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堂醫論》~ 卷下 (10)
卷下 (10)
1. 婦科驗方
病愈四十日,方能策杖,盤躄室中。出寄素芝禪室,靜言思之,殊自可愧,簡出成案,用供博採。
按成,客讀之,難曰:吐血之因,起自於寒,容或有之;血湧之狀,以為非火,實難深信。且水之與火,不可同語,主何說以通之?余曰:人生氣交中,平時惟一太極,內含陰陽五行之妙,不可得見其端倪。病則偏而動,陰陽五行,自相摩蕩,如止水之風,自有波瀾也。設若受寒,即見寒之氣象,便是波瀾內撼其機,變現傾移往復之相,所謂一而二矣。
故人傷於寒,則為病熱,熱則火反病也。受一分寒,倒見一分火,寒則十分,則火有十分者,勢也,理也。吐血固為火象,其所以然,實寒氣抑之、鼓之,而火始有力,病之本源不在於火,而在於寒,明矣!豈得竟以象火而歸重於火耶。治病必求於本,必審於內,毋以形似害其義也。
客問:傷寒當分六經,君之吐血,屬之何經?曰:寒者,冬時之令也。人病因此先動氣化,余病在氣化中,論之不入經也。入經便有定位,便可標法、指示,自是傷寒一家,宜應別論。余初冬怒甚,便當動血,雖不嘔出,血奚其清;而寒復傷榮,藥偏補腎,其滔天驚人者,勢使然也。
客問:設以為寒,何不發散,而以苦寒下之實有,似乎治火矣;又用赤小豆、連翹者何義?啜蓮肉湯而得汗者,又何故也?曰:寒之害人,當分陰陽、表裡。余受寒於夜,奪濁其血,故邪湊其陰,而陰屬有形之榮,所處深密,非表病之當發散者也。寒凝火鬱,理必炎上,非苦寒之味,從火之性而使之降,其熱未可服也。
火熱鬱勃,勢雖燎炎,原從制抑所生,須作不足論之。仲景云:心氣不足,吐血、衄血者,瀉心湯主之。瀉心者,瀉血分有餘之邪,使之相平乎不足之氣也。心有不足,血無所主,兼併奪蓄之瘀,郁遏盛甚,而致暴焚,載血上行,倉皇洊妄,非下有形,安克效哉!顧苦寒下法,似乎降火,不知火之成患,政在不得上炎。
有形能去火空,斯發心氣無虞,不足之從來,實在堅凝閉密之寒,火得疏通,安問堅凝閉密者乎?則奚為治火,實散寒也。其用連翹之易散,假赤豆之色同,皆欲心氣之開,自無堅凝之害。至若蓮得夏氣之英華,子中復含甲,用透心之端倪者。心氣偏鬱於陰,透之還從陰出,又汗為心液,而從手足陰分外發,則蓮子之用,若神助焉(其發明原理處,精透極矣)。
客問:四神一劑而泄、痛止,六味數進而喘急平,已見成效,何得以為助長也?曰:余疾之來,始於盛怒,成於受寒,發於房室。三因較之,二分有餘,一分不足。今以四神之堅固,六味之填塞,則腎平矣。而寒水合德,嚴凝甚深,抑火燔焫,非無所自;且藥石之力量,氣血之轉移,只在毫芒之間,可輕試耶?助長之言,識法自懼耳。
白話文:
婦科驗方
病好四十天後,才能拄著拐杖,只能臥床在家裡。後來到素芝禪室寄住,靜靜地思考這段時間的經歷,覺得自己實在有愧於人,便將治療經過簡單地記錄下來,以供大家參考學習。
有人讀了我的記錄後,提出疑問說:吐血的原因,是因受寒引起的,這或許有道理;但說血湧的現象不是因為火,這就難以置信了。而且水和火,是不能混為一談的,您怎麼解釋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呢?我回答說:人體氣機運行交合,平常只有一個太極,內含陰陽五行微妙的運作,難以察覺其根本。生病了,氣機就會偏盛而動,陰陽五行就會互相衝撞,就像靜止的水面忽然起風,自然就會產生波瀾。假設受寒,就會顯現寒邪的徵象,這就是內在的波瀾衝擊了機體,造成氣機的傾斜、轉移和反复變化,這就是所謂的一而二的道理。
所以人受寒邪侵襲,就會生病發熱,發熱就是寒邪導致的病理現象,是寒邪反作用的結果。受一分寒邪,就會出現一分熱象,寒邪十分嚴重,熱象就會十分嚴重,這是必然的趨勢,也是符合道理的。吐血固然是熱象,但其根本原因,實際上是寒邪抑制、激化了它,才使火邪的力量增強,疾病的根本原因不在於火,而在於寒,這是明確的!怎麼能只看到熱象,就歸咎於火呢?治療疾病一定要找到根本原因,一定要審察內在的病理變化,不能被表面的現象所迷惑。
對方又問:傷寒要分六經辨證,您的吐血屬於哪一經?我說:寒邪,是冬天季節的主氣。人因為受寒而生病,首先是氣機的運化發生了紊亂,我的病就在氣機運化上,不能用六經的理論來解釋。如果套用六經的理論,就會有固定的位置,就能確定治療方法和指引,那樣就屬於傷寒的範疇了,應該另作討論。我是在初冬時盛怒過度,導致了血氣的紊亂,雖然沒有嘔吐,但血液卻很清澈;而且寒邪又傷及了營衛之氣,所以用藥偏向補腎,這巨大的變化,是情勢使然。
對方又問:既然認為是寒邪,為什麼不採用發散的方法,卻用苦寒之品來瀉下呢?這似乎是治療火邪啊;還有用赤小豆、連翹又是什麼道理呢?喝蓮子湯而發汗,又是為什麼呢?我說:寒邪的危害,要區分陰陽、表裡。我是在夜間受寒,寒邪奪去了血液的清氣,所以邪氣聚集在陰位,而陰位屬有形之榮,位置深在內部,不是表證應該發散的。寒邪凝滯,火邪鬱結,理應向上發展,非要用苦寒之味,順應火邪的特性使其下降,否則熱邪難以消除。
火熱鬱結,勢頭雖然猛烈,但它的產生本來就是因為受到抑制,所以應該從不足的角度考慮。張仲景說:「心氣不足,吐血、衄血者,瀉心湯主之。」瀉心,就是瀉去血分裡多餘的邪氣,使之與不足的氣機達到平衡。心氣不足,血液沒有依託,加上淤血阻滯,鬱結嚴重,就導致暴發,血液上逆,神志慌亂,如果不瀉下有形之邪,怎麼能見效呢!雖然苦寒瀉下之法,看似在治療火邪,卻不知道火邪的成患,恰恰在於不能向上運行。
有形之邪排出,才能使心氣不受阻礙,心氣不足的根本原因,實在是寒邪凝滯閉塞,火邪得以疏通,哪還用擔心寒邪凝滯閉塞呢?所以說,看似治療火邪,實際上是散寒。用連翹是因為它容易發散,用赤小豆是因為它的顏色相近,都是為了使心氣舒暢,從而避免寒邪凝滯的危害。至於蓮子,它吸收了夏季的精華,種子裡又包含著生機,可以通達心氣的關鍵部位。心氣鬱結在陰位,疏通它也要從陰位入手,而且汗液是心液,從手足陰經外發,所以用蓮子,就像神明相助一樣(它的發明原理,精妙透徹)。
對方又問:四神湯一劑就使泄瀉、疼痛停止,六味地黃丸服用幾次就使喘促平息,已經見到療效了,怎麼還能說是助長病情呢?我說:我的疾病,開始於盛怒,成於受寒,發於房事。這三種原因相比,寒邪佔了大部分。現在用四神湯來鞏固脾腎,用六味地黃丸來滋補腎陰,腎氣就能平復了。但寒邪與水氣相合,凝結很深,抑制了火邪,使其不能向上發洩,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而且藥物的力量,氣血的轉化,都在微妙之處,能輕易嘗試嗎?說助長病情,是考慮問題不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