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垣醫案》~ 卷一 (4)
卷一 (4)
1. 張文學子心病虛弱(有發明)
張文學子心,二尹可泉公長君也。自知醫,弱冠病,吳下名醫皆診之,僉曰瘵,治久不效。子心亦自分必死,督家人具秘器,已沐浴,衣襚衣而臥正寢,斷粒、絕藥者二日。可泉聞予治其高第張星岳之嬸奇,因訪予曰:病心痹而屍寢浹旬者能起之,誰不嘖嘖稱公高手,吾子病且革,幸憐而診之。予至,診其脈,左寸短弱,右關略弦,余皆洪大。
其症咳嗽,下午熱從兩足心起,漸至頭面,夜半乃退,面色青,形羸氣促,多夢遣,交睫臥床褥奄奄一息耳。時則七月初旬也。診畢,語可泉公曰:郎君病可治,不宜豫凶器也。可泉公曰:諸醫僉謂火起九泉者,十不救一,大肉盡削者死,咳嗽加汗者死,脈不為汗衰者死,又當此鑠石流金之候,又恐肺金將絕。豚子亦自謂無生理,先生何言可治也?予曰:汗多者,孤陽幾於飛越也。
可泉公曰:飛越亦死候也。予曰:幾者,將成未成之辭也。症雖危,其色、其聲音、其脈,尚有生意。終不可以一凶而廢三善。兩顴不赤,心火未焚也;聲音不啞,肺金未痿也:耳輪不焦,腎水未涸也。相書云:面青者,憂疑不決:左寸短者,心神不足:關略弦者,謀為不遂。
夫心者,萬世萬化之主,《內經》曰:主明則下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又肝主謀為,膽主決斷。謀為不決,故色青。症與色與脈皆非瘵也。蓋郎君志願高而不遂其欲,殆心病,非腎病也。經曰:色脈相得者生。予故謂郎君之病可起也。病者聞言,明目語其父曰:吾今由寐者初寤矣!從來未有此論沁吾心脾也。
吾病由星士許決科於癸酉,是年餘落第,而同窗者中,故怏怏至此。先生得吾心於色脈,神矣!此言可當藥石,謹拜命。予為定方,煎方名調肝益神湯。以人參、酸棗仁、龍骨為君,丹參、石斛、貝母、麥冬、五味子為臣,山梔、香附為佐,服二十帖而病起。丸方則大龜板、熟地黃、枸杞子、人參、麥冬、五味、茯苓,蜜丸,服三月而精神健,肌肉完。次年生女。
可泉公,苕中名士,奇予治,而延譽聞於大宗伯董潯陽公,宗伯交歡予者,由可泉公始也。
白話文:
張文學子的心病虛弱(有發明)
張文學子的名字叫子心,是可泉公的長子。他自己懂醫術,年輕時就生病,請了吳地所有名醫診治,大家都說是得了癆病,治療很久都沒有效果。子心也認為自己必死無疑,就囑咐家人準備好後事用的器具,沐浴更衣穿上壽衣躺在正房,斷絕飲食和藥物兩天。可泉公聽說我治好了他的高徒張星岳的嬸嬸的怪病,就來拜訪我說:「病人因心痛而像死屍一樣躺了十天都能救活,誰不稱讚您是高手?我的兒子病得很嚴重,希望您可憐他,幫他診斷一下。」
我到了他家,診斷他的脈象,左手寸脈短而無力,右手關脈略為弦緊,其他脈象都洪大。他的症狀是咳嗽,下午熱從兩腳心開始,逐漸到頭面,半夜才會退去,面色發青,身體瘦弱,呼吸急促,經常做夢遺精,眼皮都難以睜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當時是七月初。診斷完畢,我告訴可泉公說:「公子的病可以治好,不應該事先準備喪葬用品。」可泉公說:「各位醫生都說這是火氣從陰間升起,十個有九個救不活,肌肉都消瘦殆盡的就會死,咳嗽加重出汗的就會死,脈象沒有因出汗而減弱的也會死,而且現在正值天氣炎熱之時,又擔心肺金氣將要耗盡,我的兒子也自認為活不成了,先生您怎麼說可以治好呢?」我說:「出汗多,是因為陽氣虛弱,將要外散。」
可泉公說:「陽氣外散也是將要死亡的徵兆啊。」我說:「將要,是指將成未成的意思。雖然病情危急,但是他的面色、聲音、脈象,都還殘留著生機。不能因為一個兇兆而放棄三個好的徵兆。他兩頰不紅,說明心火沒有燒起來;聲音不沙啞,說明肺氣沒有衰弱;耳輪不焦黑,說明腎水沒有乾涸。面相書上說:面色青,是因為憂愁疑惑沒有決斷;左手寸脈短,是因為心神不足;關脈略弦,是因為謀劃不順利。
心是掌管萬物的主宰,《內經》說:主宰明智,下屬就會安定,主宰不明智,十二官就會危險。肝主謀劃,膽主決斷。謀劃沒有決斷,所以面色青。他的症狀、面色、脈象都不是癆病。公子是因為志向高遠而不能實現願望,這屬於心病,不是腎病。《內經》說:面色和脈象相符合的就可以活。所以我說公子的病可以治好。」病人聽了我的話,睜開眼睛對他父親說:「我現在好像從睡夢中醒來一樣!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論述,這麼深入我的心脾!
我發病是因為占星術士預言我在癸酉年能夠考中,結果那年我落榜了,同窗好友卻考中了,所以鬱悶到現在。先生您從我的面色和脈象就能了解我的心事,真是太神奇了!這些話勝過藥石,我謹遵您的吩咐。」我為他擬定了藥方,煎藥的方子叫調肝益神湯。用人參、酸棗仁、龍骨作為主藥,丹參、石斛、貝母、麥冬、五味子作為輔藥,山梔、香附作為佐藥。服用二十劑藥病就好了。丸藥的方子則是大龜板、熟地黃、枸杞子、人參、麥冬、五味子、茯苓,用蜂蜜做成藥丸,服用三個月後,精神健旺,肌肉也恢復了。第二年生了一個女兒。
可泉公是苕地的名士,他對我能治好他的兒子的病感到驚奇,就廣為宣傳,傳到了大宗伯董潯陽公的耳中。宗伯和我交好,也是從可泉公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