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垣醫案》~ 卷二 (15)
卷二 (15)
1. 周採石濕熱生痰痞悶
令郎採石先生，中焦濕熱生痰，痞悶，五更倒飽，且下午兩股或膝下筋脈抽掣疼痛，時常噯氣，面色帶黃，間常夢遺。予以清氣大安化痰丸，及豬肚丸二方調治而安。豬肚丸用白朮五兩，苦參酒炒二兩，牡蠣煅過三兩，為末，將雄豬肚子一具，摘去油，甘草湯洗過，將藥裝入肚中，縫其口，飯中蒸極爛為度，搗極勻為丸，此方極健脾去濕熱、固精丸也。
清氣大安化痰丸用白朮四兩，橘紅、半夏、山楂各三兩，黃芩、黃連俱生薑汁炒，各一兩五錢，枳實、栝蔞仁各二兩，白芥子、蘿蔔子各炒一兩，薑黃鹼水煮乾一兩，青黛五錢，麥芽取曲打糊為丸，綠豆大，每食後及夜，茶送下二錢。
白話文：
採石先生的兒子，因為中焦濕熱產生痰，導致胸腹部悶脹不舒服，在清晨五更時感覺胃脹飽滿（倒飽），而且下午時分，兩腿或膝蓋以下會出現筋脈抽痛，時常打嗝，臉色偏黃，偶爾會遺精。我開立清氣大安化痰丸和豬肚丸這兩種藥方來調理治療，之後就康復了。
豬肚丸的配方是：白朮五兩、苦參用酒炒過二兩、煅燒過的牡蠣三兩，將這些藥材磨成粉末。然後準備一個雄豬的肚子，去除油脂，用甘草湯清洗乾淨，把藥粉裝入豬肚中，縫合開口，放在飯中蒸到極爛的程度。接著將豬肚與藥物一起搗碎均勻，做成藥丸。這個藥方非常能夠健脾、去除濕熱，並且有固精的作用。
清氣大安化痰丸的配方是：白朮四兩、橘紅、半夏、山楂各三兩、黃芩和黃連都用生薑汁炒過，各一兩五錢、枳實和栝蔞仁各二兩、白芥子和炒過的蘿蔔子各一兩、薑黃用鹼水煮乾一兩、青黛五錢。將麥芽取麴打成糊做成藥丸，像綠豆一樣大。每次飯後或晚上睡前，用茶送服二錢。
2. 又令孫女龜背
令孫女才六歲，忽發寒熱一日，過後腰脊中命門穴間骨節腫一塊，如大饅頭之狀，高三、四寸，自此不能平身而立，絕不能下地走動，如此者半年。人皆以為龜背痼疾，莫能措一法。即如幼科治龜背古方治之亦不效。予曰：此非龜背，蓋龜背在上，今在下部。必初年乳母放在地上，坐早之過，比時筋骨未堅，坐久而背曲，因受風邪，初不覺，其漸入骨節間而生痰涎，致令骨節脹滿而大。不急治之，必成痼疾。
今起未久，可用萬靈黑虎比天膏貼之，外再以晚蠶砂醋洗炒熱，絹片包定於膏上，帶熱熨之，一夜熨一次。再以威靈仙為君，五加皮、烏藥、紅花、防風、獨活，水煎服之。一月而消其半，骨節柔軟，不復腫硬，便能下地行走如初矣。人皆以為神奇。此後三個月，驀不能行，問之足膝痠軟，載身不起，故不能行。
予知其病去而下元虛也，用杜仲、晚蠶砂、五加皮、薏苡仁、當歸、人參、牛膝、獨活、蒼耳子、仙茅，水煎服二十劑，行動如故。
白話文：
有個孫女才六歲，突然發燒怕冷一天，過後腰椎中間、命門穴的位置，骨頭關節腫了一塊，像個大饅頭一樣，高三、四寸，從此無法挺直站立，完全不能下地走路，這樣持續了半年。大家都認為是難以治癒的龜背病，束手無策。即使照著小兒科治療龜背的古老方子，也沒效果。我說：這不是龜背，因為龜背是在上方，現在是在下方。一定是她小時候保姆太早讓她坐在地上，當時筋骨還沒長好，坐太久導致背部彎曲，又受到風邪，一開始沒感覺，後來慢慢侵入骨節之間產生痰液，導致骨節腫脹變大。如果不趕快治療，一定會變成頑疾。
現在發病還不久，可以用萬靈黑虎比天膏貼在患處，外面再用炒熱的晚蠶砂用醋洗過，用絹布包好敷在藥膏上，趁熱敷，一晚敷一次。再用威靈仙為主藥，搭配五加皮、烏藥、紅花、防風、獨活，用水煎服。一個月後腫脹消了一半，骨節變得柔軟，不再腫硬，就能像以前一樣下地走路了。大家都覺得很神奇。這之後過了三個月，她突然又不能走路了，問她，她說腳和膝蓋痠軟無力，無法支撐身體，所以不能走。
我知道她的病是病邪去了，但是下半身虛弱了，就用杜仲、晚蠶砂、五加皮、薏苡仁、當歸、人參、牛膝、獨活、蒼耳子、仙茅，用水煎服二十劑，她就能像以前一樣活動自如了。
3. 閔蜃樓虛損咳嗽令眷痛風奇疾（有發明）
閔文學蜃樓，患虛損咳嗽，晝輕夜重。乃政丁氏，長興富翁女也。軀甚肥，性甚躁，患痛風，手不能沐櫛，足不能履地，凡痛處略腫，呻吟喊叫。比有朱遠齋氏，為時推重，夫好倚朱治者七越月，纖毫不減。吳九宜翁乃舉予治。至其家，蜃樓大兄岳樓，旦暮與偕。診畢，語岳樓曰：令弟之症，雖易見功，然非百日不能斷根。
丁氏症，十日便可刈其根，但恐不能盡五劑，奈何!岳樓曰：何謂也？予曰：令弟咳嗽，由肺火未清，誤服參朮太過而然。但為清肺利肺，咳可立止，止後以補心安神之劑養之，則萬全矣。藥用麥門冬、桑白皮、白藥子、貝母、桔梗、甘草、黃芩、枳殼，十帖咳嗽全止。惟心血不足，神不固精，以酸棗仁、遠志、麥冬、蓮花心、丹參，調養百日，果能出戶肄業。
丁症乃濕痰凝滯經絡作痛，朱公作血虛而投以地黃、芍藥、當歸、人參、牛膝之類，宜其痛愈加而病愈久也。今必須燥濕流動之劑，疏決一番，庶經絡通暢，雖不服補劑，而五穀精華足以自充。但疏決之劑，不能止痛，恐其不信余而中止也。岳樓曰：先生既已言明，惟命是聽。
用二陳湯加烏藥葉、蒼朮、殭蠶、海桐皮、南星，服至五帖，果不懌而欲止藥。岳樓曰：孫君已先言十帖見功，今過半，何不勉強而使功虧一簣哉？又服一帖而止，百般強之不從。乃揚言曰：請醫療痛而反加痛，吾何藥為，後四劑斷斷乎不敢奉命矣。時巳申刻，予知其富家嬌態，亦不強服。
隨以芫花醋炒過三分，海金沙一分為末，白湯調下。至晚瀉一次，下稠痰半盆。足痛減大半，稍能動止。初更後吾輩酒猶未散，忽服云腹中大痛，促予進看。行至後堂，內中人出而止曰：病者卒矣，不勞進看。予曰：此必痛厥，非長逝也，烏可不進一看。至即冷汗淋漓，兀坐溺器，面青息斷。
執而診之，手冷如冰，但六脈俱在，惟沉伏耳。知其為痛極使然，用生薑湯灌之而蘇。徐語近侍女使曰：適來腹中痛甚耳。後火光濺出，肛門如焚，大響一聲，不知瀉下何物。眾看之，乃血鰍一條，長六寸，闊半寸余，鱗目俱在，盆中尚能遊動，眾皆悚駭。岳樓問曰：此鰍下可好否？予應之曰：此尤物也，得下豈不好，但丁症實由痰作，予特為行痰，初不知其有蟲，如是第藥中有芫花，乃殺蟲之物，故偶中，亦令弟之福也。次日手足皆能動，仍以二陳湯加苡仁、紅花、五加皮，四帖，脫然如故。
閔宅以予不矜功而益重予。
白話文：
閔文學，他患有虛勞虧損引起的咳嗽，白天較輕，晚上加重。他是長興富翁丁家的女兒。她體型肥胖，性情急躁，還患有痛風，手都無法梳洗，腳不能著地，凡是疼痛的地方都會略微腫脹，經常呻吟喊叫。之前有位朱遠齋醫師，醫術備受推崇，她也信賴朱醫師並接受了七個月的治療，但病情卻絲毫沒有減輕。後來吳九宜醫師推薦我去看診。我到了她家，閔文學的大哥岳樓，早晚都陪在她身邊。我診斷完畢，告訴岳樓說：「你弟弟的病雖然容易見效，但要徹底根治，恐怕需要百日的時間。」
我接著說：「丁小姐的病，十天就可以斬斷病根，只是擔心她無法堅持服完五劑藥，這該如何是好！」岳樓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呢？」我說：「你弟弟的咳嗽，是因為肺火未清，又誤服了太多人參白朮等補藥導致的。只要清肺利肺，咳嗽就能立刻停止，停止後再用補心安神的藥調理，就能萬無一失了。我開的藥方用麥門冬、桑白皮、白藥子、貝母、桔梗、甘草、黃芩、枳殼，十帖藥後咳嗽就完全停止了。只是因為心血不足，精神不穩固，需要用酸棗仁、遠志、麥冬、蓮花心、丹參來調養百日，果然他就能出門上學了。」
我接著解釋說：「丁小姐的病，是濕痰凝結阻滯經絡引起的疼痛。朱醫師卻認為她是血虛，所以用了地黃、芍藥、當歸、人參、牛膝之類的藥，這樣反而會使疼痛加劇，病程更久。現在必須用燥濕化痰、疏通經絡的藥，才能使經絡暢通。這樣即使不服用補藥，五穀的精華也足以滋養身體。只是疏通經絡的藥，不能馬上止痛，我擔心她不相信我而中途停止治療。」岳樓說：「先生既然已經說明，我們一切都聽您的。」
我於是開了二陳湯，再加烏藥葉、蒼朮、僵蠶、海桐皮、南星，服用到第五帖，她果然感到不適，想要停止服藥。岳樓說：「孫先生您之前說過十帖就能見效，現在已經過半，為何不勉強服完，而讓之前的努力付諸東流呢？」她又服了一帖就停了，怎麼勸都不肯再服。她還揚言說：「請醫生治療，反而更痛，我還吃什麼藥？之後的四帖，我絕對不敢再服用了。」那時已是下午申時，我知道她是富家嬌縱的性子，也不勉強她。
我隨即用芫花用醋炒過三分，海金沙一分，磨成粉末，用白開水調服給她。到晚上，她瀉了一次，拉出半盆濃稠的痰。腳痛減輕了大半，稍稍能動了。到了初更之後，我們還沒散去，突然有人來報說她腹痛劇烈，催促我進去看看。我走到後堂，裡面的人出來阻止我說：「病人已經死了，不必進去看了。」我說：「這一定是痛昏過去了，不是真的死了，怎麼能不進去看看。」我進去後看到她冷汗淋漓，兀自坐在便盆上，臉色發青，呼吸停止。
我摸了摸她的脈搏，發現手冷如冰，但六脈都還在，只是沉伏而已。我知道她是因為疼痛劇烈導致的，用生薑湯灌下去，她才醒來。我慢慢地問她身邊的侍女說：「剛才腹痛非常厲害。」她說：「後來有火光從下面噴出，肛門就像被火燒一樣，然後發出一聲巨響，也不知道拉出了什麼東西。」大家一看，竟然是一條血紅色的泥鰍，長六寸，寬半寸多，鱗片和眼睛都在，在盆裡還能游動，大家都嚇壞了。岳樓問：「這泥鰍拉出來是好事嗎？」我回答說：「這是異物，拉出來當然是好事。但是丁小姐的病其實是痰引起的，我只是為了化痰，不知道她體內有蟲，恰好我開的藥有芫花，是殺蟲的藥，所以碰巧被殺死了，這也是你妹妹的福氣。」第二天，她的手腳都能活動了，我仍然用二陳湯，加苡仁、紅花、五加皮，服用了四帖，她的病就完全好了。
閔家因為我不居功，反而更加看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