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仙

《知醫必辨》~ 論讀醫書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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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讀醫書之難

1. 論讀醫書之難

甚哉!讀書之難,無過於醫書矣。我輩學文,必先讀書,所讀不外於十三經。其書皆聖賢刪定,無敢改易,即後賢註釋,間有不同,不至過於差謬,況有欽定十三經注疏,果能誦習,即是通人,雖外有諸子,不過以供博雅,不能惑亂所宗主也。乃若醫者,自神農時先師祖僦貸季造《上經》,今僅存七十字,喻西昌雖註釋之,已不足用矣,自當以軒歧《內經》為宗主。其書精深奧妙,非聖賢不能創作,後學本難領會。

白話文:

真是太難了!讀書之中,沒有比醫書更困難的。我們讀書人學習,一定要先讀書,所讀的書籍不外乎十三經。這些書都是聖賢刪定後編成的,沒有人敢隨意更改。即使後世的賢士做了註釋,偶爾有不同的見解,也不至於差得太遠。況且還有欽定十三經註疏,如果真的能誦讀研習,就是博學通達的人了。即使還有其他的書,也不過是用來博覽羣書,增長見聞,不會動搖自己的主要信仰。但是醫學就不一樣了,自從神農時代先師祖僦貸季伯創造《上經》,現在僅存七十個字。即使雷西昌做了註釋,也已經不夠用了。只能以軒轅黃帝的《內經》為主要依據。這本書精深奧妙,不是聖賢不能創作出來的。後學之人本來就難以理解。

唐王太僕,諱冰,號啟元子,始有撰注,加以宋高保衡、林億輩補註。學者從此究心,臨症時引經斷症,可以無誤。乃自成無己另為註釋,從此注《內經》者又增十數家,勉強增易,其意不過攀龍附驥,藉此傳名,其實未必善於王注,徒令後學無所適從。

白話文:

唐朝的太僕,名字叫做冰,號稱啟元子,他最早開始為《內經》撰寫註解。後來宋朝的高保衡、林億等人又對他的註解進行補充。學者們從此開始專心研究《內經》,在診斷疾病時引用經文來斷定病症,可以做到無誤。然而,有些人就自己另行撰寫註解,從此《內經》的註解版本又增加了十幾個。這些新增的註解大多是牽強附會,改變原意,目的不過是想要攀附名家,藉此出名。實際上,他們未必比王冰的註解更出色,反而讓後來的學者無所適從。

至後漢張仲景先師,天生醫中聖人。其《傷寒論》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實為醫方之祖。後世醫方,不可以數計,而總不能出其範圍。惟其書文義古奧,不易明通,必有資於註釋。乃自成無己註釋後,接踵者幾至百家,議見多歧,有如聚訟,徒亂人意。予讀至喻氏《尚論篇》,以為明白曉暢矣。

白話文:

到了東漢,神醫張仲景誕生。他的《傷寒論》共有三百九十七種方法,一百一十三個藥方,是醫方的鼻祖。後世的醫方,多得難以統計,但始終無法超越《傷寒論》的範圍。然而,《傷寒論》文義深奧,不容易理解,必須藉助註釋。從成無己的註釋之後,接踵而來的註釋者幾乎有一百家,他們的見解分歧很大,像在辯論一樣,只會擾亂人的心意。我讀到喻氏的《尚論篇》,認為它通俗易懂。

乃見柯氏三書,彼又以喻氏為歧說,意在菲薄前人,則後來居上。其實柯氏實不及喻氏,即其書不以六經名篇,而以症名篇,自覺得仲景心法,然乎否乎?

白話文:

我讀了柯氏著作(《傷寒論註》、《金匱要略論釋》、《難經正論》),他評論喻嘉言的說法是謬論,意在貶低前人,強調自己是後起之秀。但事實上,柯氏的醫術不如喻氏。這從他著作的篇章分類就能看出,他不用六經(太陽病、陽明病、少陽病、太陰病、少陰病、厥陰病)來命名,而用病情來命名。他自以為掌握了張仲景的心法,但實際上是否如此,還值得商榷。

予以為《內經》竟以王注為主。我輩診病,非同考據。每診一症,但有經文一二句可靠,即可無訛,惟在《內經》要語能熟記耳!近如李士材《內經知要》、汪訒庵《靈素類纂》,果能熟讀,盡彀診病。如看註疏,近有薛一瓢《醫經原旨》,以王注為主,間有采擇各家,兼有案說,可謂盡善。

白話文:

我覺得《內經》的治療原則應該是根據王冰的注釋為主。我們診病與考究不同。每次診斷一種疾病,如果能記得《內經》中的一兩句經文,就能診斷準確,只要熟記《內經》中的要語即可。最近像李士材的《內經知要》和汪訒庵的《靈素類纂》,如果能熟讀,就足以診斷疾病。如果要看註釋和疏解,最近薛一瓢的《醫經原旨》以王冰的注釋為基礎,偶爾會參考其他家的說法,並附有案例,堪稱盡善盡美。

至《傷寒論》究以喻嘉言《尚論篇》為善,其書深入顯出,非天人交盡者不能。必要參看各家,則有本朝《醫宗金鑑》,以成注為主,而各家可取者,無不備載。果能考覈,即是通醫,亦不必泛求註疏也。我輩作文,責簡煉以為揣摩,學醫亦如之。安見難讀者,不幾於易讀哉?

白話文:

在《傷寒論》中,我認為喻嘉言的《尚論篇》最適合用來學習《傷寒論》。這本書的內容深入淺出,沒有天資過人的人很難領會。如果要參考各家醫書,可以參看本朝的《醫宗金鑑》,這本醫書以註解為主,同時收錄了各家醫書中可取的內容。如果能認真研讀,就能通曉醫術,也就不必廣泛地追求註釋和疏解。我們寫文章,重視簡練以為揣摩,學習醫術也應如此。怎麼能認為艱難的書籍,就比易讀的書籍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