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堂隨筆》~ 書《醫林改錯》後 (3)
書《醫林改錯》後 (3)
1. 書《醫林改錯》後
《醫林改錯》一書，勳臣先生窮數十年之心力而成者，余非不深佩也，然而疑信參半。蓋先生所親見，皆屬有形無氣，義塚之屍，氣已散者也，加刑之囚，氣初散者也。《易》曰：天地定位，山澤通氣。人身軀殼以內物，位之定也，飲食之化精、化液、化血、化大小便，氣之通也。
余信先生明位之定而執之，余僭疑先生未能擴氣之通而充之也。故先生之畫氣血為此疆彼界者，余以為論病則有在氣在血之分，論平人則氣與血相依附，血恃氣以流通也。先生又謂心無血，不能生靈機，靈機在腦者，余以為人心有記有悟，記者心入之而腦為收之也，悟者心發之而腦為付之也，所謂君主也。謂腦貯靈機則可，謂心不生靈機則不可也。
病氣厥則無知識者，先賢以厥為逆，腦以靈機付心而心發之者，必自上順下，故逆則無知識也。泰西人謂憶往事必目上瞪思索者，正以心上取靈機於腦也。迨思而得之，是腦已將靈機下付於心而目不上瞪矣。生人之心，即肉即血，死後之心，血凝而渾融於肉中，見肉不能見血，故必刃先傷心而死者，始見為有血也。先生又謂手腕跳動處為氣管，而駁論脈之脈為血脈一言為誤。
未揣下文「百骸貫通」四字，惟其貫也通也，故血脈也，不貫不通，是誠氣管矣。生人有氣故通，死則無氣故不通。先生所親見皆無氣者，余故信先生明位之定而執之，余故僭疑先生未能擴氣之通而充之也。竊謂人身氣與血相依附，血恃氣以流通也。如人皮膚小有破傷，血即隨出。
蓋傷則氣泄，氣泄則血亦隨泄，氣無形，故所見惟血。所傷小，則周身大氣自然能包舉而傷處闔，闔則氣無從泄而血亦止矣。若極刑之囚，刃從胸剸，所傷大，則氣大泄，血亦隨氣大泄，氣無形，其泄速，血有形，其泄遲。先生所謂先泄之血速，後泄之血遲者，乃始則氣大奔而速，繼則氣微弱而遲，終則氣先盡，而所餘之血存於膈膜上低處矣。周身血之失氣而不能奔者，亦隨其經歷處而凝矣。
先生於病死者之膈膜，自云未見的確，想其中定無一窪存血也。由是思大吐大衄而即氣脫死者，咽喉中、鼻中亦定有存血也。夫咽喉中、鼻中，非平人存血之所也。仁和徐然石亞枝。
白話文：
《醫林改錯》這本書，是勳臣先生耗費數十年心血完成的，我並非不深感佩服，然而心中仍有疑慮。因為先生親眼所見的，都是無氣的屍體，像是義塚裡的屍體，氣已經散盡；還有被處刑的囚犯，氣剛開始散。
《易經》說：「天地定位，山澤通氣。」人體內部器官的排列位置是固定的，而飲食經過消化，轉化成精華、體液、血液、大小便，是氣在運行。我相信先生對於器官位置的固定，有很明確的見解，而且很堅持。但我認為先生未能擴展對於「氣」運行的理解。所以先生把氣和血劃分得如此清楚，認為它們有明顯的界限，我認為討論疾病時，確實有氣病、血病的區分，但是一般健康的人，氣和血是互相依賴的，血必須靠氣的推動才能運行。
先生又說，心臟沒有血就無法產生靈活的思維，而靈活的思維是在腦部。我認為人的心臟有記憶和領悟的能力，記憶是心吸收訊息，再由腦部儲存；領悟是心發出意念，再由腦部執行，這才是所謂「君主」的作用。說腦部儲存靈活的思維是可以的，但說心臟不產生靈活的思維，就不對了。
生病時，如果因為氣逆而昏厥，就會失去意識，前人把這種氣逆稱為「厥」，腦部的靈活思維傳遞到心臟，再由心臟發出意念，這一定是從上而下的順行，所以氣逆才會失去意識。西方人說回想往事時，眼睛會向上看，是因為心臟從腦部提取靈活的思維。等到想起來之後，就表示腦部已經將靈活的思維傳遞到心臟了，眼睛也就不再向上看了。
活著的心臟是肌肉和血組成的，死後的心臟，血液凝固與肌肉混在一起，只看得到肌肉，看不到血液。所以一定要用刀先劃破心臟，才會看到有血流出來。先生又認為手腕跳動的地方是氣管，並反駁脈搏是血脈的說法，這是錯誤的。還沒分析「百骸貫通」這四個字，既然說是貫通，就表示是血脈，如果不貫通，才是氣管。活人有氣，所以血脈能通暢，死人沒氣，所以不通暢。先生親眼所見的都是沒氣的人，所以我相信先生對於器官位置的固定有明確見解，而且很堅持，但我仍然認為先生未能擴展對「氣」運行的理解。我認為人體的氣和血互相依賴，血必須靠氣的推動才能運行。就像人皮膚稍微有傷口，血就會流出來。因為受傷時氣洩漏了，氣洩漏血也跟著洩漏，氣是無形的，所以只看得到血。如果傷口小，身體的氣自然會包覆傷口使之癒合，傷口癒合後，氣不會再洩漏，血也就會止住。如果是受重刑的囚犯，刀從胸部砍入，傷口很大，氣大量洩漏，血也會隨著氣大量洩漏。氣是無形的，洩漏得快，血是有形的，洩漏得慢。先生所說先流出來的血比較快，後流出來的血比較慢，是因為剛開始氣大量奔流所以快，後來氣微弱所以慢，最後氣先耗盡，剩下的血就留在橫膈膜下部了。全身的血液因為失去氣的推動而無法運行，也會跟著停留在經過的地方而凝固。
先生對於死者的橫膈膜，自己也說沒有明確的觀察，推想裡面應該不會有積存的血。由此推斷，大量嘔吐或大出血而導致氣脫死亡的人，喉嚨和鼻腔中也一定會有積存的血。因為喉嚨和鼻腔，並不是健康的人會積存血的地方。仁和 徐然石 亞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