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奎

《孫文垣醫案》~ 卷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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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0)

1. 陳五山胃脘痛

陳五山胃脘疼,醫作勞倦治,不效。又醫作寒氣治,而用剛燥,痛轉極。又醫以巴豆丸下之,大瀉皆水,亦無積滯之物,痛雖稍減,然面有虛浮,胸痞足腫。又張醫以人參白朮各二錢,大補脾胃,則痰嗽氣逆,上膈熱甚,喉嚨乾燥,右脅不能貼席,大便一日二三行。因向被巴豆丸瀉起,迨今七日,猶瀉不止,飲食大減。

延余為治,診兩寸濡弱,兩關滑,兩尺洪大。予曰:據症,原起於鬱火,亂投湯劑,大推大搬,以致加重。若平平治之,自當尋愈。二陳湯加姜連、枳實薑黃桔梗、蘿蔔子、前胡,一帖而熱嗽除,右脅亦可貼席。再劑而飲食進,大便實。其晚又為怒氣所加,痰嗽脅痛如舊,且多煩躁。

改用橘紅、貝母、栝蔞、茯苓、山梔子、前胡、青皮甘草陳皮、蘿蔔子,水煎,飲之而平。

2. 吳小峰酒積作痛

吳小峰,年五十未有子,素有酒積作疼,晌午即瀉,所下多稠黏之物。腹痛之疾,年已久矣。治當清潔中焦分濕熱,兼養脾法。用白滑石三兩,粉草、肉果各五錢,白芍藥酒炒一兩五錢,木香三錢,紅曲四錢,神麯糊為丸,每早晚白湯送下二錢,服未竟而積除。始舉一子。

3. 沈大參痰飲痞滿

沈大參玉陽老先生,中焦有食積痰飲而作痞滯,以故大便了而不了,間或作脹。予脈之,兩寸短弱,關滑,兩尺沉滑有力。予曰:脾胃經有濕痰,蘊而為熱,但清其中宮,使清陽升,濁陰降,而氣血自旺,此不補之補也。以二陳湯枳實、酒連、酒芩、滑石薑黃木香、乾葛、山楂,兩劑而愈。

4. 王敬泉胸膈飽悶頭暈作吐

王敬泉頭暈且痛,起則倒僕,胸膈脹悶如繩束縛,嘔吐而食飲皆不得入,六脈俱澀,此痰飲挾木火之勢而作暈也。先以濟生竹茹湯而吐不止,且煩躁發眊、發熱。再與蘆根湯,連進二碗,氣眊稍定。再以吳茱萸一兩為末,以雞子心調塗兩足心,引火下行,外用二陳湯加薑汁炒黃芩黃連旋覆花枇杷葉丁香白豆仁、檳榔柴胡,水煎服之。服後熱退,大便亦行,頭暈嘔吐皆止。

惟胃脘有一塊作痛,仍與前藥兩劑,而塊亦消。

5. 張二官傷寒

張二官發熱頭痛,口渴,大便秘結三日未行,脈洪大,此陽明少陽二經之症。用大柴胡湯行三五次,所下者皆黑糞,夜出臭汗,次日清爽,惟額上仍熱。用白虎湯葛根天花粉。因食粥太早,復發熱咳嗽,口渴殊甚,且噁心。用小柴胡枳實、山梔子麥芽。次日渴不可當。

改以白虎湯加麥門冬、天花粉,外與辰砂益元散以井水調下五錢,熱始退,渴始定。不虞夜睡失蓋,復受寒邪,天明又大發熱,不知人事,急用小柴胡湯升麻、葛根、前胡薄荷進之而汗出熱退,神思大瘁,四肢皆冷,語言懶倦,且咳嗽。以生脈散石斛百合大棗白芍藥,服後咳嗽尋止,精神日加,飲食進而向安矣。

6. 大司馬令媳產後暈厥發狂(有發明)

大司馬潘印川第三令子室,尚書蔣公孫女也。年二十五,體素弱,語言端謹。因難產傷力,繼以生女拂意,後又女死悲慼,即時暈厥,醒而神思咪昧,手足瘛瘲,目作上視。予更後始至,因瘛瘲不能診脈,細詢之,自女落地,惡露絕無,比有女醫在旁,乃昔所親信者,時與人參大嚼,及獨參湯並粥亂進,參與粥皆壅塞膈上不下,以故神昏瘛瘲不已也。予教以手於喉中探而吐之,喜其隨手吐出痰飲、粥、藥盈盆,瘛瘲方定。

乃與川芎山楂、澤蘭葉陳皮半夏茯苓香附進之,稍得睡。予亦出中堂就寢。不虞女醫又私與補藥二帖。子丑時,陡然狂亂如降神之狀,口中亂語云:我是觀音大士降壇。所言皆儒雅官話,問答如流,聲甚壯厲,殊無產後不足之態。生平不諳漢聲,至是出語如生成者,人皆異之,目為神附,禳禱百般。

予獨諍之,語諸左右曰:此惡露不盡,乃蓄血如見鬼之症,非真有神佛相附也。徐以正言叱之即緘默,繼以清魂散滑石、童便與之。至天明小水乃行,狂亂皆定。迨予出房少頃,詎知女醫意欲要功,又不知與何藥服之,少刻狂亂如前。再與川芎一錢五分,當歸四錢,澤蘭葉、益母草各一錢,臨服加童便,連飲二帖不效。

予逆思之,胸中必有餘痰作滯,前劑中無佐、使之品,故藥力不行也。即用前劑大加山楂與之,惡露稍行,神思即靜,嗣後稍睡少時,手足微動,或自以手掌其面,或自以手捶其胸,昏亂不息。診其脈近虛,早間面紅而光,申酉時面色白,此血行火退,故脈虛而當補矣。與人參、川芎、澤蘭葉各一錢,當歸、山楂各二錢,茯苓、陳皮各八分,卷荷葉一片,煎熟調琥珀末子五分,服下半時許,噯氣二聲。予喜曰:此清陽升而濁陰降矣,自茲安靜。

夜中惡露行,大便亦利,乃索粥飲。問其昨日漢聲何來?答曰:不知也。諸君始信蓄血如見鬼之言為不誣。昔秦越人有言曰:病有六不治,信巫不信醫一不治也。古稱用藥如用兵。以郭子儀之英明,而以魚朝恩監之,便不成功。予固非郭令公之儔,彼女醫之誤,則又有過於魚朝恩矣。

噫!寧不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