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垣醫案》~ 卷三 (11)
卷三 (11)
1. 程松逸兄酒疸
程松逸兄，患酒疸，遍身皆黃，尿如柏汁，眼若金裝，汁出沾衣如染，胸膈痞滿，口不知味，四肢痠軟，脈濡而數。以四苓散加厚朴、陳皮、糖球子、麥芽、葛根，倍加青蒿水煎，臨服加萱草根自然汁一小酒杯，四帖其黃煥然脫去。
白話文：
程松逸兄，得了酒疸這種病，全身都發黃，尿液像柏樹汁液一樣，眼睛黃得像鍍了金一樣，滲出的體液沾到衣服就像染色一樣，胸口和胃部感覺悶脹，嘴裡沒味道，四肢痠軟無力，把脈後發現脈象呈現濡而數的狀態。我開了四苓散這個藥方，再加入厚朴、陳皮、糖球子、麥芽、葛根這些藥材，並且加倍使用青蒿用水煎煮，快要服藥時，再加入一小杯萱草根的天然汁液。服用了四帖藥後，他身上的黃疸就完全消退了。
2. 仲諫患跨馬癰（有發明）
太學岐原門下千人，名仲諫者，患跨馬癰，大發寒熱，紅腫疼痛，嘔惡不納飲食。外科醫月餘，腫痛日加，飲食日減，肌肉日削，精神大憊，不能起止。岐原邀予，脈之六部數而無力，形氣殊不勝息。時有專科唐氏為渠調劑將進，予詰何劑？唐曰：真人活命飲也，曾服四劑，今始加大黃。
予復詰曰：前此何劑？唐曰：敗毒散，黃連解毒湯。予曉之曰：此皆治初起有餘之疾，據今症乃氣血大不足者，法當大補托而出之，庶保終吉。唐曰：凡痛為實，癢為虛。今痛正盛，脈正數，飲食且不進，大補必加飽悶，飲食何由進？熱毒何由出也？予正色語之曰：《素問》云，數脈所主其邪為熱，其症為虛。今痛極者，皆由寒涼敗毒之劑傷脾胃，凝氣血，故飲食減而痛增也。
又以敗毒之劑進，是鴆之爾安望膿出而全其生乎？唐曰：補劑迨膿潰後或因膿清而後用之，今膿未出，安可謂虛而補之？吾為專門不敢任其責。予顧岐原曰：生死在此一劑，不可不慎。
彼謂膿未出無補理，彼排膿內托散，十全大補湯非外科急劑乎？大抵凡病寧使有餘後欲剝之，乃為易易，今狼狽若此，再株守成法，剝削後，何以措手？岐原曰：井蛙之見，豈知有天？惟叔命劑。予用黃耆三錢，人參二錢，川芎、當歸各一錢，白芷、官桂、甘草、防風各五分，急煎飲之。一帖痛止而精神回，飲食進。
再劑而膿潰。十帖肉生能動止矣。唐乃拊膺，嘖嘖語同列曰：今而後知補劑能出膿而加食也，吾儕外科當永識此以為法則。
白話文：
太學裡岐原門下有一千多個學生，其中有個叫仲諫的，得了跨馬癰這種病，發高燒、畏寒，紅腫疼痛，還噁心想吐，吃不下東西。外科醫生治療一個多月，腫痛越來越嚴重，吃得越來越少，肌肉消瘦，精神非常疲憊，都站不起來。岐原請我去看病，我把脈，發現他六個部位的脈都快而無力，身體的氣息也弱到快要斷了。當時有個專門的外科醫生唐某正在給他調藥，準備讓他服用，我問他開了什麼藥，唐醫生說：「是真人活命飲，之前已經吃了四帖，現在才開始加大黃。」
我又問：「之前吃了什麼藥？」唐醫生說：「是敗毒散和黃連解毒湯。」我告訴他說：「這些藥都是治療初期實證的，現在這個病症是氣血嚴重不足，應該用大補的藥來扶正托毒，這樣才能保證他最終痊癒。」唐醫生說：「一般來說，痛就是實證，癢就是虛證。現在痛得這麼厲害，脈搏又快，而且吃不下東西，如果用大補的藥肯定會更加脹悶，這樣要怎麼吃飯？熱毒又要怎麼排出來？」我嚴肅地對他說：「《素問》說，脈搏快所代表的病邪是熱，但這種熱是虛熱。他現在痛得這麼厲害，都是因為之前吃了寒涼的敗毒藥，傷了脾胃，凝滯了氣血，所以才會吃不下東西而且更痛。」
「你還繼續用敗毒藥，這根本就是慢性自殺，怎麼能指望膿出來，保住性命呢？」唐醫生說：「補藥應該等膿潰破後，或是膿液清澈後才能用，現在膿還沒出來，怎麼能說他是虛證就補呢？我是專科醫生，不敢擔這個責任。」我告訴岐原：「生死就決定在這一帖藥，一定要謹慎！」
他認為膿沒出來不能補，而我認為排膿內托散和十全大補湯不應該是外科急症時用的嗎？一般來說，寧願讓病有餘，再慢慢削弱它會比較容易，現在已經這麼狼狽了，如果再固守成法，削弱之後，又要怎麼辦？岐原說：「你的見識就跟井底之蛙一樣，哪裡知道天有多大？一切都聽你的。」我開了黃耆三錢，人參二錢，川芎、當歸各一錢，白芷、官桂、甘草、防風各五分的藥，趕緊煎好給他喝。一帖藥下去，疼痛就止住了，精神也恢復了，也能吃飯了。
再喝一劑，膿就潰破了。喝到第十帖，肌肉也長出來了，可以活動了。唐醫生拍著胸膛，嘖嘖稱奇地對同事說：「從今天起，我才知道補藥也能夠排膿，還能增加食慾，我們外科醫生一定要永遠記住這個道理，當作法則。」
3. 一婦咳嗽痰中有紅
一婦咳嗽，痰中有紅，大便一日五六度，飲食極難下膈，才下膈，腹中即不安，立時欲瀉必盡瀉出乃止，肌肉消瘦，下午發熱，熱將發時，四肢先麻，兩足膝皆戰搖。兩寸關脈滑數，兩尺沉細，此虛中有實疾痰飲之候也。脈雖數，午後雖發熱，不敢輕用寒涼，特為溫補下元，庶關門有守，瀉可止也。
山茱萸、菟絲子、人參、破故紙、杜仲、山藥、茯苓、澤瀉、桂心、砂仁服下甚安，四劑後下體不戰搖矣。但飲食腹中微疼，即欲蹲廁，前方減去山萸加白朮、肉果、木香，八帖愈。
白話文：
一位婦人咳嗽，痰中帶血絲，一天大便五、六次，吃東西很難下嚥，好不容易吞下去，肚子馬上就不舒服，立刻就想拉肚子，必須全部拉乾淨才會停止，身體肌肉消瘦，下午會發熱，快要發熱時，四肢會先麻木，兩腿膝蓋都會顫抖。把脈時，兩手寸關部位的脈象滑而數，兩手尺部的脈象沉而細，這是虛弱體質中夾雜著實邪痰飲的徵象。雖然脈象是數脈，下午也會發熱，但不敢輕易使用寒涼藥，特別用溫補下焦的方式，希望關門（指腸道）能夠固守，腹瀉就可以停止。
用山茱萸、菟絲子、人參、破故紙、杜仲、山藥、茯苓、澤瀉、桂心、砂仁這些藥服用後，情況很穩定，吃了四帖藥後，下半身就不再顫抖了。但吃東西肚子會微微疼痛，就想上廁所，於是在原來的藥方中減去山茱萸，加入白朮、肉豆蔻、木香，吃了八帖藥就痊癒了。
4. 族侄春溫鼻衄寒戰
族侄煌，春溫後忽鼻衄寒戰，小水不利，舌上焦黃，目珠極紅，六脈伏而不見，舉室惶惶。予曰：此作汗之兆，由熱極使然也。因先時汗未透徹，陽明餘熱在經迫血上行越出鼻竅，故有此症，以石膏、滑石、生地黃、升麻、赤芍藥、牡丹皮、麥門冬、天花粉、甘草，煎而服之，汗出如雨，直至兩踝，舌潤而苔盡退，衄亦止，目珠色淡，脈乃漸出。改用人參、麥門冬、五味子、白芍藥、甘草、知母、黃芩、柴胡、竹葉、石膏，服下。
大便原五日未通，今亦始行，精神大轉，飲食亦漸進矣。
白話文：
我的堂姪子煌，在春天患了溫病之後，忽然開始流鼻血、發冷顫抖，小便不順暢，舌頭上焦部分呈現黃色，眼珠紅得非常厲害，把脈時六脈都沉伏摸不到，全家人都非常驚慌。
我說：「這是將要出汗的徵兆，是因熱邪太盛所導致的。因為之前發汗沒有徹底，陽明經的餘熱還在體內，迫使血液向上衝，從鼻孔流出來，所以才會出現這些症狀。」
我開了石膏、滑石、生地黃、升麻、赤芍藥、牡丹皮、麥門冬、天花粉、甘草這些藥材，煎好後讓他服用，結果出了像下雨一樣的汗，一直到腳踝都濕了。之後，舌頭變得濕潤，舌苔也完全消退，鼻血也止住了，眼珠的顏色也變淡了，脈象也慢慢浮現出來。
我接著改用人參、麥門冬、五味子、白芍藥、甘草、知母、黃芩、柴胡、竹葉、石膏這些藥材，讓他服用。
原本他大便已經五天沒通了，現在也開始順利排便，精神狀況大為好轉，飲食也逐漸恢復正常了。
5. 汪氏婦腹脹如斗
富昨汪氏婦，對河程門女也，年僅三八，經不行者半載，腹大如斗，堅如石，時或作痛。里醫盡技以治月餘，弗瘳。乃舉歙友為翼，又治月餘，腹轉脹急，小水涓滴不通，乃仿予治孫仲暗法，而用溫補下元之劑，則脹急欲裂，自經求盡。文學南瀛憐之，薦予，診其脈兩關洪滑鼓指，按之不下，乃有餘之候也，症雖重，機可生。
詢其致病之源，由乃姑治家嚴而過儉，其母極事姑息，常令女童袖熟雞、牛舌之類私授之。因絅食冷物，積而漸成鼓脹。前任事者並不察病源，不審脈候，誤作氣虛中滿治之，因脹而欲裂，宜其然也。乃用積塊丸，三下之而脹消積去，後以丹溪保和丸調養一月而愈。積塊丸列赤水玄珠第五卷蟲蠱後。
白話文：
昨天，富家的汪姓婦人，是住在對面河邊程家的女兒，年紀才二十四歲，已經有半年月經沒來了，肚子腫得像個斗一樣大，硬得像石頭，有時候會感到疼痛。當地的醫生用盡方法治療了一個多月，都沒有好轉。於是找來歙縣的朋友幫忙，又治療了一個多月，肚子反而更加脹大，而且很急迫，小便像涓滴一樣排不出來。他們於是模仿我治療孫仲暗的方法，使用溫補下元的藥劑，結果肚子脹得快要裂開，自己跑來找我診治。南瀛先生同情她，於是推薦我去看診。
我把脈時，發現她兩手的關脈浮大而滑，按下去又感覺沉實，這是邪氣有餘的徵象。雖然病情嚴重，但還有康復的機會。我詢問她生病的原因，得知她是因為當媳婦時過於節儉，她的婆婆又非常溺愛她，常常叫小女孩偷偷拿熟雞、牛舌等食物給她吃。因為經常吃冷食，積久了就慢慢變成腹脹。之前的醫生沒有查明病因，也不了解脈象，誤以為是氣虛造成的腹脹，才會用補氣的藥來治療，所以才會脹到快要裂開，這是可以理解的。
我於是開了積塊丸，服用了三次，腹脹就消了，積聚也散去了，之後再用丹溪的保和丸調理一個月就痊癒了。積塊丸的配方記載在《赤水玄珠》第五卷蟲蠱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