初診醫生使用大寒藥物治療,僅一帖便停藥,不久便開始日夜咳嗽。之後另尋醫師,改用滋陰降火法治療,卻逾兩個月不見效,反而喘息加重,出現腹瀉,辰時、巳時發熱煩躁。 醫生束手無策,認為是肺金受火傷,脾胃已虛弱,認為溫補脾胃會加重火邪,滋陰又會加重腹瀉,導致元氣下陷,認為此症如同古籍所言,“嗽而下泄上喘者死”,幾乎絕望。
作者前往探視,發現病人面色青白,喘息劇烈,肩頸抬高,呼吸急促,身體幾乎倒下,脅肋後背疼痛難忍,日夜無法安睡。脈象左邊澀滯,右邊寸關滑大。作者診斷後安慰病人,並告知其有救。另一位醫生徐仲子質疑作者的診斷,作者則表示待治愈後再解釋。
作者用紫菀、茜根、牡丹皮、桃仁、益元散、桑白皮、茯苓、桔梗、栝蔞仁、桂枝、白前煎藥,臨服時加入韭菜汁。服藥後,脅肋疼痛減輕,腹瀉減少,得以入睡,但咳嗽和聲音嘶啞未除。接著又用杏仁、桔梗、紫菀、甘草、白前、五味子、栝蔞、乾薑、款冬花、半夏曲、通草煎服,咳嗽聲音逐漸恢復,腹瀉痊癒,但咳嗽仍然較多。之後再用半夏曲、桔梗、茯苓、陳皮、甘草、杏仁、桑白皮、白前、苡仁、白芍、牡丹皮煎服。
最後,使用丹溪治咳吐方,也就是瀉白散加青皮、人參、白茯苓、五味子調理,最終痊癒,次年誕下一子。 過程中,徐仲子貢獻良多,因為他是黃先生的朋友,且醫術精湛,對作者的治療方案深信不疑,並大力支持,克服了許多人的質疑。
事後,其他醫生詢問作者為何先前醫生用滋陰降火的方法無效,而作者卻能用溫藥治癒。作者解釋,醫術關鍵在於辨證,而非單純用藥。先前醫生將此症判斷為火邪,用寒涼藥物,但因吐血之初,血氣未盡,寒涼藥物反而使血凝滯於經絡,導致氣滯血瘀,產生痰飲,阻塞肺氣,造成咳嗽、聲音嘶啞。 繼續使用滋陰苦寒的藥物,反而加重病情,導致脾胃虛寒,腹瀉加重。作者的治療方案,是溫補脾胃,活血化瘀,所以得以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