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垣醫案》~ 卷四 (12)
卷四 (12)
1. 侄婿陳東山患休息痢下皆紫血
侄婿陳東山，仲夏患休息痢，所下皆紫血，腹痛，迨清明猶不愈。醫藥備嘗，體倦肌瘦，或三五日一發，或七八日一發，發必三日乃止。予為診之，左澀而右滑，據脈有瘀血痰積。近來小水不利，姑用四君子湯加滑石、紅曲、陳皮、山楂、澤瀉、升麻服後，微覺有熱，改用四君子湯加滑石、桃仁、紅曲、酒連，神氣稍旺，脾氣始回。乃用番鴉膽三錢下之，果去紫黑血塊及如敗魚腸者半桶，從此痛除痢止。
次日，以六君子湯去半夏，加酒炒白芍藥、山楂、紅曲、滑石、桃仁、升麻調之。報云胸膈作脹，恐積滯未盡而服參朮，欲再下之，予為再診，兩寸短弱，兩尺洪大，前日滑澀兩脈俱無，此陽虛下陷之候，宜當大升大補。以六君子湯大加黃耆為君，酒炒芍藥為臣，升麻、桔梗為使，服此胸膈寬快，精神也好，惟肛門熱，前方加酒連，減半夏，脫然平安。
白話文：
我的姪女婿陳東山，在農曆五月時得了休息痢，拉出來的都是紫色的血，肚子很痛，一直到清明節都還沒好。看過很多醫生也吃了很多藥，身體疲憊又肌肉消瘦，有時候三五天發作一次，有時候七八天發作一次，每次發作都要痛個三天才能停。我幫他把脈，發現左手的脈比較澀，右手的脈比較滑，判斷他脈象是有瘀血和痰積。最近小便也不順暢，我先用四君子湯加上滑石、紅麴、陳皮、山楂、澤瀉、升麻給他吃，吃完覺得有點發熱，就改用四君子湯加上滑石、桃仁、紅麴、酒黃連，他的精神稍微好轉，脾胃的功能也開始恢復。接著我就用番鴉膽三錢讓他瀉下，果然排出了很多紫黑色的血塊，還有像腐敗魚腸一樣的東西，大概有半桶，從此以後肚子就不痛了，痢疾也停止了。
隔天，我用六君子湯去掉半夏，加上酒炒的白芍藥、山楂、紅麴、滑石、桃仁、升麻來調理。他說胸口脹脹的，我怕是還有積滯沒排乾淨，就想再用藥幫他瀉下。我再幫他把脈，發現兩手的寸脈短弱，尺脈卻很洪大，前一天滑澀的脈象都沒有了，這是陽氣虛弱下陷的徵兆，應該要大補元氣。所以我用六君子湯再加大量的黃耆當主藥，酒炒的芍藥當輔藥，升麻、桔梗當使藥，吃完之後胸口覺得舒暢，精神也變好了，只是肛門有點熱，就在原來的藥方中加酒黃連，減少半夏的用量，就完全康復了。
2. 陳氏婦腸鳴腹痛合目汗出下午潮熱
陳氏婦，腸鳴腹痛，大便溏瀉，合目即汗出，下午潮熱。醫謂潮熱盜汗，乃虛怯之症，加之泄瀉，脾氣壞矣，視為不治。浼予診之，右脈濡數，左脈洪數。予曰：此鬱火痰積症也。蓋憂傷肺、思傷脾，飲食因而不化，積而生痰，故腹痛溏瀉。但理中焦，消去痰積可瘳也。以四君子湯加半夏曲、滑石、紅曲、麥芽、苡仁、酒炒白芍藥、酒炒黃連、牡蠣、桔梗八帖，而病去如釋。
白話文：
陳姓婦人，肚子裡腸鳴作響又腹痛，大便稀溏腹瀉，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出汗，而且下午會發熱。醫生認為這是潮熱盜汗，是身體虛弱的症狀，加上腹瀉，是脾胃功能已經壞了，認為無法醫治。請我替她診治，我把脈後，發現她右邊脈象細軟且跳動快，左邊脈象則洪大且跳動快。我說：「這屬於鬱積的火氣和痰液積聚的症狀。這是因為憂慮會傷肺、思慮過多會傷脾，導致飲食無法消化，積聚成痰，所以才會腹痛又腹瀉。只要調理中焦，消除積聚的痰液就可以痊癒。」我開了用四君子湯加半夏曲、滑石、紅曲、麥芽、薏仁、酒炒白芍藥、酒炒黃連、牡蠣、桔梗等藥材的藥方，共八帖，病就痊癒了。
3. 九德侄耳鳴
九德侄，耳鳴，氣築築然閉而不通，鼻塞不利，口不知味，痰多而膈熱不清，脈左浮而弦大，右滑大，俱數。《內經》云：頭痛耳鳴，九竅不利，腸胃之所生也。此由胃中痰火上壅，熱極生風，乃以蔓荊子、升麻、木通、赤茯苓、桑白皮、麥門冬、生地黃、前胡、甘菊花、赤芍藥、甘草、石膏，生薑三片，棗子一枚，水煎飲之四帖，左弦雖減半，而症尚如前。
再用甘菊花、橘紅、半夏曲、茯苓、甘草、知母、白芍藥、酒芩、麻黃、石膏、桑白皮、桔梗加薑棗，又四帖而諸症悉平。後以六君子加酒連、柴胡、川芎、白芍、麥門冬、升麻兩帖，飲食亦甘味矣。
白話文：
九德這個人，他有耳鳴的毛病，感覺耳朵裡氣堵住，悶悶的不通暢，而且鼻子也塞住不舒服，嘴巴吃東西沒味道，痰很多，胸口又悶熱不舒服。把脈發現左手的脈浮而且弦大，右手的脈滑而且大，兩邊都跳得比較快。《黃帝內經》說：「頭痛耳鳴，九竅都不順暢，這些都是腸胃問題引起的。」這應該是胃裡的痰火往上壅塞，熱到極點產生風的現象。所以就用了蔓荊子、升麻、木通、赤茯苓、桑白皮、麥門冬、生地黃、前胡、甘菊花、赤芍藥、甘草、石膏，再加上三片生薑和一顆紅棗，用水煎煮後喝，連續喝了四帖藥，左手的脈雖然有稍微減弱，但其他症狀還是跟之前一樣。
後來又改用甘菊花、橘紅、半夏曲、茯苓、甘草、知母、白芍藥、酒芩、麻黃、石膏、桑白皮、桔梗，再加上生薑和紅棗，喝了四帖藥之後，所有的症狀都消失了。之後又用了六君子湯，加上酒黃連、柴胡、川芎、白芍、麥門冬、升麻，喝了兩帖，這個人就開始覺得吃東西有味道了。
4. 陳覺宇上盛下虛合目亂語痰火吼喘
陳覺宇丈，常山縣人也。年四十有三，體肥患痰火，十年多矣。每月必一發，或勞心過度則二發，吐痰身熱，吼喘，飲食不進，不能倒頭而睡，合目則亂語，面赤頭痛，遍身痰氣走動，牽扯作痛，必俟吐出痰後則耳始不鳴，目始不淚。素服風痰藥南星、半夏之類不效，後服參耆也僅止四五個月。
診其脈兩寸洪滑，兩尺沉微，殆上盛下虛之候，法當清上補下。以橘紅、貝母、茯苓、甘草、桔梗、杏仁、前胡、鉤藤、天麻、酒芩、枳殼水煎服之，夜進七制化痰丸，再以八味丸加人參、麥門冬、五味子、空心服之，半年而瘳。
白話文：
陳覺宇先生，是常山縣人。年紀四十三歲，體型肥胖，患有痰火的毛病，已經有十多年了。每個月一定會發作一次，如果過度勞累，則會發作兩次。發作時會吐痰、身體發熱、呼吸時發出哮吼聲，吃不下東西，無法躺下睡覺，一閉上眼睛就胡言亂語。臉色發紅、頭痛，全身感覺有痰氣在竄動，牽扯著疼痛，一定要等到吐出痰後，耳朵才不會嗡嗡作響，眼睛才不會流淚。他平常服用祛風痰的藥，像是南星、半夏之類的，都沒有效果，後來服用人參、黃耆也只能止住四五個月。
診斷他的脈象，兩手寸關部位的脈象洪大滑數，兩手尺脈沉微，大概是上實下虛的徵象，治療方法應該是清瀉上部，補益下部。用橘紅、貝母、茯苓、甘草、桔梗、杏仁、前胡、鉤藤、天麻、酒芩、枳殼，用水煎服，晚上再服用七制化痰丸，然後再服用八味丸，加入人參、麥門冬、五味子，空腹服用，過了半年就痊癒了。
5. 程紹溪中年患鶴膝風（有發明）
程紹溪，中年患鶴膝風症，兩腿及腳肚、內外臁肉盡削，兩膝腫大，乃酒後縱欲所致。經治蘇、松、嘉、湖、杭、嚴六府，視為痼疾。且四肢膿疥連片，淫爛醃臟，臭惡難近。自分必死，家人以渠病久，醫藥破家，今則衣食不抵，無門求生矣。渠有親為予鄰家，偶言及渠病之異，家道之窘，予聞惻然。
鄰素知予不以窘異為憚，懇為一看，予攜仲子泰來同往。令渠沐手診之，左寸關浮數，右寸短弱，兩尺沉微，此氣虛血熱之候，法當大補氣血壯其筋骨，猶可冀生。病者聞言，命家人子媳羅拜於地請藥。予曰：病熱已痼，非百日不見功，蓋補血無速效，日浸月潤，漸而濡之，關節通利，骨正筋柔，腿肉自生。
初以龜板、苡仁各三錢，蒼耳子、五加皮、頭二蠶砂，節節香各一錢，當歸、人參、黃耆、蒼朮、杜仲、黃柏各八分，紅花五分，水煎服之，十劑而瘡疥漸稀、精神稍長。再以薏苡仁、五加皮、龜板各二錢、節節香、蒼耳子、地黃、丹參、蒼朮、黃柏、何首烏各一錢，人參、當歸各八分，紅花、木通各五分。三十帖，足可倚杖而行，腿肉漸生，瘡疥盡愈，膝腫消去其六。
後以虎潛丸加鹿角膠、何首烏、金毛狗脊、節節香、牛膝，用龜板膠為丸，服三越月，腿肉復完。出之苕上，苕人嘖嘖稱奇。悉錄其方以布。
白話文：
程紹溪中年時得了鶴膝風這種病，兩條腿和小腿肚、內外側的肉都消瘦了，兩邊膝蓋卻腫大，這是因為喝酒後過度縱慾導致的。他看遍了蘇州、松江、嘉興、湖州、杭州、嚴州六府的醫生，都被認為是難以治癒的頑疾。而且他全身長滿膿瘡疥癬，潰爛流膿，散發出難聞的臭味，讓人難以靠近。他自己也覺得必死無疑，家人因為他生病太久，看病吃藥花光了家裡的錢，現在連基本生活都難以維持，已經沒有辦法活下去了。他有個親戚是我的鄰居，偶然提到他這個怪病和家裡的困境，我聽了覺得很可憐。
鄰居知道我不會因為病情怪異或家境貧困而退縮，所以懇求我去看看，我帶著我的二兒子泰來一起去了。我讓他洗淨手後診脈，發現左手寸關脈浮而且跳動快，右手寸脈短而無力，兩尺脈沉而微弱，這是氣虛血熱的徵象，治療方法應該要大補氣血，強壯筋骨，這樣還有一線生機。病人聽了我的診斷，就讓家人和兒媳婦跪在地上請求我開藥。我說：「病熱已經根深蒂固，不是短時間就能見效的，因為補血不會馬上見效，要像雨水滋潤一樣，慢慢地滋養，讓關節暢通，骨骼強壯，筋脈柔韌，腿上的肌肉自然就會長回來。」
一開始我開了龜板、薏苡仁各三錢，蒼耳子、五加皮、頭二蠶砂、節節香各一錢，當歸、人參、黃耆、蒼朮、杜仲、黃柏各八分，紅花五分，用水煎服。吃了十劑，他身上的瘡疥漸漸減少，精神也稍微好轉。接著我再開薏苡仁、五加皮、龜板各二錢，節節香、蒼耳子、地黃、丹參、蒼朮、黃柏、何首烏各一錢，人參、當歸各八分，紅花、木通各五分。吃了三十帖藥，他已經可以拄著拐杖走路了，腿上的肌肉也慢慢長出來，瘡疥全都好了，膝蓋腫脹也消退了六成。
後來我再用虎潛丸加上鹿角膠、何首烏、金毛狗脊、節節香、牛膝，用龜板膠做成藥丸，吃了三個月，他腿上的肌肉就完全恢復了。他回到苕地（指湖州一帶）後，當地的人都嘖嘖稱奇。我把他的藥方都記錄下來，公佈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