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經言》~
1. 卷一
2. 原因
百病之因有八：一邪氣，二水濕，三鬼神，四蟲獸，五器物，六飲食，七藥石，八人事。前五者在身外，後三者在身內。而八綱之中，各有數目。邪氣之屬，有風日霧瘴，有寒暑。水濕之屬，有露雨，有水。鬼神之屬，有衝擊，有喪屍，有精魅，有禍祟。蟲獸之屬，有咬螫，有影射，有遺毒，有觸氣。
器物之屬，有金鏃，有打壓，有觸傷，有湯火。飲食之屬，有禁忌，有過多，有五味所傷，有中毒。藥石之屬，有服藥過劑，有藥誤石毒鴉片。人事之屬，有喜憂欲恚恐，有行立坐臥，舉重閃挫，墮墜跌僕。總計其目，二十有餘。擬引古論，衍成一卷，而未遑也，略序於此。
白話文：
疾病發生的原因有八種：第一是外來的邪氣，第二是水濕，第三是鬼神作祟，第四是蟲獸傷害，第五是器物造成的傷害，第六是飲食不當，第七是藥物使用不當，第八是人事上的因素。前五種原因來自於身體之外，後三種原因來自於身體之內。而在這些原因當中，又可以細分出許多種類。
邪氣的種類，包括風、太陽、霧、瘴氣，以及寒冷、暑熱。水濕的種類，包括露水、雨水，還有積水。鬼神作祟的種類，包括沖犯、接觸喪屍、精怪魅惑，以及災禍等。蟲獸傷害的種類，包括咬傷、螫傷、影子反射的傷害、遺留的毒素，以及接觸到其氣味。
器物傷害的種類，包括金屬箭鏃、擊打壓迫、碰撞擦傷，以及燙傷、火傷。飲食不當的種類，包括飲食禁忌、吃得過多、五味偏頗造成的傷害，以及食物中毒。藥物不當的種類，包括服用過量的藥物，以及誤用藥物、毒石、鴉片等。人事因素的種類，包括喜悅、憂愁、慾望、憤怒、恐懼等情緒，以及行走、站立、坐下、躺臥等姿態，還有舉重閃到、跌倒摔傷等意外。
總計這些原因，超過二十多種。我本想引用古人的論述，將這些內容整理成一卷書，但目前還沒有時間，因此先在這裡簡單地敘述一下。
3. 原賊邪
賊邪者，太一沖方之氣，因太一之氣不能自旺而來也。自太一言之曰虛風，自沖方言曰之賊風，自受於人言之曰虛邪，亦曰賊邪。經云「邪氣者，虛邪之賊傷人也」是也。《病源》云：冬至之日，有風從南方來曰賊風。以此推之，則春分西風、夏至北風、秋分東風、季春西北風、季夏東北風、季秋東南風、季冬西南風，皆賊風也。其法不取五行生剋，而用八方對衝。
一九相對，故子午沖而寒熱可以互勝，凡熱極反寒、寒極反熱之病准此。三七相對，故卯酉沖而溫涼可以互勝。二八、四六相對，二坤熱土，八艮寒土，四巽溫土，六乾涼土，坤、巽得溫熱之氣則皆濕土，艮、乾得寒涼之氣則皆燥土。濕土漸於辰、旺於未，燥土漸於戌、旺於醜，故辰戌丑未沖而燥濕可以互勝。
《靈》九宮八風篇文及《素》委和之紀眚於三五段，及乙丑乙未歲災七宮十五段，文義蓋如此。其原出於九疇、八卦也。
白話文：
所謂的「賊邪」，指的是太一沖方（與太一相對的方位）的氣，這是因為太一之氣無法自身興盛而產生的。從太一的角度來說，這種氣稱為「虛風」；從沖方的角度來說，這種氣稱為「賊風」；從人體感受到的角度來說，這種氣稱為「虛邪」，也叫「賊邪」。《黃帝內經》說：「邪氣，就是虛邪之氣來侵犯傷害人體」，說的就是這個。《病源》這本書也說：冬至那天，如果刮南風就叫「賊風」。由此推論，春分刮西風、夏至刮北風、秋分刮東風、季春刮西北風、季夏刮東北風、季秋刮東南風、季冬刮西南風，這些都屬於賊風。這種判斷方式不依照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而是採用八個方位彼此對沖的關係。
一和九相對，所以子和午對沖，因此寒和熱這兩種病症可能會互相轉變，凡是熱到極點反而轉為寒、寒到極點反而轉為熱的病症，都可以按照這個原則來理解。三和七相對，所以卯和酉對沖，因此溫和涼這兩種病症可能會互相轉變。二和八相對、四和六相對，二代表坤，是熱性的土；八代表艮，是寒性的土；四代表巽，是溫性的土；六代表乾，是涼性的土。坤和巽得到溫熱之氣就會變成濕土，艮和乾得到寒涼之氣就會變成燥土。濕土在辰時開始出現，在未時最旺盛；燥土在戌時開始出現，在丑時最旺盛，所以辰、戌、丑、未這四個方位對沖，因此燥和濕這兩種病症可能會互相轉變。
《靈樞經》的〈九宮八風篇〉以及《素問》的〈委和之紀〉中提到這部分有三五段的疏漏，還有乙丑、乙未這兩年發生災禍的原因在七宮十五段，這些文字的含義大概就是這樣。這種理論的源頭來自於《尚書》的〈洪範〉篇以及八卦。
4. 原風濕
漢鄭康成注《書·洪範》曰：風，中央土氣。此言最的。土旺四時，故春溫、夏熱、長夏濕、秋燥、冬寒之氣，皆於風見之。以五行言，曰五氣；以六元言，曰六氣；以四時言，曰四氣；以五方言，曰五風；以八方言，曰八風；自其偏勝者言，曰五邪；自六氣之偏勝者言，曰六淫。皆此一風，乃天地所以生萬物、長萬物、茂萬物、收萬物、藏萬物者也。
此氣失和，則病萬物，而又徹乎四時，故經曰：風者百病之長也。以其氣散發，故經又以風為木氣，而屬之春，猶濕亦為土氣，而經或屬之秋也。夫濕有數種，第古人於水土之蒸氣，正謂之濕，而五行之濕統於風，水穀之濕直雲水若飲，分別綦嚴。近世概以濕目之。然古人治濕之方，不可以治今之所謂濕也。
白話文：
漢朝的鄭玄註解《尚書·洪範》時說：「風，是中央土的氣。」這句話說得最正確。土在四季都很旺盛，所以春天的溫和、夏天的炎熱、長夏的潮濕、秋天的乾燥、冬天的寒冷之氣，都可以在風中體現出來。從五行的角度來說，叫做五氣；從六元的角度來說，叫做六氣；從四季的角度來說，叫做四氣；從五方的角度來說，叫做五風；從八方的角度來說，叫做八風。從這些氣偏盛的角度來說，就叫做五邪；從六氣偏盛的角度來說，就叫做六淫。這些都是同一種風，是天地用來產生萬物、生長萬物、茂盛萬物、收穫萬物、收藏萬物的力量。
這種氣如果失去和諧，就會使萬物生病，而且這種影響會貫穿四季。所以《黃帝內經》說：「風是所有疾病的源頭。」因為風的氣是散發的，所以《黃帝內經》又把風歸類為木氣，並且把風歸屬於春天；就像濕氣也屬於土氣，但《黃帝內經》有時會把濕氣歸屬於秋天一樣。濕氣有很多種，古代的人把水和土蒸發的氣體才叫做濕，而且五行的濕氣都歸屬於風，而水穀造成的濕就直接說成是水或飲，兩者區別非常嚴格。近世的人把所有濕氣都混為一談。然而，古人治療濕的方法，不可以用來治療現在所說的濕。
5. 原榮衛
人有三氣。衛氣出於上焦（據《素問》注），榮氣出於中焦，二者皆氣也；二氣合行於心肺之間，則積而為宗氣，本無形質，必有所附麗以行。故榮行脈中，附麗於血；衛行脈外，附麗於津。惟血隨榮氣而行，故榮氣傷則血瘀；津隨衛氣而行，故衛氣衰則津停。治血以運化榮氣為主；治津以溫通衛氣為主。
知乎此，而榮血、衛氣之說可以息矣。且也，血所以濡脈，津所以濡筋。（傷寒汗後，四肢拘急，此津不濡筋之故），而榮之行，自手太陰始，故《靈》經脈篇序十二經以手太陰為端；衛之行，自足太陽始，故《靈》經筋篇序十二經以足太陽為端。知乎此，而心榮、肺衛之說可以息矣。
（衛出上焦，據王《素問》注。今《靈樞》「上」作「下」，誤。）
白話文：
人體有三種氣。衛氣出自上焦（根據《素問》的註解），榮氣出自中焦，這兩者都是氣的一種；這兩種氣在心肺之間共同運行，積聚起來就成為宗氣，宗氣本身沒有形狀和實質，必須依附在其他物質上才能運行。所以榮氣在脈絡中運行，依附在血液上；衛氣在脈絡外運行，依附在津液上。只有血液是隨著榮氣運行的，所以榮氣受損就會導致血瘀；津液是隨著衛氣運行的，所以衛氣衰弱就會導致津液停滯。治療血液問題要以運行和轉化榮氣為主；治療津液問題要以溫通衛氣為主。
了解這些，關於榮血、衛氣的說法就可以停止爭論了。而且，血液是用來濡養脈絡的，津液是用來濡養筋的。（像是傷寒病發汗之後，出現四肢拘急的症狀，就是因為津液不能濡養筋的緣故），而且榮氣的運行，是從手太陰肺經開始的，所以《靈樞》經脈篇排列十二經脈時以手太陰肺經為開端；衛氣的運行，是從足太陽膀胱經開始的，所以《靈樞》經筋篇排列十二經筋時以足太陽膀胱經為開端。了解這些，關於心榮、肺衛的說法就可以停止爭論了。
（衛氣出自上焦，這是根據王冰註解《素問》的說法。現在《靈樞》中將「上」寫成「下」，是錯誤的。）
6. 原易
病之得於歲氣者，一自正氣來，一自時氣來。正氣為病，以傷寒、傷暑為最著；時氣為病，以冬溫、寒疫為最著：皆以其極偏也。正氣，太一方之王氣，本不病人，而人自觸之，謂之以人干天；時氣，對衝方之戾氣，本能病人，而人適中之，謂之以天令人。以人干天，則觸之者病，而不觸者無與焉；以天令人，則中之者固病，而不中者即染之。
人氣處於獨，天氣統於同，所以正氣病無易，時氣病有易也。正氣雖過中而非厲，時氣即稍弱而已毒。所以正氣病，縱如傷寒、傷暑之重而不易；時氣病，縱非冬溫、寒疫之重而亦易也。今傷風咳嗽有相易者，以此咳嗽亦自時氣來。
白話文：
疾病的發生如果跟隨四季的氣候變化，一種是來自於人體自身的正氣失調，另一種是來自於當令的季節之氣。正氣失調引起的疾病，以傷寒、中暑最為明顯；當令季節之氣引起的疾病，則以冬天溫病、寒疫最為明顯：這些都是因為氣候過於極端偏頗所導致的。
所謂的「正氣」，是屬於太一星所掌管的王道之氣，原本不會使人生病，而是人自己去觸犯它，這就是所謂的「以人干天」。所謂的「時氣」，則是與太一星對立衝撞的乖戾之氣，它本身就能夠使人生病，如果人剛好碰上它，這就是所謂的「以天令人」。因為「以人干天」，所以只有觸犯到它的人才會生病，沒有觸犯到的人就不會有事；而因為「以天令人」，所以中到這種氣的人固然會生病，沒中到的人也會被傳染。
人體的氣息是獨立的，而天地的氣息則是普遍相同的，所以正氣失調的疾病不容易傳染，而時氣造成的疾病則容易傳染。正氣雖然有過強的時候，但並不會很嚴重，而時氣即使稍微減弱了也會帶有毒性。因此正氣引起的疾病，即使像傷寒、中暑這種嚴重的疾病也不容易傳染；而時氣引起的疾病，即使不像冬天溫病、寒疫那麼嚴重，也還是容易傳染。現在看到有些感冒咳嗽會互相傳染，這是因為這種咳嗽也是來自於當令的季節之氣。
7. 傷寒溫熱診治論
所以謂傷寒、熱病有別者，別於診不別於症，別於法不別於藥。氣盛身寒，得之傷寒；氣虛身熱，得之傷暑。診之別也。然而傷寒傳變，則亦身熱；傷暑發狂，則亦氣盛。非症之無別者乎？淺人誤認，職是故耳！傷寒皆先汗後下；溫熱或先下後汗：法之別也。然而汗則麻、葛，下則硝、黃；傷寒之汗、下以是，溫熱之汗、下亦以是。
非藥之無別者乎？由是推之，傷寒雖因於寒，一經化熱，舍黃連、石膏，更用何藥以涼之？溫熱雖已為熱，倘或過治，舍乾薑、附子，更用何藥以溫之？人生之患，縱有萬端，本草之數，止此一定，藥可通用，方何獨不可通用？近之解《傷寒論》者，執其中之白虎、黃芩等湯，以證此書之兼出溫熱治法。彼將謂傷寒病始終不宜寒藥，溫熱病始終不宜溫藥乎？噫！醫可若是之固哉？
白話文：
之所以說傷寒和溫熱病有所區別，是因為它們的診斷方法不同，並非症狀不同；治療原則不同，並非用藥不同。體內陽氣旺盛、身體發冷，這是得了傷寒；體內陽氣虛弱、身體發熱，這是得了中暑，這是診斷上的區別。然而，傷寒病情傳變後也會發熱，中暑病情嚴重發狂時也會出現陽氣盛的症狀，難道症狀上沒有區別嗎？那是因為膚淺的人誤解了，才會這樣認為！傷寒一般是先發汗後用瀉藥，溫熱病有時是先用瀉藥後發汗，這是治療原則上的區別。然而，發汗時都用麻黃、葛根，用瀉藥時都用硝石、大黃；傷寒用這些藥發汗、用這些藥瀉下，溫熱病也同樣用這些藥發汗、用這些藥瀉下，難道用藥沒有區別嗎？
由此推論，傷寒雖然是由於受寒引起的，但一旦轉化為熱症，不用黃連、石膏這些清熱藥，還能用什麼藥來清熱呢？溫熱病雖然已經是熱症，但如果治療過度，不用乾薑、附子這些溫熱藥，還能用什麼藥來溫陽呢？人一生所患的疾病縱然有千千萬萬種，但本草的藥物種類也就那麼些，藥物可以通用，藥方為什麼就不能通用呢？近來研究《傷寒論》的人，抓住其中白虎湯、黃芩湯等方劑，來證明這本書也包括溫熱病的治療方法。難道他們會認為傷寒病始終不應該用寒涼藥，溫熱病始終不應該用溫熱藥嗎？唉！醫學難道可以如此固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