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醫必辨》~ 論診病須知四診
論診病須知四診
1. 論診病須知四診
診病之法，無過於望、聞、問、切，所謂四診也。此四字無人不知，果得其法，病無不治。而醫多差誤者，口能言之，而心不能得，手不能應也。其中奧妙，本難盡言，然初學診病，果能得其大略，臨症留心，久之純熟，自然觸手成春。
白話文：
診斷疾病的方法，沒有比「望、聞、問、切」更好的了，這四種診法合稱「四診」。這四個字人人皆知，但如果真正掌握了它們的方法，就不治不了的病。然而，許多醫者診斷不準的原因在於，他們嘴上會說，但心中無法理解，手上也無法準確運用。這其中的奧妙很難用言語說清楚，不過，初學者如果能掌握診病的要領，在臨牀中多加用心，時間久了就能熟練運用，自然就能手到病除。
第一曰望。望者，望其色也。凡人五官，應乎五臟：目為肝竅，鼻為肺竅，耳為腎竅，口為脾竅，心開竅於舌，又心寄竅於耳。病在何官，即可知其在何臟矣。又五色配乎五臟：白屬肺，赤屬心，黑屬腎，青屬肝，黃屬脾。面現於色，又可推及五臟矣。面部多屬陽明，左顴屬肝，右顴屬肺。
白話文：
第一種診斷方法：望
望診，就是觀察病人的氣色。一般人的五官對應著五臟：雙眼是肝臟的門戶，鼻子是肺臟的門戶，耳朵是腎臟的門戶，嘴巴是脾臟的門戶，心臟的門戶在舌頭，同時心臟的另一個門戶在耳朵。哪個器官有病，就能知道哪個臟器出了問題。
另外，五種顏色對應著五臟：白色對應肺臟，紅色對應心臟，黑色對應腎臟，青色對應肝臟，黃色對應脾臟。從臉色就能推斷出五臟的狀況。臉部大多屬於陽明經，左顴骨對應肝臟，右顴骨對應肺臟。
色有不當現而現者，可推而知臟腑之受克於何臟矣。凡此變化，言不能窮，而總以五行之生克推之，自然有得。昔扁鵲見齊侯，一望而知其病在腠理；又五日，而知其病在血脈；又五日，而知其病在腸胃；又五日，而知其病皆在髓。望之時義大矣哉!今人雖不敢希古神醫，而氣色之現於面者，未嘗不可望而知也。
白話文：
外觀的不正常徵兆出現時，可以推測是哪個臟腑被剋制。這些外觀的變化，言語無法完全描述，但總可以通過五行生剋的原理推測出來。
過去，扁鵲見齊侯，一眼就看出他的病在皮膚腠理間；五天後，發現他的病在血脈中；再過五天，發現他的病在腸胃中；又過五天，才發現他的病症都源自骨髓。當時的診斷意義重大！
現在的人雖然不敢自比古神醫，但面部出現的氣色，仍然可以通過觀察來瞭解。
至望其舌，尤屬緊要。蓋病在臟腑，醫非盧扁，何能視見?而有可見者，除二便外，則舌為要。舌之可推測者最多。《傷寒舌鑑》三十六舌，不可不曉。《張氏醫通》加至一百二十舌，其繪圖大半以苔之裂紋為辨，以為精詳，實多造作，徒亂人意耳!予以為看舌之道，先看其有苔無苔。舌赤無苔，陰虧已極；兩旁有苔，中心無苔，有似紅溝，亦屬陰虧。
白話文：
觀察舌苔非常重要。因為疾病發生在臟腑之中，即使神醫扁鵲也無法直接看到病竈。但除了大小便之外，還有可以觀察到疾病徵兆的地方，這就是舌頭。舌頭可以反映出的疾病徵兆最多。《傷寒舌鑑》記載了三十六種舌象，不可不瞭解。《張氏醫通》將舌象擴充到一百二十種，圖示多以舌苔的裂紋來分辨病情，自以為精細，實際上都是人為的造作，只會擾亂人的判斷。我認為觀察舌苔的方法，首先要看是否有苔。舌面發紅沒有苔，表示陰液虧損到了極點；舌頭兩側有苔，中間沒有苔，看起來像一條紅溝，也屬於陰液虧損。
薄薄苔痕，平人之舌。若苔厚則胃有停滯，白則夾寒，黃則夾熱，板則邪滯未化，腐則邪滯漸化。苔如米粉，邪滯甚重，在時邪門，雖白而干，可以用下。然又必觀其堆積之鬆緊，緊則為實；松又為虛，有用補而退者。舌苔焦色，屬熱所致。苔之全黑，火極似水，非下不可。
白話文：
舌苔薄薄，像一層纖薄的苔痕，是健康人的舌象。如果舌苔變厚，說明胃中可能有積滯。若舌苔呈白色，說明積滯中夾雜寒邪；呈黃色，說明積滯中夾雜熱邪；舌苔發硬，說明邪氣停滯未化；舌苔腐爛，說明邪氣停滯逐漸化解。舌苔如同米粉，說明邪氣停滯十分嚴重，屬於時令病邪。即使舌苔呈白色而乾燥，也可以考慮使用瀉下法治療。再進一步，還需觀察舌苔的堆積情況，緊實則為實證；鬆軟則為虛證，此時可能需要使用補益藥物來改善體質。舌苔呈焦色，是由於熱邪所致。舌苔全身發黑，表明火氣極盛而類似於水，必須使用瀉下法治療。
然必審其燥與潤，燥生芒刺，熱重無疑；若黑而潤，絕不煩渴，反屬火不歸原，急宜桂、附回陽，稍進寒涼，則必隕命。此看舌之重在苔也。至於舌乃心之苗，脾脈連舌本，腎脈夾舌本，肝脈繞舌本。舌本紅，屬陰虛內熱；舌尖紅，屬心火；舌本紅腫或破碎疼痛，屬心脾積熱；舌強，屬痰熱；舌卷，屬肝氣欲絕；舌不能言，屬腎氣不至。此類由臟而發者居多，全在乎望之詳審，則望舌不誠要哉?
白話文：
務必仔細觀察舌頭的乾濕，乾舌會長出芒刺狀突起，且伴隨著明顯的高熱；而如果舌頭是黑色的但有光澤，沒有明顯的口渴症狀，反而是因為心火沒有歸原所致，這時應立即使用桂枝和附子等藥物來溫補陽氣，如果再使用寒涼藥物，就會危及生命。因此，觀察舌苔在舌診中非常重要。
舌頭是心的苗裔，脾脈連接著舌根，腎脈包裹著舌根，肝脈繞著舌根運行。如果舌根發紅，表示陰虛內熱；舌尖發紅，表示心火旺盛；舌根發紅腫或潰瘍疼痛，表示心脾積熱；舌頭僵硬，表示痰熱壅滯；舌頭捲曲，表示肝氣將絕；舌頭不能說話，表示腎氣不足。這類症狀大多是由臟腑疾病引起，仔細觀察舌頭就能判斷，可見望舌診法十分重要。
第二曰聞。診病可聞而知者較少，然不可不辨也。外感聲多壯厲，內傷聲多怯弱。聞呼吸而辨其調否?聞鼻息而辨其利否?床帳內有病氣，知其邪之深；床帳內無病氣，知其邪之淺。語言舛錯，恐其邪之伏；語言清白，恐僅內之傷。哼聲不止，恐疼痛之難禁；怠惰懶言，恐形神之交憊。此皆聞之不可忽者也。
白話文：
第二種是聽診。用聽診來診斷疾病的人較少，但也不可忽略。外感病引起的聲音多高昂有力，內傷病引起的聲音多虛弱低沉。聽呼吸聲可辨別是否正常？聽鼻息聲可辨別是否通暢？病牀帳內有病氣，表明邪氣較重；病牀帳內無病氣，表明邪氣較輕。語言錯亂，擔心邪氣潛伏；語言清楚流暢，擔心只是內在損傷。哼聲不斷，擔心疼痛難忍；怠惰懶言，擔心形神睏乏。這些都是聽診時不可忽視的。
第三曰問，尤不可不細。問其寒熱與否；問其有汗與否；問其頭疼、身痛與否；問其大解閉否；問其大便之或燥或稀或溏，並問解出之熱否臭否；問其小溲之利否、多否少否；問其溲色之或白或黃或赤，並問溲出之熱否臭否、清否濁否；問其夜尚能寐否；問其飲下之甘否，飢否吐否?問其胸胃之悶否；問其腹之痛否。痛而拒按屬實，輕則消導，重則攻下，雖痛喜按屬虛，或宜溫通，甚宜溫補。
白話文：
第三條：問診，也非常重要的。詢問他是否有寒熱症狀；是否有出汗；是否有頭痛、身體疼痛；大便是否通暢；大便的性質（乾燥、稀薄或軟便），以及排便時是否有熱感或臭味；小便是否順暢、量多或量少；小便的顏色（白、黃或紅），以及排尿時是否有熱感、臭味或清濁；晚上能否入睡；喝東西時是否覺得甘甜，有無飢餓感或嘔吐；胸胃是否悶脹；腹中是否疼痛。疼痛時如果拒絕按壓，說明是實症，輕微的可以使用消食導滯的方法，嚴重的可以使用攻下法；如果疼痛時喜歡按壓，說明是虛症，可以適當溫通，甚至溫補。
問其口中乾渴否；渴欲飲否；飲欲熱否；飲欲冷否；邪熱作渴，必然欲飲。陰虛內熱，渴不欲飲。問其有汗與否；汗出退熱否；邪從汗解，得汗熱退，或退不淨，再汗即淨。陰虛發熱，雖汗不解，屢發其汗，而熱轉甚。此非問不得而知也。而更有不得不問者，問其人向有舊疾否，或向有肝氣，或向有血症。
白話文：
詢問病人是否口乾。如果口乾，是否想喝水。想喝熱水還是冷水？邪熱引起的口渴，一定會想喝水。陰虛內熱引起口渴，不想喝水。
詢問病人是否有出汗。出汗是否退燒？邪氣通過汗液排出，出汗後會退燒，或者退燒不徹底，再出汗後就會痊癒。陰虛發熱，雖然出汗也無法退燒，出汗越多，發熱就越嚴重。這些信息是必須通過詢問才能瞭解的。
此外，還必須詢問病人是否有舊病史，比如肝氣不順或血癥。
發散之藥性屬辛溫，太過則肝氣因之而發，消導之藥性多香燥，太過則吐紅便血之恙因之而發；外感未去，內傷加增，醫者何以處此?況病情甚多，凡有舊疾，必先細細問明，用藥兼顧，早為監製。問而知之謂之工，不誠然乎!
白話文：
發散性質的藥物屬辛溫，過度使用會導致肝氣發作；消導性質的藥物大多香燥，過度使用會導致吐血便血的症狀發作。外感病症未消失，內傷卻加劇，醫生該如何處理？況且病症繁多，如果有舊疾，一定要仔細詢問清楚，用藥時兼顧各方面，及時監控病情。通過詢問來瞭解病情稱為專業，難道不是這樣嗎？
若夫第四曰切，尤四診中之最要者。學者須將二十七脈細細推敲，《瀕湖脈訣》熟熟記誦，諸名家論症必論脈，多多考驗。臨症時心平氣靜，先以中指按定關脈，掌後高骨謂關也，乃齊下前、後二指，是為三部脈，前指按關前寸部也，後指按關後尺部也。先浮按，次中按，次重按，每部各浮、中、沉三診，合為九候。
白話文：
說到第四個切診，它是四診中最重要的一項。學習中醫的人，必須把二十七種脈象仔細推敲，把《瀕湖脈訣》熟記在心，各家醫派論述病情，都必談到脈象，要多加考驗。臨症時心平氣和，先用中指按住關脈，掌後高骨的地方就是關脈，然後齊下前、後兩指，就是三部脈，前指按關前寸部，後指按關後尺部。先浮按，再中按，後重按，每一部位都浮、中、沉三診，合起來就是九候。
毋庸以二十七脈來尋病脈，而病人自然現出何脈。大抵浮、沉、遲、數、其象易明；洪、微、弦、滑，亦尚可曉；其餘脈象，初學不易推求，然久熟貫串，自能領會。雖仲景先師，謂心中了了，指下難明，正要人細心領會耳!不然脈之不知，何能診病耶?至於何脈主何病，有獨見者，有兼見者，有三四見者。
白話文：
不需要用二十七種脈象來尋找病脈，病人自然會展現出什麼脈象。基本上，浮、沉、遲、數的表現很容易辨別；洪、微、弦、滑也還算容易理解；其餘的脈象，初學者不容易判別，但是隻要長時間熟練通曉後，就能夠自己體會。即使是醫祖張仲景也說過，心中再清楚，手指上也難以辨明，正要人用心領會啊！否則，如果不懂脈象，怎麼能診斷疾病呢？至於什麼脈象對應什麼疾病，有的只見於一種疾病，有的同時見於多種疾病，有的同時見於三或四種疾病。
如傷寒脈必浮而兼緊，傷風脈必浮而兼緩，風寒化熱脈必浮而兼數，由熱生痰脈必數而兼滑。又如肝病脈必弦，有熱必兼數，犯胃生痰必弦數而兼滑。凡病可從此類推。至於獨大、獨小、獨數、獨弦，更可以尋病之所在。或脈本六陽，陰必先虧；或脈本六陰，陽先不足。用藥另有斟酌。
白話文：
如果患有傷寒，脈象必定浮且緊；如果患有傷風，脈象必定浮且緩；如果風寒化熱，脈象必定浮且數；如果熱症生痰，脈象必定數且滑。又如肝病，脈象必定弦；如果有熱，必定兼數；胃病生痰，脈象必定弦數且滑。所有疾病，都可以比照此類推論。至於單獨的大、小、數、弦，更可以根據脈象找出病竈所在。如果脈象屬於六陽，陰氣必定先虧虛；如果脈象屬於六陰，陽氣必定先不足。在用藥方面需要另加斟酌。
病雖變幻無窮，總不外乎五臟六腑，三部九候果能無差，自能按經施治。予論雖言大略，而學者從此入門，加以工夫考校，何患醫道之不明哉?
白話文：
雖然疾病變化無窮，但總的來說，還是離不開五臟六腑。只要對三部九候掌握準確，就能根據經絡系統進行治療。我的理論雖然只是大略的，但學習者從此可以入門，再加以努力研究，怎麼會擔心醫術不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