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

《奇症匯》~ 卷之四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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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 (7)

1. 心神

陳尚古《簪云樓雜說》云:先達李其姓,歸德府,鹿邑人也,世為農家。癸卯獲雋於鄉,伊父以喜,故失聲大笑。及春舉進士,其笑彌甚。歷十年擢諫垣,遂成痼疾。初猶間發,後宵旦不能休。大諫甚憂之,從容語太醫院某,因得所授,命家人給乃父云:大諫已歿。乃父慟絕幾殞,如是者十日,病漸瘳。

佯為郵語云:大諫治以趙大夫,絕而復甦,李因不悲,而笑症永不作矣。蓋醫者意也,過喜則傷,濟以悲而仍和,技進乎進矣。

薛己治一小兒,喜笑常作不安,面赤飲冷,手足並熱。先用黃連瀉心湯二服,稍定,又用六味地黃丸料煎服,頓愈。常服此丸則安,月許不服,仍前病作,又服愈矣。

許學士治一婦人,數次無故悲泣不止。或謂之有祟,祈讓請禱備至,終不應。許忽憶《金匱》有一症,婦人臟躁悲傷欲哭,象如鬼物神靈,數欠伸者,宜甘麥大棗湯。急令治藥,數劑而愈。

〔源按〕經云:在臟為肺,在志為悲。又云:精氣並於肺,則悲是也。蓋喜屬陽,心主之;怒屬陰,肝主之。婦人稟性陰柔,故喜常少而怒常多,或悲泣不止,皆陰類也。又云:神有餘則笑,神不足則悲,所以人之幼時,神魂未足,善於啼哭也。

邵氏《聞見錄》云:州監軍病悲思,郝因告其子曰:法當得悸而愈。時通守李宋卿御史嚴甚,監軍內所憚也。允與子,請於宋卿,一造問責其過失,監軍惶怖汗出,疾乃已。

紹興癸丑,許待次四明,有董生者,患神氣不寧,每臥則魂飛揚,覺身體在床,而神魂離體,驚悸多魘,通夕無寐,更醫不效。許為診視,詢之曰:醫作何病治?董曰:眾皆以為心病。許曰:以脈言之,肝經受邪,非心病也。肝氣因虛,邪氣襲之,肝藏魂者也,遊魂為變。平人肝不受邪,臥則魂歸於肝,神靜而得寐。

今肝有邪,魂不得歸,是以臥則魂飛揚若離體也。肝主怒,故小怒則劇。董欣然曰:前此未之聞,雖未服藥,已覺沉病去體矣,願求治之。許曰:公且持此說,與眾醫議所治之方,而徐質之。閱旬日復至,云:醫遍議古今無與病相對者。許即處珍珠母丸,獨活湯以贈,服一月而病悉除。

此方用珍珠母為君,龍齒佐之。珍珠母,入肝經為第一。龍齒、虎睛,今人例以為鎮心藥。殊不知龍齒安魂,虎睛定魄,各言其類也。蓋東方蒼龍木也,屬肝而藏魂,西方白虎金也,屬肺而藏魄。龍能變化,故魂遊而不定;虎能專靜,故魄止而有守。許謂治魄不寧者,宜以虎睛,治魂飛揚者,宜以龍齒。

萬物皆有成理而不失,在夫人達之而已。

徐仲子士緯曰:家君肄業過勞,場屋屢屈,志堅不懈,吐血盈盆,虛羸骨立。夜臥合睫則夢爭鬥,轉鬥轉負,恐畏之態,無可名狀,呼號之聲,轟然若雷,而不能騰出於口。家人侍睡者,莫不縮手伸舌,如是者十年餘矣。每五七夜必一發,過勞則連發,發尤猛。歷訪師友,多作心血不足治,惟補心安神藥投之漠如也,終莫識其為何症,捫心苦思,思每達旦,更幾寒暑矣。

白話文:

心神

陳尚古在《簪云樓雜說》中記載:先賢李姓,家住歸德府鹿邑,世代務農。癸卯年鄉試中舉,其父欣喜若狂,竟笑失聲。及至春闈考中進士,笑得更厲害了。十年後升任諫官,笑疾遂成痼疾。初期偶爾發作,後來日夜不得安寧。這位諫官非常憂慮,便私下跟太醫院某位醫生商量,於是得到了一個主意,便讓家人告訴他父親說:諫官已經去世了。他父親悲痛欲絕,幾乎死去,這樣持續了十天,病情才漸漸好轉。

後來又假裝是郵遞員傳話說:諫官用趙大夫的方法治療,已經去世又復活了。李父因此不再悲傷,笑症也再也沒有發作。這正是醫生的巧妙之處,過度喜樂傷身,用悲傷來調和,醫術真是高明啊!

薛己治療一個小孩,經常無故喜笑不安,臉紅愛喝冷飲,手腳都發熱。先用黃連瀉心湯兩劑,病情稍有好轉,又用六味地黃丸的藥材煎服,很快就痊癒了。經常服用此丸則安然無恙,若一個多月不服用,舊病又會復發,再服用就又好了。

許學士治療一位婦人,多次無緣無故地悲泣不止。有人說她被祟物附身,祈禱、祭祀樣樣都做了,但終無效果。許學士忽然想起《金匱要略》中記載的一種病症:婦女臟躁,悲傷欲哭,狀如鬼魅神靈,經常伸腰欠身,宜用甘麥大棗湯。立即讓她服用此藥,服用了幾劑就好了。

經書上說:心藏神,在臟腑屬肺,在情志屬悲。又說:精氣聚集於肺,就會悲傷。喜樂屬陽,由心臟主宰;憤怒屬陰,由肝臟主宰。婦人的體質陰柔,所以喜樂之情往往較少,而憤怒之情則較多,或悲泣不止,都屬陰性的表現。又說:神氣充盈則喜笑,神氣不足則悲傷,所以小孩子神魂未足,容易哭啼。

邵氏在《聞見錄》中記載:一位州監軍患了悲傷思念的疾病,郝某便告訴他的兒子說:依法應該讓他受驚嚇才能痊癒。當時通判李宋卿御史非常嚴厲,監軍內心很害怕他。於是兒子去請求宋卿,特意去責問監軍的過失,監軍嚇得滿身大汗,病就好了。

紹興癸丑年,許學士在四明縣候選,遇到一位董生,患有神氣不安的疾病,每次睡覺時,魂魄都會飛揚出去,感覺身體躺在床上,而神魂卻離開了身體,驚悸多夢,整夜睡不着覺,看遍醫生都不見效。許學士診治後詢問:醫生們如何診斷治療的?董生說:大家都認為是心病。許學士說:從脈象看,是肝經受邪,並非心病。肝氣虛弱,邪氣侵襲,肝臟藏魂魄,遊魂導致了這種變化。正常人的肝不受邪氣侵襲,睡覺時魂魄歸於肝臟,神氣寧靜就能入睡。

現在肝臟受邪,魂魄不能歸位,所以睡覺時魂魄會飛揚,好像離開了身體一樣。肝主怒,所以稍微生氣病情就會加重。董生高興地說:以前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雖然還沒吃藥,已經感覺沉重的病痛離我而去了,希望能得到治療。許學士說:你暫且記住這個說法,跟其他醫生討論治療方案,然後再仔細驗證。過了十多天董生再次前來,說:遍問各家醫生,古今醫書都找不到與此病症相符的。許學士便開了珍珠母丸、獨活湯給他,服用一個月後,病就痊癒了。

這個方子用珍珠母為主藥,龍齒為輔。珍珠母入肝經,是治療肝病的首選藥物。龍齒、虎睛,現在的人都認為是鎮靜安神的藥物。卻不知道龍齒安魂,虎睛定魄,各有各的作用。東方屬木,是青龍,屬於肝臟,藏魂;西方屬金,是白虎,屬於肺臟,藏魄。龍善變化,所以魂魄遊蕩不定;虎善靜守,所以魄氣安定。許學士認為,治療魄氣不安,應該用虎睛;治療魂魄飛揚,應該用龍齒。

萬物都有其自身的道理,只是看人能不能理解而已。

徐仲子士緯說:家父因學業過度勞累,科考屢試不第,但意志堅定,從不放棄,結果吐血盈盆,身體虛弱,瘦骨嶙峋。夜裡睡覺閉上眼睛,就會夢見打鬥,不停地打鬥,不停地輸,恐懼不安的神情無法形容,呼喊的聲音像雷一樣轟鳴,卻發不出聲來。家人陪他睡覺的,沒有不縮手吐舌的,這樣持續了十多年。每隔五六天必然發作一次,過度勞累就會連續發作,發作時病情更加猛烈。遍訪師友,大多認為是心血不足,都用補心安神的藥物治療,但卻毫無效果,始終不知道這是什麼病症,我苦苦思索,常常思考到天亮,這樣持續了好幾個寒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