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奎

《孫文垣醫案》~ 卷一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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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3)

1. 沈別駕夫人產後發熱(有發明)

沈三石別駕公夫人嚴,產三日而腹不暢。南潯女科陳姓者,為下之,大瀉五六次,遂發熱噁心,又用溫膽湯止吐,小柴胡退熱,服四日,熱吐四日,粒米不進亦四日,又進八珍湯加童便,服後昏憒,耳聾,眼合,口渴,腸鳴,眼胞上下及手足背皆有虛浮。因逆予治。診其六脈皆數,時五月初二日也。

予曰:脈書云數脈所主,其邪為熱,其症為虛。法當以十全大補湯加炮姜進之。夜半稍清爽,進粥一盂,始開目言語。次日午時,以承值者倦而藥不相接,且言語太多,復昏昧不知人事。初四日,以人參、白朮各三錢,炮薑、茯苓、陳皮各一錢,甘草五分,煎服訖,體微汗,遍身痱痤,熱退而神爽。下午又藥不接,又動怒,昏昧復如前,六脈散亂無倫,狀如解索,痱痤沒而虛極矣。

亟以人參、白朮各五錢,炙甘草、炮姜,大附子各一錢,連進二帖。是夜熟寢,唯呼吸之息尚促。初六日,脈又數,下午發熱不退,環跳穴邊發一毒如碗大,紅腫微痛。夫人父嚴翁,與陳女科交譖之,曰:向之發熱噁心,皆此所致,由附子、乾薑溫補誤也,須急用寒涼解毒之劑。予正色而諭以理曰:此乃胃中虛火遊行無制,大虛之症,非毒也。

若作毒治而用寒涼,速其死爾。《內經》云:壯者氣行則愈,怯者著而成病。惟大補庶可萬全。三石翁然予言,急煎附子理中湯進之,日夕兩帖,參、術皆用七錢,服後痱痤復出,毒散無蹤,熱亦退,沾沾喜矣。復以參苓白朮散調理而全安。皆由產後誤用下藥,致變百出,噫唏!彼不達變之專科,其可任哉。

白話文:

沈別駕的夫人嚴氏,生產後三天,腹部不通暢。南潯一位姓陳的婦科醫生,給她用了瀉藥,大瀉了五六次,結果就開始發熱、噁心。又用溫膽湯止吐,小柴胡湯退熱,服用了四天,發熱和嘔吐也持續了四天,連米粒都吃不下也持續了四天。接著又服用八珍湯加童子尿,服藥後開始昏迷、耳聾、眼睛閉合、口渴、腸鳴,眼皮上下和手腳背部都有虛浮腫脹。因此來找我看病。我診斷她的六脈都呈現數脈,當時是五月初二。

我說:脈書上說,數脈所代表的病邪是熱,但這個症狀是虛。應該用十全大補湯加炮薑來治療。當晚半夜稍微清醒,喝了一碗粥,開始能睜開眼睛說話。第二天中午,因為照顧的人疲倦沒有及時給藥,加上她說話太多,又開始昏迷不省人事。初四,我用人參、白朮各三錢,炮薑、茯苓、陳皮各一錢,甘草五分,煎服後,身體微微出汗,全身長出痱子,熱退了,精神也清爽了。下午因為又沒有及時給藥,加上她又動了怒氣,又昏迷不醒,六脈散亂無章,就像要斷掉的繩索一樣,痱子也消失了,身體極度虛弱。

我趕緊用了人參、白朮各五錢,炙甘草、炮薑、大附子各一錢,連續服用了兩帖。當晚她睡得很熟,只是呼吸仍然急促。初六,脈象又呈現數脈,下午發熱不退,在環跳穴旁邊長了一個像碗一樣大的毒瘡,紅腫微微疼痛。夫人的父親嚴老翁,和那位姓陳的婦科醫生一起指責我,說:之前發熱噁心,都是因為我用附子、乾薑溫補造成的,應該趕快用寒涼解毒的藥。我嚴肅地向他們解釋:這是因為胃中虛火游走不定,沒有受到控制,是極度虛弱的症狀,不是中毒。

如果當作中毒用寒涼的藥治療,會加速她的死亡。《內經》說:身體強壯的人,氣血運行通暢就能痊癒,身體虛弱的人,病邪就會停留在體內形成疾病。只有大補才能萬無一失。嚴老翁認為我說得有道理,急忙煎了附子理中湯給她服用,早晚各一帖,人參、白朮都用了七錢,服藥後痱子又長出來了,毒瘡也消散了,熱也退了,大家都很高興。後來再用參苓白朮散調理就完全康復了。這都是因為產後錯誤地使用了瀉藥,導致各種病症接踵而來,唉!那些不通曉變通的專科醫生,怎麼能夠信任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