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泉

《研經言》~ 卷二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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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8)

1. 釋鉤毛弦石溜五脈

《素》五臟別鼓一陽曰鉤,鼓一陰曰毛,鼓陽勝急曰弦,鼓陽至而絕曰石,陰陽相過曰溜。案一陽一陰,謂一於陽一於陰也。一與壹通。壹,專也。夏陽大旺,陰不能與之爭,故曰一陽,而鉤脈當之。秋陽剝喪、不能與陰爭,則陰專,故曰一陰,而毛脈當之。此二者言陰陽勝負之極也。

陽勝謂與陰爭而能勝陰也。春時陽雖漸旺,而尚為陰蒙,故其象為急,而弦脈當之。陽至謂不能與陰爭,故止曰至也。冬時陰多陽少,則陽沉潛,故去來斷絕,而石脈當之。此二者言陰陽勝負之多少也。溜脈不言鼓者,以其弱甚也,此陰陽之無勝負者也,中氣也。此經發明四時臟脈之義最精核,曰一、曰勝、曰至、曰過,字字可求。

勝、至二字,義猶未了,故足以曰急、曰絕。讀者所當緣文以求義也。王注誤以一陽一陰牽合上文三焦與肝,由此穿鑿附會,頓失經旨,致言臟脈者,但知其當然,不知其所以然矣。

白話文:

《黃帝內經》提到,五臟的脈象各有不同:當脈搏跳動呈現一個明顯的陽性時,稱為「鉤」脈;當脈搏跳動呈現一個明顯的陰性時,稱為「毛」脈;當陽氣過盛,脈搏跳動快速且強勁時,稱為「弦」脈;當陽氣達到極點而脈搏停止時,稱為「石」脈;當陰陽二氣交錯不分時,稱為「溜」脈。

這裡的「一陽」、「一陰」,指的是陽氣或陰氣的專一性, 「一」在這裡與「壹」字相通,有專一的意思。夏天陽氣旺盛,陰氣無法與之抗衡,所以說「一陽」,這時會出現鉤脈。秋天陽氣衰弱,無法與陰氣抗衡,陰氣獨盛,所以說「一陰」,這時會出現毛脈。鉤脈和毛脈指的是陰陽勝負的極端狀態。

「陽勝」指的是陽氣可以勝過陰氣。春天時陽氣雖逐漸旺盛,但仍受到陰氣的抑制,所以脈象呈現急迫,這時會出現弦脈。 「陽至」指的是陽氣無法與陰氣抗衡而停止。冬天時陰氣盛陽氣弱,陽氣會沉潛下去,脈搏跳動時斷時續,這時會出現石脈。弦脈和石脈指的是陰陽勝負的程度差異。

溜脈沒有用「鼓」來形容,是因為它太過虛弱,呈現陰陽不分勝負的狀態,屬於中氣的表現。這段經文精闢地闡明了四時臟脈的意義,其中「一」、「勝」、「至」、「過」等字都值得仔細推敲。

「勝」和「至」這兩個字,含義還不夠明確,所以用「急」和「絕」來加以說明。讀者應該根據經文內容仔細探求其含義。過去有人錯誤地用「一陽一陰」來牽強附會之前提到的三焦和肝,導致對經文的理解產生偏差,使得研究臟脈的人只知道其脈象表現,卻不知道其背後的原理。

2. 釋㩌

《千金》卷十三心臟篇云:夏三月主心、小腸病,曰赤脈㩌。「㩌」字經傳少見,醫書僅見於此。考《禮·中庸》君子之道費而隱。注:費猶詭也,道不費則仕。《釋文》云:本又作拂。費字無詭訓,原本必作拂。拂之別體作㩌,故又省作費。若㩌省貝為拂,則有扌為費,理固然也。

若經本作費,鄭當破讀云費當為拂矣。《詩·大雅·皇矣》四方以無拂禮。《大學》是謂拂人之性。箋註皆云拂猶㩌也,與《中庸》注同,可證也。《千金》赤脈㩌云者,謂邪氣㩌其脈氣也。後人不知此義,宋許叔微傷寒九十論引龐安常《傷寒總病論》赤脈攢,攢即㩌之誤,㩌語正本之《千金》,而字誤作攢,則不可通矣。

白話文:

《千金方》第十三卷心臟篇提到:「夏季三個月主要與心臟、小腸的疾病相關,會出現赤脈搏動的『㩌』。」這個「㩌」字在古代經典中很少見,醫書中也只有這裡出現。

考證《禮記·中庸》中的「君子之道費而隱」一句,注釋說「費」通「詭」,意思是道如果不是如此隱晦,就容易被世俗功利所用。而《釋文》說這句話的「費」字,有的版本寫作「拂」。因為「費」字沒有「詭」的解釋,所以原本應該是「拂」字。「拂」字的異體字寫作「㩌」,因此又簡化為「費」。如果將「㩌」字省略「貝」寫成「拂」,再加個「扌」就成了「費」,這個道理是說得通的。

如果原來的經文寫的是「費」,那麼鄭玄應該把它解釋為「費」應當通「拂」。《詩經·大雅·皇矣》中說:「四方以無拂禮」,《大學》中說:「是謂拂人之性」,這兩句的箋註都說「拂」通「㩌」,與《中庸》的注釋相同,可以作為佐證。《千金方》說的「赤脈㩌」,意思是說邪氣侵擾脈搏的氣機。後人不知道這個意思,宋代的許叔微在《傷寒九十論》中引用龐安常《傷寒總病論》的「赤脈攢」,這個「攢」字是「㩌」字的錯誤寫法。「㩌」這個用法是出自《千金方》的原文,而字卻誤寫成「攢」,就說不通了。

3. 釋解㑊

「㑊」字《說文》所無,以食亦推之,當為「亦」,亦通於射。古今人表曹嚴公亦姑,師古曰:即射姑也。《詩》抑矧可射思、射厭也。然則解㑊云者,謂懈怠而厭事也。射又通於夜,《荀子·勸學》:西方有木焉。名曰夜干,亦作射干。《左·昭廿五傳》:狐夜姑。《釋文》本作射,夜從亦省聲。

《說文》:夜舍也,天下休舍也。然則解㑊云者,謂懈怠而休舍也。夜又通於液。周有叔液鼎,即八士之叔夜,而《周官·考工》弓人春液角,近朱駿聲謂液解也。然則解㑊云者,即解字之重言也。此王太僕寒不甚、熱不甚、弱不甚、強不甚之訓,所以不可易也。又案食亦云者,即臨食不甚喜好之稱,故曰瘦人以其未食時若欲食,及臨食則不甚欲食,故曰善食而瘦人。(善讀如彼為善之之善。

)兩症名義並同。

白話文:

「㑊」這個字在《說文解字》裡沒有,從「食」和「亦」來推測,應該是「亦」字,而「亦」又和「射」字相通。古人提到曹嚴公的妻子,也稱她為「射姑」,顏師古解釋說:「射姑」就是「射姑」。《詩經》裡說「怎麼能射思、射厭」,這裡的「射」有厭倦的意思。所以,解釋「㑊」這個字,可以理解為懈怠、厭倦做事。而且,「射」字又通「夜」,《荀子·勸學篇》裡說:「西方有種樹,叫做夜干」,也寫作「射干」。《左傳·昭公二十五年》裡說「狐夜姑」,《釋文》中原本寫作「射」,「夜」字是從「亦」省去聲符而來。

《說文解字》解釋「夜」是休息的地方,是天下人休息的場所。那麼,解釋「㑊」這個字,可以理解為懈怠而休息。另外,「夜」字又和「液」字相通。周朝有叔液鼎,就是八士中的叔夜,而《周官·考工記》說弓匠春天要處理浸泡過的牛角,「液」字,朱駿聲認為是「解」的意思。那麼,解釋「㑊」這個字,就是「解」字的重複。這就像王太僕說的,寒冷不覺得太冷,熱不覺得太熱,虛弱不覺得太虛弱,強壯不覺得太強壯,這個訓釋不能隨便更改。再說「食亦」這個解釋,就是指臨近吃飯時,並不是很喜歡吃。所以說,瘦人因為還沒吃飯的時候好像很想吃,等到吃飯的時候卻不怎麼想吃,所以說他們是看起來能吃卻很瘦的人。(這裡的「善」字,讀音如同「善於」的「善」。)

這兩種症狀的名稱和意義是相同的。

4. 釋服

一方之藥料,古曰服,今曰貼。「貼」字古無,止作帖。《說文》:帖,帛書署也。以木曰檢,以帛曰帖。案,檢即簽也。以檢類帖,是帖即如今招貼之謂。明帖即貼也。《文選·陸機文賦》或安帖而易。施注《公羊傳》曰:帖,服也。今《公羊·僖四年傳》曰卒帖。荊注:怗,服也,字從立心,疑即帖之訛。

然則帖與服義同爾。貼占聲,《史·平準書》各以其物,自古索隱,自隱度也。《漢書》注:各隱度其財物多少,而為名簿,送之於官也。由是推之,則醫者隱度其藥物多少,而為書署以予人者,宜其稱帖矣。《說文》服,用也。《呂覽》論威敵已服矣。注:降也。方藥稱服者,言其用以降服病氣也。

降服之服同於伏,而醫方有云一伏時、三伏時者,猶言盡此一時、三時之候也。藥物畏火煮爍,故謂之伏,猶秋之於夏,以金續火名,是時為三伏也。學者果能隨處顧名思義,則知古人牖我者至矣。

白話文:

古代的藥方,以前叫做「服」,現在叫做「貼」。 「貼」這個字在古代是沒有的,只有寫成「帖」。《說文解字》說:「帖,是用帛寫字的標記。」用木頭做的叫做「檢」,用絲帛做的叫做「帖」。其實,「檢」就是現在說的「簽」。把「檢」比作「帖」,那麼「帖」就像現在說的「招貼」的意思。所以「明帖」就是「貼」。《文選·陸機文賦》裡說「有的安帖而容易」,《公羊傳》的注釋說:「帖,就是服用的意思。」現在《公羊傳·僖公四年》說「卒帖」,荊州的注釋說:「怗,就是服用的意思,這個字從立心,懷疑是帖字的訛誤。」

這樣看來,「帖」和「服」的意思是相同的。「貼」這個字是從聲音來的,《史記·平準書》說「各自按照自己的東西,從古以來都這樣,自己衡量估計」,《漢書》的注釋說:「各自估計自己的財物多少,然後寫成名冊,送到官府去。」從這裡推斷,醫生衡量估計藥物的多少,然後寫成記錄給人,應該稱之為「帖」才對。《說文解字》說:「服,是使用的意思。」《呂氏春秋》說「討論威敵已經降服了。」注釋說:「降服的意思。」藥方叫做「服」,是說用藥來降服病氣的意思。

降服的「服」和潛伏的「伏」是相同的,所以醫方有說「一伏時」、「三伏時」的說法,就像說盡這一個時辰、三個時辰的時候一樣。藥物怕火煮煉,所以稱為「伏」,就像秋天相對於夏天,用金來延續火的名稱,這個時間就是三伏天。學者如果能夠隨時隨地根據名稱思考意義,就會知道古人啟發我們的地方真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