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奎

《孫文垣醫案》~ 卷一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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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2)

1. 見所公白濁(有發明)

見所公弱冠,隨尊君大司馬印老治河居北。患白濁,精淫淫下。自北地山東、淮揚、鎮江及江右三吳諸名家,醫藥三年不效。癸酉冬,禮予診之。其脈兩寸短弱,兩關滑,兩尺洪滑,觀其人襟期瀟灑出塵,而神色閒雅,真翩翩佳公子也。一接見,便就暱而信余請藥。予曰:公疾易愈,第待來春之仲,一劑可瘳,而今時不可。

公固請曰:先生大方,而善拯人之急。以大方而治小疾,試可立效,何待來年?予曰:非秘其術不售也。《素問》有云:升降浮沉必順之。又曰:天時不可伐。公脈為濕痰下流症也。經曰:治痰必先理氣。而脈書亦謂,洪大而見於尺部者,陽乘於陰也。法當從陰引陽,今冬令為閉藏之候,冬之閉藏,實為來春發生根本,天人一理。

若不顧天時而強用升提之法,是逆天時而泄元氣,根本既竭,來春何以發生?故《素問》曰,必先歲氣,毋伐天和,必養必和,待其來復。公疾本小,而歷治三年不效者,良由諸醫不知脈、不識病、不按時也。公聞言唯唯。乃尊君所遣之醫踵接,治竟無效,至春分而逆予,以白螺螄殼火煅四兩為君,牡蠣二兩為臣,半夏、葛根、柴胡、苦參各一兩為佐,黃柏一兩為使,麵糊為丸,名曰端本丸。令早晚服之,不終劑而全愈。

公復書曰:賤疾果如先生言,今勿藥也,何歷治三年不效。竊謂天下無藥,服端本丸而愈,又信天下有藥矣。

白話文:

某位年輕公子,在弱冠之年,跟隨擔任大司馬的父親前往北方治理河道。他患了白濁病,精液不斷流出。從北方、山東、淮揚、鎮江以及江西等地的名醫,看了三年,藥也吃了三年,都沒效果。癸酉年的冬天,他請我替他診治。他的脈象,寸部短弱,關部滑,尺部洪滑。觀察他這個人,氣度灑脫,不落俗套,神情閒適優雅,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第一次見面,他就很親近且信任地請我開藥。我說:「您的病很容易治好,只要等到明年春天,一劑藥就可以痊癒,現在還不是時候。」

公子再三懇求說:「先生醫術高明,又樂於幫助人解決急難。用高明的醫術來治療小病,應該可以立刻見效,何必等到明年?」我說:「這不是我故意保留醫術不肯傳授。《黃帝內經》說過:升降浮沉的運行必須順應自然。又說:不能違背天時。您的脈象是濕痰下注的症狀。《內經》也說過:治療痰病必須先理順氣。脈書也說:尺部出現洪大的脈象,是陽氣過盛侵犯陰氣。治療方法應該從陰引陽。現在是冬天,萬物閉藏的時節,冬天的閉藏是為了來年春天發生的根本。天和人是一樣的道理。

如果無視天時,而強行用升提的藥物,這是違背天時,洩耗元氣,根本既然枯竭,來年春天如何生長?所以《黃帝內經》說,必須順應歲時之氣,不要違背天和,必須調養和順,等待它恢復。您的病本來很小,卻醫治了三年都沒效果,是因為醫生不懂得看脈象,不了解病情,不按照時令用藥。公子聽了我的話,連連稱是。後來,他父親派來的醫生接著為他醫治,都沒效果。到了春分時節,他來找我,我用煅燒過的白螺螄殼四兩作為主藥,牡蠣二兩作為輔藥,半夏、葛根、柴胡、苦參各一兩作為佐藥,黃柏一兩作為使藥,用麵糊做成藥丸,稱為端本丸。讓他早晚服用,還沒吃完一劑藥,就完全痊癒了。

公子回信說:「我這病果然像先生說的那樣,現在不用藥就好了,為什麼治療了三年都沒有效果呢?我曾經認為天下沒有藥可以治好,但吃了端本丸就痊癒了,現在又相信天下有藥了。」

2. 凌夫人孕

少司空凌繹老夫人蔣,適繹老無幾,腹脹痛,發熱,經過期不行者五日。諸醫皆以經期作痛,為調經不效。而繹老召予診。左寸洪滑,兩尺皆滑數,左尺之外,更有神氣。予喜而語繹老曰:經閉非病,孕也,產必男。繹老雅信予,因究其說。予曰:滑非經閉之脈,左尺尤有神氣,是以知產必男也,繹老謂:果孕矣,奈發熱腹痛何?予曰:何傷,氣虛血熱耳。以安胎飲加減調理即安也。

用人參、白朮、白芍藥為君,川芎、當歸為臣,香附、柴胡、蘇梗、條芩、甘草為佐,四帖,腹痛減,熱除。至期果生子。繹老德余,而多推轂云。

白話文:

少司空凌繹的母親蔣氏,在凌繹過世沒多久,出現腹脹痛、發熱的狀況,而且月經遲了五天都沒來。許多醫生都認為是經期疼痛,開了調經的藥卻沒效。於是凌繹請我去看診。我把脈後,發現她左手寸關脈呈現洪滑的脈象,兩手的尺關脈也都滑數,而且左手尺關脈之外,還有一股特殊的神氣。我很高興地告訴凌繹說:「這不是月經閉止的病症,而是懷孕了,而且一定會生男孩。」凌繹本來就很相信我,便追問我其中的道理。我說:「滑脈不是經閉的脈象,尤其是左手尺關脈有特殊的神氣,因此我判斷一定會生男孩。」凌繹說:「果然是懷孕了,那發熱腹痛又該怎麼辦呢?」我說:「這沒什麼,只是氣虛血熱罷了。用安胎飲加減調理就會沒事了。」

我開了以人參、白朮、白芍藥為主的藥方,搭配川芎、當歸為輔助,再加上香附、柴胡、蘇梗、條芩、甘草等佐藥,總共四帖。服藥後,腹痛減輕,熱也退了。到了預產期,果然生了一個男孩。凌繹非常感謝我,並且到處向人推薦我。

3. 金元岩令眷產後痢

金文學元岩之眷,產後兩日,腹痛,下痢純紅,腸鳴三越月,時當孟秋,兩脈皆軟弱,用佛手散加減以治,川芎三錢,當歸五錢,艾葉、炮姜各一錢,桂心五分,酒炒白芍藥二錢,連進三帖,而疾減半。後因食新菱、新慄,又連為怒氣所激,日晡暈厥,以生薑湯灌蘇,腹脅大痛,手不可近,用二陳湯加香附、砂仁、桂皮、炮姜與之,痛亦不減,且胸膈脹甚。自以手探喉中,吐出菱慄,痛稍定。

少頃復痛,又用手探吐,吐後瀉三四次,而元氣脫矣。脈皆散亂如解索狀,神氣憊而恍惚,循衣摸床,病勢危急。用人參、白朮各五錢,酒炒白芍藥二錢,砂仁、炮薑、肉桂、甘草各一錢,急煎進之,痛乃稍定,精神清,仍瀉二次,次日復進藥,痛減瀉止。加白朮又四帖,而飲食進,精神勃勃興起矣。

此因初痢時,醫者不以產後為重,徒以治痢苦寒之劑傷其中氣,又為菱慄生冷所損,中氣益壞然也,治可不慎哉。

白話文:

金元文學家元岩的家眷,產後兩天,肚子痛,拉肚子拉出來的都是鮮紅色的血,肚子咕嚕咕嚕叫了三個月,當時正值初秋時節,兩手的脈象都很虛弱無力。我用佛手散的基礎上調整藥方來治療,用了川芎三錢、當歸五錢、艾葉和炮姜各一錢、桂心五分、用酒炒過的白芍藥二錢,連續吃了三帖藥,病情減輕了一半。

後來因為吃了剛採收的菱角和栗子,又連續被怒氣激動,到了傍晚就暈倒了,我用生薑湯灌下去讓她甦醒。之後她肚子和兩側肋骨都劇烈疼痛,別人手都不能碰,我用了二陳湯,加上香附、砂仁、桂皮、炮姜給她服用,疼痛也沒有減輕,而且胸口和膈膜都脹得很厲害。她自己用手伸進喉嚨,把菱角和栗子吐出來,疼痛稍微緩解。

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痛,她又用手伸進去吐,吐了之後拉了三四次肚子,結果元氣都虛脫了。脈象散亂,像解開的繩子一樣,精神疲憊而且意識模糊,手在衣服上摸來摸去,又摸床鋪,病情非常危急。我用了人參、白朮各五錢,酒炒過的白芍藥二錢,砂仁、炮薑、肉桂、甘草各一錢,趕緊煎藥給她服用,疼痛才稍微穩定下來,精神也清醒了,但是仍然拉了兩次肚子。第二天再服用藥,疼痛減輕,也停止拉肚子了。我再加重白朮的用量,又吃了四帖藥,她就能夠進食了,精神也變得興奮起來。

這都是因為剛開始拉肚子時,醫生沒有把產後身體虛弱的情況放在首位,只用治療拉肚子的寒涼藥物傷害了她的中氣,又因為菱角和栗子這些生冷的食物損傷了她的身體,中氣就更加虛弱了。治療疾病真的可以不小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