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奎

《孫文垣醫案》~ 卷四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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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9)

1. 桂亭大兄痰積瘀血作痛

桂亭兄,壯年原有濕熱、痰積。年遇艾偶墜轎,跌傷背脅。專科以草藥敷貼於外,內以藥酒攻之而愈。越十五年,左脅痛,手不可近,左脈弦數堅勁搏指,小腹也痛,知為舊瘀及痰積作祟。以青皮、赤芍藥、黃連、當歸尾各一錢,桃仁一錢五分,大黃二錢,滑石三錢,水煎,臨服調玄明粉一錢。服下吐出痰涎碗余,大便僅行一次,而左胯及腿膝皆痛,夜睡不安,由小腹痛甚之故。

此瘀物欲行而未能也。再與大黃、當歸尾、紅花、牡丹皮、赤芍藥各一錢,桃仁二錢,滑石三錢,青皮八分,調玄明粉一錢,再下之。大便行三次,皆沉香色稠黏瘀物。腹痛雖除,胯痛仍在,用乳香、沒藥、歸尾、紅花各一錢,桃仁、滑石各三錢,大黃二錢,穿山甲、丹參各一錢五分。服後大便行四次,所下皆紫黑如筋膜者不可勝計,諸病悉減。

因食雞湯、牛肉,臍腹又痛。裡急後重,此余積未盡。欲再下之,舉家驚怖,謂六旬以外之年,以下數次,恐脾弱不能再下。予曰:醫貴認病,何以年齒數下拘哉?今藥力到而積已動矣,破竹之勢可迎刃而解,若失時姑息,恐他日滋蔓,欲下難動也。行後而補,庶無反顧之憂。

大兄然之。以紅花、桃仁、當歸尾、赤芍藥、山梔仁、玄胡索、牡丹皮、穿山甲、滑石,煎調玄明粉,下二次紫黑瘀物。如前之半,腿胯小腹痛則俱釋。次日用人參、茯苓、白芍藥、粉草、陳皮、山楂、桂心、當歸、半夏調養半月,精神、步履、飲啖一如舊矣。

白話文:

桂亭兄,你年輕時就有濕熱和痰積的問題。有一次,你不幸從轎子上摔下來,背部和側邊都受了傷。當時,醫生用草藥敷在你外傷處,並用藥酒讓你內服,因此痊癒。過了十五年,你左邊的脅肋開始疼痛,連碰都不能碰。把脈時,左邊的脈象呈現弦數而堅實有力,而且你的小腹也感到疼痛。我知道這是因為舊傷的瘀血和痰積又在作怪了。我給你開了青皮、赤芍藥、黃連、當歸尾各一錢,桃仁一錢五分,大黃二錢,滑石三錢,用水煎煮,服用前再加入玄明粉一錢。你服藥後吐出了一大碗痰涎,大便只排了一次,但左邊的胯部和腿部膝蓋都感到疼痛,晚上也睡不安穩,這是因為小腹的疼痛加劇所致。

這說明體內的瘀血想要排出卻還沒能完全排出。我再次給你開了大黃、當歸尾、紅花、牡丹皮、赤芍藥各一錢,桃仁二錢,滑石三錢,青皮八分,再加入玄明粉一錢,讓你服用。你排便三次,排出的大便都是深褐色、濃稠黏膩的瘀血。腹痛雖然消除了,但胯部的疼痛仍然存在。於是,我改用乳香、沒藥、當歸尾、紅花各一錢,桃仁、滑石各三錢,大黃二錢,穿山甲、丹參各一錢五分。服藥後你又排便四次,排出的都是像筋膜一樣紫黑色的瘀血,多到數不清,各種病症都明顯減輕了。

後來,你吃了雞湯和牛肉後,肚臍周圍和腹部又開始疼痛,並且出現裡急後重的感覺,這表示體內殘留的瘀積還沒完全清除。我打算再次用藥讓你排出瘀積,但你的家人非常擔心,他們認為你已經六十多歲,又接連吃了幾次瀉藥,恐怕會傷到脾胃,無法承受。我說:「醫生最重要的是正確判斷病情,怎麼能被年紀和服用瀉藥的次數所限制呢?現在藥力已經到位,瘀積也開始鬆動了,就像破竹子一樣,順勢而為就能解決問題。如果錯過時機而姑息,恐怕以後會變得更嚴重,到時候想再排瘀就會更加困難。我們應該先排除瘀積,然後再進行調理,這樣就不用擔心會留下後遺症了。」

你同意我的看法。我給你開了紅花、桃仁、當歸尾、赤芍藥、山梔仁、玄胡索、牡丹皮、穿山甲、滑石,煎煮後加入玄明粉,你又排了兩次紫黑色的瘀血,雖然不如上次多,但腿部、胯部和小腹的疼痛都完全消除了。接下來的日子,我給你開了人參、茯苓、白芍藥、甘草、陳皮、山楂、桂心、當歸、半夏等藥材,調理了半個月,你的精神、走路、飲食都恢復到像以前一樣了。

2. 熊二官疫後食復

江右熊二官,疫後食復,額痛,口渴,譫語神昏,面青舌黑鼻中停灰,不省人事,小水短小,勢已危急。以小柴胡湯減去半夏,加石膏、知母、當歸、山梔子、豆豉、枳實急與服之,一飲便得微汗,熱退大半。次日以柴胡、滑石、甘草、知母、石膏、人參、桔梗、黃芩、天花粉與之,舌黑始退,人事乃清,飲食才進,霍然生矣。

白話文:

江西的熊二官,在疫情過後,飲食恢復正常,卻出現了額頭疼痛、口渴、胡言亂語、神志不清、臉色發青、舌頭發黑、鼻子中間呈現灰暗的顏色,並且不省人事,小便量少且短,情況非常危急。我用小柴胡湯,減去半夏,加上石膏、知母、當歸、山梔子、豆豉、枳實,趕緊讓他服下,一喝完就微微出汗,發熱的情況退了大半。隔天,再用柴胡、滑石、甘草、知母、石膏、人參、桔梗、黃芩、天花粉等藥給他服用,舌頭發黑的情況才開始消退,神智也漸漸清醒,可以開始進食,就這樣完全康復了。

3. 堂弟東里內子咳嗽吐紅

堂弟東里內子,咳嗽吐紅,發熱頭眩,腳膝乏力,先已服滋陰降火十數劑不愈。飲食漸少,精神漸羸,懇予治之。兩寸脈累累如貫珠,兩尺俱軟弱,此上盛下虛之候。上盛者,痰與瘀血也;下虛者,腎陰弱也。且生平好飲,不無助熱,法當先清上焦,化去瘀血宿痰,然後以養陰藥收功,則病根可刈,癆瘵可免也。

用貝母、枳殼、桑白皮清肺化痰,滑石、桃仁、牡丹皮、小薊消除瘀血,山梔子、甘草、白芍藥養血以祛餘熱。三帖後,紅漸稀少,前後心始不脹痛。惟痰嗽不止,大便結燥,減去滑石、桃仁、加栝蔞、黃芩、紫菀調養而平。

白話文:

我的堂弟東里的妻子,咳嗽而且咳出血,還發燒、頭暈,腳和膝蓋沒力氣。之前已經吃了十幾帖滋陰降火的藥,但都沒有好轉。現在吃得越來越少,精神也越來越差,懇求您幫忙治療。

把脈的結果,兩手的寸脈跳動急促,像連成串的珠子,而兩手的尺脈都很虛弱無力,這是典型的上實下虛的症狀。上實是指有痰和瘀血,下虛是指腎陰虛弱。而且她平時喜歡喝酒,這也助長了熱氣。治療方法應該先清除上焦的熱氣,化解瘀血和積痰,然後再用滋陰的藥來鞏固療效,這樣才能徹底根除病根,避免轉變成癆病。

我開了貝母、枳殼、桑白皮來清肺化痰,滑石、桃仁、牡丹皮、小薊來消除瘀血,山梔子、甘草、白芍藥來養血並去除殘餘的熱氣。吃了三帖藥後,咳血的情況就慢慢減少,胸口前後也不再感到脹痛。只是咳嗽和痰還是很多,而且大便乾結,所以就把藥方裡的滑石和桃仁去掉,改加栝蔞、黃芩、紫菀來調理,這樣才慢慢恢復正常。

4. 程竹坡內人年六十瘟疫昏憒

由溪程竹坡孺人,年過六十,為疫所染,頭痛口渴,舌苔前黃燥,後紫黑,身熱沉重,人事昏憒,語言錯亂,小水短澀,嘔逆煩躁,合目不開,諺語不輒口,耳聾,胸脅痛。時五月初旬也。迎予為診。左浮而弦數,右洪長而數。診畢,仲君清夷問曰:何症?予曰:此熱病類也。

清夷曰:因體熱便名熱病乎?予曰:否。仲景謂春溫過時為熱病,矧茲又為熱厲也。邪在陽明少陽二經。又問曰:可生乎?予曰:脈症對可生也。此症遠邇染延甚夥,不足怪。清夷曰:適方和宇也云少陽陽明二經之病,二公所見既同,乞商確一方為幸。予與和宇診多符合,即以柴胡、石膏為君,知母、麥冬、天花粉、竹茹為臣,黃連為佐,甘草、枳殼、桔梗為使,連進兩帖。醜刻微汗,熱退神清不虞,即進葷粥,下午又復大熱,譫語昏沉,舉家驚怖。

予曰:此食復也。即以小柴胡湯加山梔子、枳實、淡豆豉、鱉甲四劑,復得汗,熱從散去,神頓清爽,仍口渴煩躁。以生脈湯加黃連、香薷、竹茹、竹葉而安。

白話文:

程竹坡的妻子,年過六十,感染瘟疫,出現頭痛、口渴、舌苔前半部呈黃色乾燥,後半部呈紫色黑色,身體發熱且感到沉重,意識不清、胡言亂語,小便量少且排尿困難,噁心嘔吐、煩躁不安,眼睛閉著睜不開,不說平常會說的話,耳朵聽不見,胸口和兩側肋骨疼痛。當時是五月初。請我去看診。把脈後,左手脈浮且弦而數,右手脈洪長且數。把完脈,仲君清夷問我:「這是什麼病?」我說:「這是熱病一類的病。」

清夷問:「因為身體發熱就稱為熱病嗎?」我說:「不是。張仲景說春天不該出現的溫熱病就叫熱病,何況現在是更嚴重的熱性疫病。病邪在陽明和少陽兩條經絡。」又問:「可以活嗎?」我說:「脈象和症狀相符,就可以活。這種病到處傳染,非常多,不足為怪。」清夷說:「剛好方和宇也說是少陽和陽明兩經的病,兩位先生的看法相同,希望能商量確定一個藥方。」我和方和宇診斷結果大多符合,就以柴胡、石膏為主藥,知母、麥冬、天花粉、竹茹為輔藥,黃連為佐藥,甘草、枳殼、桔梗為使藥,連續服用兩帖藥。在丑時(凌晨一到三點)微微出汗,熱退且精神清醒,沒有大礙,就吃了葷粥,下午又發高燒,說胡話且意識不清,全家都很害怕。

我說:「這是因為吃東西的緣故。」就用小柴胡湯加上山梔子、枳實、淡豆豉、鱉甲,服用了四帖藥,又出汗了,熱就散去了,精神立刻清爽,但還是口渴煩躁。用生脈湯加上黃連、香薷、竹茹、竹葉,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