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經言》~ 卷三 (2)
卷三 (2)
1. 《傷寒論》六經解三
餘論《傷寒》六經為紀表裡,屢矣。究何所證?曰:證諸華佗。《千金》引其說云:凡傷寒一日在皮,二日在膚,三日在肌,四日在胸,五日在腹,六日入胃,是分六層以紀表裡之次者由佗始。所云入胃,即陽明病胃家實也;在皮、在膚、在肌,即太陽及陽明經病也;在胸,即少陽及太陰病吐食不下也;在腹,即太陰腹滿痛及少陰、厥陰病也。
特措詞有文質,分次有贏縮,以此不同耳!其紀表裡之義則同,仲景既存《素問》六日六經之文於例,而又取華氏六日六層之義潤飾之,而易其目以著篇,乃主藥法而略針法之意。巢元方能知之,故《病源》存華說於總論,復次《素問》六日六經依脈生病之文於後,與仲景若合符節,是又得一證矣。夫又奚疑?
白話文:
關於《傷寒論》以六經作為區分表裡病症的綱領,已經多次討論過了。那麼,究竟是以什麼來證明這種區分的呢?答案是:根據華佗的說法。《千金方》引用華佗的說法提到,一般來說,傷寒第一天病邪在皮膚,第二天在皮下組織,第三天在肌肉,第四天在胸腔,第五天在腹部,第六天進入胃部。這是將病邪侵入人體的過程分成六個層次,用來區分表裡病症的先後順序,而這個說法是由華佗開始的。其中所說的「入胃」,指的就是陽明病的胃腸實熱;而「在皮、在膚、在肌」,指的就是太陽經以及陽明經的病症;「在胸」,指的就是少陽經和太陰經的病,表現為嘔吐、食不下;「在腹」,指的就是太陰經的腹脹腹痛,以及少陰經、厥陰經的病症。
只是華佗的用詞比較典雅,分層次的時間也有鬆緊,因此用詞不同而已!但是他們區分表裡病症的意義是相同的。張仲景已經採用了《素問》中關於六日六經的說法,並且又採用了華佗關於六日六層的說法來加以潤飾,只是更改了名稱來作為篇章的標題,主要闡述藥物治療的方法,而省略了針灸治療的內容。巢元方能夠了解這一點,所以在《病源》中,在總論部分保留了華佗的說法,並且在後面又根據《素問》中六日六經按照脈象產生疾病的說法加以闡述,與張仲景的理論不謀而合,這又是一個證明。這樣還有什麼可以懷疑的呢?
2. 《傷寒論》六經解四
前論分次有縮,又有一證,蓋六經雖六,核之止四。華佗一日、二日、三日在膚皮肌,仲景以太陽統之;四日在胸,以少陽統之;六日在胃,以陽明統之;五日在腹,仲景分為太陰、少陰、厥陰三經。
是華佗、仲景雖各分為六,恰各合為四耳!故仲景著各經欲解是,太陽巳午未,陽明申酉戌,少陽寅卯辰,三陰則以亥子丑三時前後,兼一時而錯互之,其實於十二時中,止得三時焉。與《靈·衛氣行》水下一刻,人氣在太陽,二刻少陽,三刻陽明,四刻陰分大同。陰分即三陰之分也。
陰陽贏縮之義,殆本此乎。又仲景書中三陽中風,皆各有證,獨至三陰,則太陰有四肢煩疼一證,而少陰、厥陰皆止言脈不言證,明太陰篇一言可賅二經,故二經篇從省也。由中風推傷寒,則太陰篇首所謂腹滿吐食者,恐亦賅二經言。
第兼欲寐為少陰,兼渴熱疼飢為厥陰,皆當以滿吐為本,不然僅僅欲寐,豈足定為傷寒少陰病乎?且少陰篇詳言吐利腹痛,若以陽明、少陽篇不詳太陽證例之,不大相徑庭乎?且三陽篇詳言傳經,又言並病合病之證,獨於三陰則從略,而無太陰與少陰並病合病、太陰與厥陰並病合病之證,更無三陰合病、二陰並病之證,豈不昭然乎哉!
白話文:
之前討論過病程發展有快有慢,並且有一種情況,雖然說有六經,但實際上歸納起來只有四種。華佗認為病程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病邪都在皮膚肌肉,張仲景用太陽經來統稱;第四天病邪在胸腔,用少陽經來統稱;第六天病邪在胃部,用陽明經來統稱;第五天病邪在腹部,張仲景則分為太陰、少陰、厥陰三經。
這樣看來,華佗和張仲景雖然各自將病程分為六種,實際上各自都歸納成了四種!所以張仲景在各經篇章想表達的是,太陽經對應的時間是巳、午、未時,陽明經是申、酉、戌時,少陽經是寅、卯、辰時,三陰經則是以亥、子、丑三個時辰前後,夾雜一個時辰而相互錯開,實際上在十二個時辰中,只占了三個時辰。這與《靈樞·衛氣行》所說的水下一刻,人體的氣在太陽,二刻在少陽,三刻在陽明,四刻在陰分的道理大致相同。陰分就是三陰經的區分。
陰陽之間有增強或減弱的道理,大概就是從這裡來的吧。另外,張仲景書中三陽經的中風都有各自的症狀,唯獨到了三陰經,太陰經只有四肢煩疼一個症狀,而少陰、厥陰都只說脈象而不說症狀,這表明太陰篇的一個症狀就可以概括兩個經脈的病症,所以這兩經的篇幅就省略了。從中風推論傷寒,那麼太陰篇首所說的腹脹嘔吐,恐怕也是概括了兩經的症狀。
只是兼有想睡是少陰病,兼有口渴發熱、疼痛飢餓感是厥陰病,都應以腹脹嘔吐為根本,不然僅僅是想睡,怎麼能確定是傷寒少陰病呢?況且少陰篇詳細講述了嘔吐、腹瀉、腹痛,如果用陽明、少陽篇不詳細講太陽病症狀的例子來類比,不是很不合理嗎?而且三陽篇詳細講述了病邪的傳變,又講了同時患兩種或多種病的情況,唯獨三陰經就從簡了,沒有太陰與少陰同時得病、太陰與厥陰同時得病的情況,更沒有三陰同時得病、二陰同時得病的情況,這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3. 陽明病胃家實解
邪之中人,各有法度。在軀則風中皮腠,濕流關節,寒傷筋骨,熱傷血脈;在臟則風傷肝,濕傷腎,寒傷肺,熱傷心。二者皆以類從。若邪之不以類從者,則必其表裡相傳者也。大法在軀者以六經傳,至七日愈;在臟者以五臟傳,至六日愈。六經為陽,五臟為陰也。其表裡互傳,不在此例。
故仲景書於惡寒則以發熱無熱起,例於太陽篇,而於通書中,則本華佗六日六層之說,而文之以六經之名,殆混經臟而橫斜截之,自成一家言。故至陽明篇,獨以胃家實為正,而姑存陽明外證以備義,其篇中冠以「陽明病」三字者,皆指胃家實,與《素》、《靈》所稱陽明為行身前之脈者不同。所以然者,藥法與針法異也。
讀仲景書,勿執他經以疑此論,亦勿執此論以疑他經可已。經於他篇之首,各舉病名,獨「胃家實」三字渾含之者,以見胃象萬物所歸,無所復傳,其部既廣,不可單稱一二故也,細讀之自知。《千金》作胃家寒者,「寒」即「塞」字之誤,與「實」同義。《金匱》黃疸陰被其寒,《千金》亦作塞,可證。
奈何有見一「寒」字之異,從而為之辭者!
白話文:
外邪侵入人體,各有一定的途徑和規律。在身體表面,風邪會侵犯皮膚毛孔,濕邪會流注於關節,寒邪會傷害筋骨,熱邪會傷害血脈;在臟腑,風邪會傷害肝,濕邪會傷害腎,寒邪會傷害肺,熱邪會傷害心。這些邪氣的傳變多會依照同類的性質而走。如果邪氣不按同類性質傳變,那一定是從表傳到裡。一般來說,侵犯身體表面的邪氣,會按照六經的順序傳變,大約七天會好;侵犯臟腑的邪氣,會按照五臟的順序傳變,大約六天會好。六經屬於陽,五臟屬於陰。表裡互相傳變,就不在這些常規的例子之中。
所以張仲景寫書,對於怕冷的症狀,用發熱或不發熱來區分,放在太陽篇來討論;而在他的醫學著作中,他又採用華佗六日六層的說法,把這些內容用六經的名義來稱呼,這幾乎是把經絡和臟腑混淆,然後橫向斜向地截斷分層,自成一套理論體系。因此,到了陽明篇,獨獨以胃家實證為重點,而姑且保留陽明的外在症狀來輔助說明其意義。書中凡是標題寫上「陽明病」三個字的,都是指胃家實證,與《素問》、《靈樞》所說的陽明經是行走於身體前側的經脈,是不同的概念。之所以這樣區分,是因為藥物治療的方法和針灸治療的方法不同。
讀張仲景的書,不要執著於其他經脈的說法來懷疑這個理論,也不要執著於這個理論來懷疑其他經脈的說法,這樣就可以了。經書在其他篇章的開頭,都會各自舉出病名,只有「胃家實」三個字是含糊籠統的,這是因為胃就像萬物歸宿的地方,病邪不會再繼續傳變到其他地方。胃的範圍很大,不能簡單地用一兩個詞來概括,仔細讀下去就會明白。《千金方》說胃家寒證,那個「寒」字其實是「塞」字的筆誤,和「實」的意思相同。《金匱要略》說黃疸病是陰寒邪氣所導致,《千金方》也說是閉塞,這可以作為證明。
奈何有人看到一個「寒」字的差異,就以此來加以辯解,實在是太過於鑽牛角尖了!
4. 腸覃解
《靈·水脹篇》腸覃者,寒氣客於腸外,與衛氣相搏,氣不得榮,因有所繫,癖而內著,惡氣乃起,息肉內生。其始生也,大如雞子,稍以益大,至其成,如懷子之狀,久者離歲,按之則堅,推之則移,月事以時下,此其候也。泉案:腸覃既生息肉,則有形矣。但覃乃延長之義,於病狀何取?當為蕈之省文。
《韻》、《篇》並云:蕈,之荏反,地上菌也。病之蕈名者,蓋取腸外息肉生如蕈狀,後世咽菌、陰菌等名准此。讀當尋上聲,不當如字讀。古蕈、蕈二字多相通,故五經文字云詩葛,覃字亦作蕈。但彼蕈仍當訓延,而此蕈則當訓菌。二字之詁雖異,二字之通則同。此類甚多,不可不正。
白話文:
《靈樞·水脹篇》所說的腸覃,指的是寒氣侵入腸道外,與衛氣互相搏擊,導致氣血無法順利運行,因為某種原因被繫住了,積聚在體內形成腫塊,接著產生不好的氣息,進而長出息肉。剛開始長出來時,像雞蛋那麼大,慢慢地會越來越大,等到長成時,看起來就像懷孕一樣,時間久了甚至會超過一年,按壓時會感覺堅硬,推動時又會移動,月經則會按時來,這就是它的症狀。
我認為,腸覃既然會長出息肉,就已經是有形體的東西了。但「覃」有延長的意思,這樣對應病狀要如何解釋呢?應該是「蕈」字的簡寫才對。《韻》、《篇》都說:「蕈」這個字,讀音是「之荏反」,指的是長在地上的菌類。這種病之所以稱為「蕈」,大概是因為腸道外長出的息肉像蕈類一樣。後世的咽菌、陰菌等名稱也是這樣來的。讀音應該讀上聲,不應該按照字面讀音。古代「蕈」、「覃」這兩個字常常可以互相通用,所以《五經文字》說詩經裡的葛覃草,「覃」這個字也可以寫成「蕈」。但那裡的「蕈」仍然應該解釋為延長,而這裡的「蕈」則應該解釋為菌類。這兩個字的解釋雖然不同,但它們可以互相通用是相同的。這種例子有很多,不能不加以糾正。
5. 蠱怚解
《靈·熱病》男子如蠱,女子如怚,身體腰脊如解,不欲飲食。楊注《太素》以為男女相悅之病。女惑男為蠱,男惑女為怚。泉案:楊說蓋據《左傳》而對參得之,於名義最合。今為引申之。蠱者,壞也。《素·生氣通天》注謂煎厥由房勞來,而至耳目潰潰乎若壞都,正以女惑男而壞也。
怚者,阻也。《史記·倉公傳》韓女欲男子不可得,病寒熱,月不下,正以男惑女而阻也。曰煎厥,曰寒熱,則身必發熱,故經列於熱病。此熱必發於腎,腎熱則侮脾,故身體腰脊如解,不欲飲食。腎中之熱既淫於脾,則必脾腎同治,故下文云刺湧泉及跗上。經文莫著於此,由刺法推藥法,其方可知。
《千金》無比山藥丸可以治蠱,《本事方》抑陰煎可以治怚。若更中於虛邪,必皆致羸瘦、咳嗽、沉默、殗殜,為風虛勞、傳屍勞等症,當各隨宜治之矣。或據《玉篇》怚,驕也。《廣韻》怚,憍也。而通怚於狙,釋為詐病亦得。蓋此症變幻,不的知所苦,朝涼即如平人,暮熱輒至大劇,有似詐也。
然以狙虛擬其神,不若以阻實徵諸病。《千金》直作「阻」字,阻者,經阻。
白話文:
《靈樞經·熱病篇》裡說,男子生病像「蠱」,女子生病像「怚」,身體腰背像要散開一樣,不想吃東西。楊上善在《黃帝內經太素》中認為,這是男女互相愛慕而產生的疾病。女子迷惑男子稱為「蠱」,男子迷惑女子稱為「怚」。我認為,楊上善的說法是根據《左傳》的記載並加以參照,在名稱含義上最為貼切。現在我再進一步解釋。「蠱」的意思是敗壞。《黃帝內經·生氣通天論》的註解說,煎厥這種病是因房事過度而來,導致耳目潰敗,好像整個都壞掉一樣,這正是因為女子迷惑男子而導致的敗壞。「怚」的意思是阻礙。《史記·倉公傳》記載,韓女愛慕男子卻得不到,生病出現寒熱,月經也不來,這正是因為男子迷惑女子而導致的阻礙。煎厥也好,寒熱也好,身體一定會發熱,所以《內經》將其歸類為熱病。這種熱一定發於腎,腎熱會侵侮脾,所以身體腰背會像要散開一樣,不想吃東西。腎中的熱既然侵犯到脾,就必須脾腎一同治療,所以下文說要針刺湧泉穴和足背上的穴位。經文的含義在此點最為明顯,由針刺的方法推論用藥的方法,藥方是可以知道的。《千金方》中的無比山藥丸可以治療「蠱」,《本事方》中的抑陰煎可以治療「怚」。如果又感染了虛邪,一定會導致身體消瘦、咳嗽、沉默寡言、精神萎靡,變成風虛勞、傳屍勞等症狀,應當根據病情來治療。或者有人根據《玉篇》說「怚」是驕傲的意思,《廣韻》也說「怚」是驕傲的意思,然後把「怚」字與「狙」字相通,解釋為裝病也是可以的。因為這種病症變化無常,不能明確知道痛苦所在,早上涼爽就跟正常人一樣,傍晚發熱就會變得非常嚴重,有像裝病的樣子。然而用「狙」這個字來虛擬它的表現,不如用「阻」來實際描述它的病症。《千金方》直接寫作「阻」字,「阻」的意思是經脈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