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經言》~ 卷三 (6)
卷三 (6)
1. 仲景用桂枝例解
仲景之用桂枝，不獨太陽病為然，即已見里症而表猶未罷者亦用之。故建中、復脈，雖於滋膩中，尚借一味桂枝以達餘邪；，而桃仁承氣湯、黃連湯、桂枝人參湯、柴胡薑桂湯、當歸四逆湯、烏梅丸諸方之用桂枝准此矣。其尤著者，陽明、太陰二篇，皆有浮脈者宜桂枝之論，可見無表症而有表脈者，猶當用桂枝。所以然者，有表脈則氣連於表，與未罷之表症同；無表症則不得不隨其所見之病以為隸。
白話文：
仲景使用桂枝，不僅適用於太陽病，即使已經出現裡症但表證尚未消除時也使用。因此，建中湯、復脈湯等滋膩方劑中，也加入一味桂枝以驅除餘邪。桃仁承氣湯、黃連湯、桂枝人參湯、柴胡薑桂湯、當歸四逆湯、烏梅丸等方劑使用桂枝也是如此。其中最明顯的是，陽明、太陰兩篇都提到浮脈者宜用桂枝的論述。可見即使沒有表症，但有表脈的，也應當使用桂枝。這是因為有表脈則氣連於表，與未消除的表症相同；沒有表症則不得不根據所見的疾病來確定證型。
近人泥桂枝為太陽經者，究未明其例也。夫仲景之用意雖深，能善讀之，則義隨文見，自有跡之可尋，此所以為醫學中百世之師也。
白話文：
有人說《傷寒論》中的桂枝湯歸於太陽經證，但一直沒有說明具體依據。張仲景的用意雖然深奧，但只要能正確地閱讀原著，就能從文字中理解其深意，自然能找到可以追尋的跡象，這正是他被尊為醫學界的百世宗師的原因。
2. 桂枝加芍藥生薑人參新加湯解
任分則權分，任專則權專；權分則功分，權專則功專。分者我與人均，專者人由我使。桂枝桂、芍俱三兩，則桂自驅風，芍自斂汗，各不相假，所謂任分權分而功分也。此方桂三兩，芍四兩，則芍能使桂，桂雖有驅風之能，亦不過以辛溫善達之氣，助芍藥宣已痹之血，而不得獨炫其長，所謂任專權專而功專也。加生薑之義，可以類推。
白話文：
責任和權利分配均勻，則工作任務和功勞也能均分；責任集中於一人，權利也集中於一人，則工作任務和功勞也集中於一人。責任均分，我與他人平起平坐；責任集中，他人由我支配。
桂枝湯中，桂枝和芍藥各三兩，則桂枝自己驅散風寒，芍藥自己斂汗止痛，互不侵犯，這就是責任均分、權利均分而功勞也均分。
但是，這個方子中，桂枝三兩，芍藥四兩，則芍藥能支配桂枝，桂枝雖然有驅散風寒的能力，但也只能以辛溫通暢的藥性，幫助芍藥宣通已痹之血，不能獨自發揮其優點，這就是責任集中、權利集中而功勞也集中。
加入生薑的道理，也可以依此類推。
此論身疼痛在發汗後，顯屬汗後亡津，血氣痹著之象。津血同類，故從血痹治。芍藥、生薑皆治血痹，故獨重其分。亡津故加人參，與白虎加人參湯症義同。何以知此身疼痛為血痹也？以脈沉細知之。栝蔞桂枝湯症，亦云脈沉細，而其病由於亡津，以彼例此昭然已。
白話文：
這篇文章講述了在出汗後身體疼痛的問題，這是因為出汗後津液耗盡，血氣不通暢所導致的。津液和血液是同類，所以要從治療血痹入手。芍藥和生薑都是治療血痹的藥物，所以它們的用量很大。由於津液耗盡，所以增加了人參，與白虎湯加人參湯的症狀意義相同。如何知道這種身體疼痛是由血痹引起的？通過脈搏沉細就可以知道。栝蔞桂枝湯症候羣也提到脈沉細，而其病因是津液耗盡，以此類比，這是顯而易見的。
3. 桂枝附子湯去桂加朮解
論曰：此本一方二法。以大便堅，小便自利，去桂也；以大便不堅，小便不利，故加桂。其義深奧難明，注家皆不得之。近徐氏《類方》則云桂枝能利小便，又云白朮能生腸胃津液，亦屬牽強。繹經意以身疼、脈虛而澀，為表虛挾濕，復以脈浮推得有風，復以不嘔明其無里症，故以桂枝解表之風，附、術解表之濕。其可確指為濕者，全在「不渴」二字上勘出，故脈澀作陽虛挾濕論也。
白話文：
論述中提到：這個處方有兩種不同的用法。如果大便乾燥，小便自行通利，那麼就去除桂枝；如果大便不乾燥，小便不利，則加入桂枝。這個道理深奧難懂，註解家們都沒有弄清楚。近代徐氏在《類方》中解釋說，桂枝可以利尿，白朮可以生津，但這種解釋有些牽強。
根據經文的本意，患者身體疼痛，脈象虛弱而澀，說明存在表虛夾濕的情況。再根據脈象浮起，推斷有表風，而且沒有嘔吐症狀，表明沒有內熱。因此，使用桂枝來解表風，附子、白朮來解表濕。之所以能確診為濕證，全靠「不渴」兩個字來推斷。所以，脈搏澀弱應該理解為陽虛夾濕。
然果繫有濕，必大便溏，小便不利；若大便堅，小便自利，則非濕症矣。既非濕症，而見身疼、虛澀之脈，是專屬陽虛可知。即其脈浮，亦平脈法所謂浮為虛也，不得再用解表之藥，以重虛其陽，故決然去桂，桂去而朮、附皆轉為溫煦陽氣之用矣。二方之別，所以明二症虛實疑似之辨者至矣。
白話文：
如果確實是濕氣多造成的，肯定是大便溏軟、小便不利；如果大便堅實、小便通利，就不是濕氣症了。既然不是濕氣症，但脈象卻出現痠痛和虛弱的狀況，這肯定是陽氣虛弱造成的。即使脈象浮起，也是因為陽氣虛弱導致的，不能再用解表藥物，以避免加重陽虛。因此果斷去掉桂枝，去掉桂枝後，白朮和附子都用於溫補陽氣。這兩個方劑的不同，是用來區分這兩種虛實難辨證型的典範。
4. 大青龍湯麻杏甘石湯越婢湯解
三方皆麻黃、石膏並用，乃表裡同治之法也。然石膏雖曰治里，而《本草》亦稱其能解肌。是三方者，必也表裡俱有熱，而又擁於上焦者宣之。且其為制也，大青龍湯麻黃六兩，石膏如雞子大；麻杏石甘湯麻黃四兩，石膏八兩；越婢湯麻黃六兩，石膏八兩。是皆石膏重於麻黃，石膏為主，麻黃為佐，則解熱之杈勝。
白話文：
三種藥方中都同時使用了麻黃和石膏，這是表裡同治的方法。雖然石膏被說成是治療裡症，但《本草》中也提到它有解表肌的作用。這三種方子都是針對表裡都有熱，而且熱氣壅塞在上焦的情況而設計的。而且在配製時，大青龍湯中麻黃六兩，石膏如雞蛋般大小；麻杏石甘湯中麻黃四兩，石膏八兩；越婢湯中麻黃六兩，石膏八兩。這些方子中石膏的用量都大於麻黃，也就是石膏為主，麻黃為輔，這樣解熱的作用就更強大了。
麻黃雖有發散之性，只得於解熱中疏其鬱滯而已。性隨制變，故仲景用大青龍，必提出「煩躁」二字，而以脈弱惡風戒其誤用，以見大青龍專為煩躁設。于越婢湯則主自汗出，無大熱；於麻杏甘石湯則主汗出而喘，無大熱。以見二方專為喘、汗設。煩躁、喘、汗症雖不同，其為上焦熱擁則同，故立法亦同。
白話文：
雖然麻黃具有發散的特性，但在退燒的時候只能用來疏通鬱滯。它的性質會隨著使用目的而改變，所以仲景在使用大青龍湯時，一定要特別強調「煩躁」這兩個字，並警告脈弱怕風的人不要誤用，表示大青龍湯專門用於治療煩躁。至於越婢湯，主要是用於自汗但沒有發高燒；麻杏甘石湯，則是用於汗出且喘息，但沒有發高燒。由此可看出，這兩種藥方專門用於治療喘息和盜汗。煩躁、喘息、盜汗的症狀雖然不同，但它們都是由於上焦熱氣壅盛引起的，因此治療方法也相同。
近柯氏琴《來蘇集》，疑麻杏甘石症「汗出而喘無大熱；七字為誤，欲移「無」字於「汗出」上。其不足與語仲景化裁之妙用必矣。
白話文：
近日讀柯氏的《來蘇集》，懷疑「麻杏甘石症」中的「汗出而喘無大熱」七個字有誤，希望將「無」字移到「汗出」前面。如果不足以瞭解仲景如何巧妙運用化裁之法，那麼就一定有問題了。
5. 小青龍湯解
古經方必有主藥，無之者小青龍是也。何以言之？方中麻、芍、薑、辛、桂、甘各三兩，味、夏各半升。考古半升，約古分亦三兩。仲景每以半夏半斤配生薑三兩，五味半升配生薑三兩。此方正其例也。八味輕重同則不相統，故曰無主藥。或謂麻黃先煎即是主藥。豈知麻黃以有沫當去，不得不先煎，與先煎澤漆、先煎大黃有別。
白話文：
古代經典藥方一定有主藥，沒有主藥的，像小青龍湯就是一個例子。為什麼這麼說呢？方子中的麻黃、芍藥、生薑、辛夷、桂枝和甘草各三兩，味草和夏枯草各半升。古代的半升，摺合現代的重量約為三兩。仲景（張仲景）經常將半斤半夏搭配三兩生薑，半升五味子搭配三兩生薑使用。小青龍湯就是遵循這個規律的。八味藥材的重量相同，就不會相互制約，所以說小青龍湯沒有主藥。有人認為麻黃先煎就是主藥。殊不知，麻黃因為有泡沫，必須先煎，這和先煎澤漆、先煎大黃的情況不一樣。
特以肺為水源，以此疏其壅塞耳！且本方加減法云去麻黃者四，麻黃在可去之例豈主藥乎？匪特麻黃非主藥也，即桂枝亦不過因表不解發熱而用之，其與芍藥、甘草同用，全乎桂枝矣。桂枝即非主藥，芍藥、甘草更可知已，又何論半夏乎？此方本從桂枝湯來，而其義則在乾薑、五味、細辛三味。本論於柴胡湯、四逆散方下云：咳者，加乾薑、五味子、細辛，即此方主治之義。
白話文：
這個方劑以肺為水液來源，用此來疏通肺部壅塞。且本方加減藥味的用法中提及去除麻黃的四個狀況，難道麻黃在可去除的範疇中是主藥嗎？不只是麻黃不是主藥，桂枝也不過是因表證未解而發熱才使用的，它和芍藥、甘草一起使用，就相當於用了完整的桂枝。桂枝既然不是主藥，芍藥、甘草就更不用說了，那就更不用討論半夏了。本方原本是從桂枝湯演變而來，但它的主要意義在於乾薑、五味子、細辛這三味藥。本論在柴胡湯、四逆散的方劑後面提到：有咳嗽者，加乾薑、五味子、細辛，這正是本方治療的意義。
柴胡湯方下又云：咳者去人參、生薑、大棗，加五味子、乾薑，即此方用桂枝湯，所以必去棗、姜之義。然則小青龍為治飲家咳之方，故凡用乾薑、五味子，而與若桂若麻並施者，皆自此出。如《金匱》厚朴麻黃湯、射干麻黃湯、苓桂五味甘草姜辛湯、苓桂五味甘草姜辛半夏湯、苓桂五味甘草姜辛半夏杏仁湯、苓桂五味甘草姜辛半夏杏仁大黃湯六方是也。論此方所從來，當入桂枝類；論此方所由衍，當另建一類，而六方隸焉，斯當矣。
白話文：
柴胡湯方下面又說：有咳嗽症狀的去人參、生薑、大棗，加五味子、乾薑，這個方子使用桂枝湯，所以一定去除棗和薑的意思。然而小青龍湯是用來治療因飲酒而咳嗽的方子，所以凡是用乾薑、五味子，而與桂枝、麻黃一起使用的，都出自這個方子。比如《金匱》中的厚朴麻黃湯、射干麻黃湯、苓桂五味甘草姜辛湯、苓桂五味甘草姜辛半夏湯、苓桂五味甘草姜辛半夏杏仁湯、苓桂五味甘草姜辛半夏杏仁大黃湯等六個方劑。討論這些方子的來源，應該歸入桂枝類；討論這些方子的衍生，應該另立一類，而把這六個方劑歸入其中，這是適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