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堂

《肯堂醫論》~ 卷下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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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9)

1. 婦科驗方

蓋腎中陽氣不足,陰氣有餘,遂聚水致病,是此病之源也,《內經》有聚水而成其類是也。

庚申臘月二十七夜,予患腹痛,惡寒,泄瀉,平旦且止,至暮復作,明日又止。至改元五日,肛左微痛。起因房室,意為腎泄,服四神丸一大劑,泄、痛竟止。早間肛左稍有核,其痛漸近尾閭,暮痛不可反側。次暮以水化熊膽塗之,立覺涼氣直上肺左,痛亦漸緩,略堪展轉。

中夜吐痰,痰內見血一二點,辰時痔出白厚膿,竟可起坐。十一日早,與人多話,方櫛發,血從咳至,作意忍之,氣定且止,煎六味丸料服,亦以腎虛也。暮就枕,夜半睡覺,血即上湧如潮,喘聲如鋸,進童便及六味煎藥,氣稍定,才聞薑湯,氣觸鼻,血即隨湧,平旦始緩。

夜再發如前,凡假寐片響,背心蒸熱,醒即血來咽喉,如截斷,一湧盈掬,心急躁亂,欲多語言,聲一響而血洊至矣。十三早議,下莫敢應,至晚勢急,似無生理,乃用瀉心配血藥下之,不應。夜方大雪,點水成凍,用水調大黃末服,轉欲去衣被,啜芩、連苦藥如甘旨。至五更,強進清米飲、藥力忽轉,解黑糞瘀泥臭穢不可近,凡三次,血來之勢少平。

十五寅時交立春。建寧老蓮煎濃湯,呷之甚美,少間足心汗出,次手心出,次背心蒸蒸欲出,一日安和。至暮,以多語言,吐鮮血數口,頤兒引仲景義,以赤小豆、連翹合瀉心方法服之,覺上身氣即開,臍以下不動而悶,汗出似前者,三日血亦漸減,二十外,大便自解如青泥,次解如鐵彈者二三枚,血方淨盡。嗟、嗟!未解之前,幾至不免,汗出之後,始有生機。

追思病發之由,十足曾暴怒,頓足叫呼,氣喘如食頃。臘月十七,圍爐露坐大半夜,指爪朝來盡折,方旬遂病。蓋自十月,便不能構思,看書亦不深入,近覺神思昏瞀者,浹旬病乃大重。余作醫二十年,治吐血證眾,往往起其危疑。

及自罹此,便無主腦,如因房室起病,泄瀉在夜,服四神而病已,益信為腎虛不疑,豈知服四神、六味,反為助長,以致病甚(起病始由暴怒氣鬱,凝其血脈;繼因夜坐受寒,加以爐火外燔,是以寒氣愈凝,血液受焚,留瘀之源也。必用逐瘀,折其銳氣以除病根,為探本之治。

致禍之因,實為四神、六味之遺患耳,所以用藥不能偏執一經而論)。若非偶中仲景方法,死不免矣。原余之疾,本於寒傷陰分,而寒水之氣,當乘心火,陰分之邪,宜應迫血。用補腎、血劑,偏助寒氣,愈凝血液,火故暴焚,血留轉瘀也。立春陰分汗出,勢自然解,瘀穢下盡,血方始清。

初以微寒,竟成大禍,用藥之難慣見,且誤如臟毒之疼痛,吐血之喘急,須認其原從寒生。但當未解時,縱有人指出其端倪,恐自亦不信也,而況不知醫者乎!故審疾處方,不可執定規矩。今人知其吐血,便用止血、行血、順氣、降氣種種方法,豈非妙理,若不深中肯綮,反成毒害,慎之、慎之!

白話文:

婦科驗方

根本原因是腎臟陽氣不足,陰氣過盛,導致水液停滯而發病。《內經》中也記載了水液停滯導致疾病的說法。

庚申年臘月二十七日夜裡,我腹痛、惡寒、腹瀉,到天亮時症狀減輕,但傍晚又復發,第二天又好了。到正月初五,肛門左側略微疼痛。起因是房事,我認為是腎虛導致的泄瀉,服用了四神丸一劑,泄瀉和疼痛都停止了。早上肛門左側略有硬塊,疼痛逐漸延伸到尾閭(尾骨),傍晚疼痛難以翻身。晚上用水調和熊膽塗抹患處,立刻感到一股涼氣直衝左肺,疼痛也逐漸緩解,可以稍微翻身了。

半夜嘔吐,痰中帶有一兩點血,辰時(早上7-9點)痔瘡排出白色濃稠的膿液,可以下床活動了。十一日早上,與人多說話,梳頭時,又咳血,強忍著,氣息平穩後才停止。煎服六味地黃丸,也是因為認為腎虛的緣故。傍晚睡下,半夜睡著後,血又像潮水般湧上來,呼吸困難,像鋸木頭一樣喘息。喝了童尿和六味地黃丸藥湯,氣息稍微平穩一些,但一聞到薑湯的味道,氣血衝鼻,血又湧了出來,到天亮才緩解。

晚上再次發作,像之前一樣,只要稍微閉目養神一會兒,後背就發熱,醒來就咳血,血像被割斷一樣,一下子湧出一捧,心慌意亂,想說話,聲音一出,血就跟著湧出來。十三日早上,請教醫生,沒人敢治療。到晚上病情危急,感覺快要不行了,便用瀉下通便的藥和活血化瘀的藥,但沒有效果。晚上下大雪,水點成冰,用水調和了大黃末服下,我想要脫掉被子,卻覺得服用黃芩、黃連等苦藥像吃甘甜的美味一樣。到五更天(凌晨1-3點),勉強喝下稀米湯,藥效突然轉變,排出黑色糞便和瘀泥,臭不可聞,一共三次,出血的情況才稍微緩解。

十五日寅時(凌晨3-5點)交立春。喝了建寧老蓮煎的濃湯,覺得很美味,不久後腳心出汗,接著是手掌出汗,然後是後背微微出汗,這一天都比較舒服。傍晚,因為說話太多,吐出幾口鮮血,想起仲景的醫案,用赤小豆、連翹和瀉心湯的藥方服下,感覺上半身氣血通暢了,但腹部以下卻不通暢,悶悶的,出汗像之前一樣。三天後,出血逐漸減少,二十多天后,大便通暢,像青泥一樣,然後排出兩三枚像鐵彈一樣的糞便,血才完全停止。唉!之前病情危急,差點就沒命了,出汗後,才有了生機。

回想發病的原因,我曾暴怒,跺腳大喊,氣喘吁吁,像吃了很多東西一樣。臘月十七日,圍爐久坐大半夜,指甲都變形了,十天後就病了。從十月開始,我就不能集中精力思考,看書也看不進去,最近感覺神志昏沉,十天後病情加重。我行醫二十年,治療過很多咳血的病人,常常能判斷出危急的情況。

但自己患病後,卻束手無策。雖然一開始認為是房事引起的,夜間腹瀉,服用四神丸後病情好轉,更加確信是腎虛,但沒想到服用四神丸和六味地黃丸反而加重了病情。(起病是因暴怒,氣鬱導致血脈凝滯;接著是夜間久坐受寒,又靠近火爐,寒氣更凝滯,血液受熱灼傷,形成瘀血。)必須用活血化瘀的藥物,去除瘀血,才能治癒根本病因。

禍根實際上是服用四神丸和六味地黃丸留下的後患,因此用藥不能單純依據某一經絡來論。如果不是偶然想起仲景的醫案,我恐怕就沒命了。我的病,本是寒邪傷及陰分,寒水的邪氣侵犯心火,陰分的邪氣應該迫使血液外洩。而我使用了補腎、養血的藥物,反而助長了寒氣,更使血液凝滯,所以心火暴盛,血液停留而形成瘀血。立春時陰分出汗,病情自然好轉,瘀血排出後,血液才乾淨。

一開始只是輕微的寒邪,最終釀成大禍,用藥之難,我親身體會到了,也犯了錯誤,像臟腑疼痛、咳血喘急之症,必須認清其本源是由寒邪引起的。即使在病情未解時,有人指出病因,恐怕自己也不會相信,更何況是不懂醫的人呢!因此,診斷疾病和開處方,不能墨守成規。現在人們知道咳血,就用止血、活血、順氣、降氣等各種方法,這些方法雖然看似合理,但若不能準確把握病機,反而會造成危害,要謹慎,要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