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泉

《研經言》~ 卷四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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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2)

1. 辨柔痙不惡寒之誤

《金匱》痙篇太陽病發熱汗出而不惡寒者,名曰柔痙。《脈經》及成本《傷寒》同。近嘉定黃鋐校《脈經》本云不惡寒,一作惡寒。案黃序於所言一作某者,多據元泰定謝校本,謝校本又多據宋熙凝林校本,非不足據也。明刻《醫統正脈》林校本有「不」字者,傳寫誤衍。幸《病源》傷寒痙候錄柔痙,亦無「不」字,與元泰定本《脈經》同。

白話文:

《金匱要略》記載,太陽病發熱出汗而不怕冷的,稱為柔痙。《脈經》和成本《傷寒論》記載相同。最近嘉定的黃鋐校對《脈經》本說不惡寒,另一種說是惡寒。根據黃鋐序言中的記載,他所說的「另一種說法」多取自元泰定年間謝良校對的版本,而謝校對的版本又多取自宋代熙寧年間林億校對的版本,因此這說法並非沒有根據。明朝刻的《醫統正脈》林億校對版本中,有「不」字的,是傳抄時的錯誤。幸好《病源》中記載的傷寒痙候中柔痙也沒有「不」字,與元泰定年間《脈經》版本相同。

明王肯堂校《千金翼》卷九亦云不惡寒,一作惡寒。然則《千金翼》亦有無「不」字者。巢、孫二書,多據《金匱》也。《金匱》又云:病者身熱足寒,頸項強急,惡寒,時頭熱,面赤,目脈赤,獨頭搖,卒口噤,背反張者,痙病也。彼經是釋痙病之綱,特揭「惡寒」二字,則知痙未有不惡寒者。

以經證經,尤為可據。蓋剛柔之分,分於汗不分於惡寒也。此一字所關非小,不得不辨。

白話文:

明朝王肯堂在校對《千金翼》卷九時,也提到「不惡寒」一詞,有一種說法是「惡寒」。根據《千金翼》,也有版本沒有「不」字。巢元方和孫思邈的著作,大多根據《金匱要略》。而《金匱要略》又記載:病人身體發熱,手腳冰涼,頸項僵硬,惡寒,有時頭部發熱,臉色發紅,眼睛上的筋脈發紅,只有頭在搖晃,突然口不能說話,後背反弓的人,患有痙攣病。這段經文說明痙攣病的總綱,特別強調「惡寒」兩字,由此可知患有痙攣病的人一定都會惡寒。

2. 蛟龍病辨誤

《金匱》果食菜谷禁忌云:春秋二時,龍帶精入芹菜中,人偶食之為病,發時手背腹滿痛不可忍,名蛟龍病。泉謂病得之誤食龍精,與蛟無涉。「蛟」當為「咬」字之誤,在「龍」字下。病名龍咬者,以龍精入腹,變生小龍,咬人腸胃,故腹滿痛不可忍。方下云吐如蜥蠍,可見龍精固能生子於腹中也。

白話文:

《金匱要略》記載了關於飲食禁忌的內容:在春秋兩季,龍的精氣會進入芹菜中,如果人誤食芹菜,就會得病。發病時,手背和腹部會劇烈疼痛,讓人難以忍受,這種病被稱為「蛟龍病」。泉水認為,這種病是由誤食龍精引起的,與蛟無關。「蛟」字應為「咬」字的筆誤,應在「龍」字下面。這個病之所以被稱為「龍咬」,是因為龍精進入腹部後,會變生出小龍,小龍就會咬食人的腸胃,導致腹部劇烈疼痛。方書中提到,吐出來的東西像是蜥蜴或蠍子,說明龍精確實可以在腹中生子。

作咬為是。古「咬」字恆誤作蛟。《靈·厥病》云:腸中有蟲瘕及蛟蛕,皆不可取以小針,心腹痛,發作腫聚,往來上下行,痛有休止,腹中熱喜渴,涎出者,是蛟蛕也。(今本「發」作「憹」,「作」字下有「痛」字,舛誤不可讀。茲從《脈經》、《千金》、《外臺》引參正。

白話文:

正確的寫法應該是「咬」,而不是「蛟」。古時候「咬」字經常被錯誤地寫成「蛟」。

《靈樞·厥病篇》說:腸子裡有蟲塊或「咬」時,都不能用小針去取出來。症狀是心腹疼痛,發作時腫脹聚集,疼痛時而上行時而下行,疼痛有間歇,腹中發熱口渴,流口水等,這都是「咬」引起的。(現在的版本中,「發」字被寫成了「憹」,「作」字下面還有一個「痛」字,這些都是錯誤的,不能閱讀。這裡根據《脈經》、《千金方》、《外臺祕要》等文獻進行了更正。)

)二「蛟蛕」字。《脈經》、《千金》、《外臺》引皆作「蛔咬」,而經誤且倒,正與此同。以蛟蛕證蛟龍,尚何疑哉?又案:以夏小正鳴札之義例之,則作咬龍亦可,以先知其咬,後知為龍也。咬蛕仿此。

白話文:

「蛟蛕」這個字,《脈經》、《千金要方》、《外臺祕要》等醫書中都寫作「蛔咬」,而且錯誤地倒置字序,正好與「蛟蛕」相同。將「蛟蛕」解釋為蛟龍,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此外,根據《夏小正》中「鳴札」的解釋,「蛟蛕」也可以寫作「咬龍」,因為先知道它會咬人,後來才知道它是龍。「咬蛕」也是仿照這種情況。

3. 黃疸辨

黃,黃胖也。疸,五疸也。《金匱》原有諸黃、諸疸之別,特疸詳而黃略,讀者易混,因誤認諸黃為即五疸中之黃疸耳!考《病源》黃病候,自黃病至治也,百四十六字,列症甚詳,必本之《金匱》逸文。何以言之?一身盡疼,發熱,目澀,鼻疼,兩膊及項強,腰背急,乃太陽陽明表證,而《金匱》有黃家脈浮,當以汗解,宜桂枝加黃耆湯一條,證治相符。大便澀,正陽陽明胃家實症也,而《金匱》有諸黃豬膏發煎主之一條,證治相符。

白話文:

“黃”指的是黃胖。“疸”指的是五種疸症。《金匱要略》中原本有“諸黃”和“諸疸”的區別,但是“諸疸”講得比較詳細,“諸黃”比較簡略,讀者很容易混淆,錯誤地認為“諸黃”就是五疸症中的黃疸。

考查《病源論》記載的黃病症狀,從黃病發作到治療,共計一百四十六個字,列舉了非常詳細的症狀,肯定引自《金匱要略》的失傳文獻。為什麼這樣說呢?全身疼痛,發熱,眼睛乾澀,鼻子疼痛,兩肩和脖子僵硬,腰背疼痛,這些都是太陽經和陽明經表證的表現,而《金匱要略》記載,黃病脈浮,適宜用發汗法治療,宜用桂枝加黃耆湯,證狀和治法相符。大便乾燥,是陽明胃經實證,而《金匱要略》記載,諸黃證用豬脂煎服,證狀和治法相符。

《金匱》既詳其治,不應反闕其證,故疑巢說本《金匱》逸文。且以此推之,黃病固有與傷寒同法者,故傷寒亦多病黃。若五疸中之黃疸,則與余疸同屬雜病,自不若黃病初起可以傷寒法治之,此其別也。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已經詳細地記載了黃疸病的治療方法,不應該出現沒有記錄相關證狀的情況,因此我懷疑巢元方的說法來源於《金匱要略》中遺漏的文字。另外,從這個角度來看,黃疸病確實有與傷寒病相同的治療方法,因此傷寒病患者也經常患有黃疸。但五疸中的黃疸,屬於雜病,與其他疸病類似,與因傷寒導致的黃疸不同,後者在初期可以用傷寒的治療方法進行治療。這就是它們之間的區別。

巢於黃病外別有黃疸,與女勞疸、酒疸、谷疸、黑疸同列,而以《靈》、《素》所言黃疸諸條,及《金匱》所言疸而渴者以下三十五字入之黃疸候,較之黃病論絕異,其分別甚嚴,真善讀仲景書者。後人誤認《金匱》標目黃疸二字,即五疸中黃疸,因以篇中諸黃云云,皆認為五疸中黃疸,而黃與五疸之治法淆矣。不效,必曰古方難用也,故讀書須取其至是者。

白話文:

除黃病之外,另有一種名為黃疸的病症,它與女勞疸、酒疸、谷疸、黑疸並列,而《靈樞》、《素問》中提到的黃疸相關內容,以及《金匱要略》中所說的「疸而渴」以下三十五個字,都是屬於黃疸的證候描述。這些描述與黃病的論述大不相同,區分得很明確,只有真正懂得閱讀《仲景書》的人才能理解。後人誤認為《金匱要略》標題中的「黃疸」二字就是五疸中的黃疸,因此把文章中提到的各種黃症都視為五疸中的黃疸,導致黃疸與五疸的治療方法混淆。如果治療效果不佳,肯定會說古方難用。所以讀書時一定要深入理解,才能把握要點。

4. 陰黃辨

人但知黃疸之有陰陽,而不知陰陽之何所指也。一聞「陰」字,即確認為虛症而不疑。此不獨於疸為然,而疸之害尤甚。蓋疸本濕熱所為,無問陰陽,皆當以治濕熱為正。的系陰黃,則濕熱入深,其候重於陽黃可知,一投補劑,收住濕熱,當時雖瘥,而病根終身不拔矣。余見甚多,而卒不可奪。

白話文:

人們只知道黃疸有陰陽之別,卻不明白陰陽指什麼。一聽到「陰」字,就斷定是虛症,毫無疑問。這種情況不僅在黃疸上如此,在其他疾病上危害更大。因為黃疸本是濕熱引起的,不論陰黃還是陽黃,都應以治療濕熱為主。如果屬於陰黃,證明濕熱已經深入體內,其症狀比陽黃更嚴重。此時如果服用補劑,會將濕熱封閉在體內,雖然當時可能暫時緩解,但病根卻終身難除。我見過很多這樣的例子,卻無法改變這種錯誤的觀念。

噫!人亦思陰陽之論何自昉哉?《金匱》云:疸病發於陰部,其人必嘔;發於陽部,其人振寒而發熱。然則二疸之別,別於症之淺深,不別於氣之虛實。陰以五臟言,謂肺也;陽以六經言,謂三陽經也。仲景書中固有此例。如傷寒發熱惡寒發於陽,無熱惡寒發於陰;咽喉痛,面赤有斑為陽毒,面青身痛為陰毒。

白話文:

哎呀!人們都想知道陰陽論從哪裡開始的。《金匱要略》中說:疸病如果發生在身體的陰部,患者一定會嘔吐;如果發生在身體的陽部,患者會發冷發熱。所以說,這兩種疸病的區別在於症狀的輕重,不在於氣的虛實。陰指的是五臟,也就是肺;陽指的是六經,也就是三陽經。仲景的著作中就有這樣的例子。比如傷寒發熱惡寒屬於陽症,不發熱惡寒屬於陰症;咽喉痛,臉紅有斑點屬於陽毒,臉青身體疼痛屬於陰毒。

皆是也。後世不明此義,每遇陰症之名,不以為寒而用熱藥,即以為虛而用補藥。元明以來,比比然矣。景岳於陰黃多制補劑,其意豈欲誤人哉?良由誤認一時之收住為功且速,而不知能料他日復發之真明且遠也。《大學》貴知至,信然!

白話文:

這些說法都是正確的。後世的人不明白這個道理,每當遇到被稱為「陰症」的疾病時,就不認為是寒症而使用溫熱藥物,或者認為是虛症而使用補藥。從元代和明代以來,這種情況十分普遍。景嶽在治療陰陽兩虛的疾病時,經常使用補養藥物,他的用意難道是想要誤導別人嗎?其實是因為他誤認為暫時控制病情見效快,卻不知道這會導致日後病情復發,而真正的明智之舉是放眼長遠。大學中強調「知至」,這話確實有道理!

5. 內風辨

兩經無內風之名,始見於《史》一百零五卷《倉公傳》「脈來滑者為內風也」一語。蓋指外風之入內者,不謂其自內出也。《千金方》亦頗言內風,細繹其指,與倉公同。惟王太僕《素·大奇》腎風注云,勞氣內蓄,化而為風,始以自內出者解經風字,然究不言此風宜補也。且《素·水熱穴》原腎風明言汗出逢風,是腎風何嘗非外入之風,不必如王注所云矣。

白話文:

「內風」一詞在《黃帝內經》中並未出現,最早見於《史記》中《扁鵲倉公列傳》:「脈搏滑動的,是內風。」這指的是外風進入體內,而不是從體內生出。

《千金方》中也多次提到「內風」,仔細研究其意思,和《史記》中的解釋相同。

只有王太僕在《素問·大奇論》中關於腎風的註釋中說,體內的勞累之氣積蓄,轉化為風,因此「內風」是指從體內產生的風,開始將經文中的「內風」字解釋為從體內產生的風。

然而,王太僕沒有提到要補養這種風。而且,《素問·水熱穴論》中明確提到腎風是出汗時遇到風寒所致,說明腎風也是由外來風寒引起的,不必像王太僕註解的那樣。

近世內風之說盛行東南,嘗以意別之,乃中風、痹、痱及肝氣、腎氣等症,但本各有主名,何庸易以混號。且古人惟以中風諸症為外風入內,故制諸續命湯加減之方以治之;惟以肝氣諸症為臟氣之厥,故制諸七氣湯加減之方以治之。若概目為內風,專為補計,則續命不嫌於發散,七氣不嫌於走泄乎?夫古人立法,每症皆有百世不易之准,何獨風、厥兩門,乃至與後世大相刺謬如此耶?噫!異矣。

白話文:

近來內風的說法在東南一帶盛行,我曾根據自身瞭解加以區分,它包含中風、痹症、痱子以及肝氣、腎氣等症狀,但這些本來都有自己的專有名稱,為什麼要隨便使用混淆的稱呼呢?而且古代醫家只把中風諸症視為外風入侵人體,因此制定了各種補益藥方以治療;而肝氣諸症則被視為臟腑氣血逆亂導致的厥證,因此制定了各種藥方以治療。如果一概而論,將這些症狀都歸為內風,專門使用補益藥物,那麼補益藥物不就容易導致發散氣血,而溫通氣血的藥物不就容易導致泄瀉嗎?古人制定治療方法時,每種疾病都有一定之規,不會輕易改變,為什麼偏偏在風證和厥證這兩方面,與後世醫家有如此巨大的分歧呢?唉!真是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