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錄》~ 一、內科 (23)
一、內科 (23)
1. 伏暑
凡十二日之間,共服大劑寒涼、已二十四帖,計用犀角三兩有奇,而險浪始平。續以前法緩制,服六劑,又解黑矢五次,手足始知為已有。又五劑,筋絡之振惕始定,略能側臥,囈語乃息,漸進稀糜,繼灌甘潤充其胃汁。七八劑後,渴止知飢,脈皆和緩。又浹旬,穀食乃復。
又旬余,便溲之色始正。前後共下黑矢四十餘次,苔色亦淨,授滋填善後而康。
是役也,凡同道暨許之族人戚友,莫不以為秋冬之交,用藥偏寒。況病延已久,敗象畢呈,苟不即投峻補,必致失手。既聞鮑夫人云:歸許氏二十餘年,目擊多人,無不死於溫補。此等病曾見之,此等藥蓋未嘗聞也。孰知如此之證,有如此之治,求之古案,亦未前聞,傳諸後賢,亦難追步。
蓋學識可造,而腸熱膽堅,非人力所能及,此孟英所以為不世出之良醫也。
陳邠眉令郎,孟秋患感,醫與表散溫補,病隨藥劇,至八月初,渠叔祖陳靄山延孟英視之,目瞪神呆,氣喘時作,舌絳不語,便瀉稀水、肢搐而厥,人皆以為必死矣。察其脈,弦而實數。乃陰虧肝盛之質,提表助其升逆,溫補滯其樞機,痰飲轇轕,風陽肆橫。
禱神驅祟,有何益哉?與:鱉甲,龍(骨),牡(蠣),旋(復),赭(石),(黃)芩,(黃)連,楝(實),貝(母),葛(蒲),(竹)茹,膽星,犀(角),羚(羊角)等藥,熄風鎮逆,清熱蠲痰,數帖即平。
龔念匏室,故舍人汪小米之女也。患秋感,服溫散藥而日重。渠叔母韓宜人,請援於孟英,脈見弦數軟滑,苔黑肢瘈,疏方用:沙參,元參,知母,花粉,犀(角),羚(羊角),(竹)茹,貝(母),梔(子),菖(蒲)等藥,曰:亟餌之,否將厥矣。時念匏冪於江南,族人皆應試入場,侍疾者多母黨,伊叔少洪疑藥涼,不敢予服,迨暮,果欲厥矣。眾皆皇皇,幸彼女兄為故孝廉金訪叔之室,頗具卓識,急煎孟英方灌之,遂得生機。
次日復診,脈較和,一路清涼,漸以向愈。
李竹虛令郎,初秋患感,醫聞便溏而止之,乃至目赤譫妄,舌絳苔黃,溲澀善嘔,粒米不能下咽。孟英先予:犀角,石膏,竹葉,竹茹,枇杷葉,茅根,知母,花粉,梔子以清之。嘔止神清,熱亦漸緩。繼以承氣湯加減,三下黑矢,黃苔始退,即能啜粥。以右關尺遲緩有力,故知有燥矢也。續投甘涼,調理而瘥。
許芷卿之太夫人,秋間患感,連服溫散,轉為肢厥便秘,面赤冷汗,脈來一息一歇,舉家惶惶,慮即脫變。孟英視其舌苔黃膩,不渴,按其胸,悶而不舒;且聞其嗅諸食物,無不極臭。斷為暑濕內伏,挾痰阻肺。肺主一身之氣,氣壅不行,法宜開降。是虛脫之反面也。設投補藥,則內閉而外脫。
白話文:
伏暑
患者連服十二天的大劑寒涼藥物,共二十四帖,用了三兩多的犀角,病情才開始好轉。之後繼續用之前的藥方緩解病情,服藥六劑,解出黑色大便五次,手腳才開始有了知覺。又服五劑,筋絡抽搐才停止,稍微能夠側臥,胡言亂語也停止了,開始慢慢進食稀粥,並繼續灌服甘甜潤澤的湯水滋養胃液。服藥七八劑後,口渴止住,感到飢餓,脈象也變得平和。十天後,可以吃正常飲食了。
十幾天後,大小便顏色恢復正常。前後共排出四十多次黑色大便,舌苔也乾淨了,之後服用滋補藥物調養身體,最終痊癒。
這次治療,同行的醫生和許家的親戚朋友,都認為在秋冬之交使用寒涼藥物過於偏激。況且病情拖延已久,病症明顯,如果不及時用峻猛的補藥治療,必然會造成治療失敗。然而,聽說鮑夫人說:在許家住了二十多年,見證過許多類似病人,沒有一個是靠溫補治好的。這種病症她見過,但這種治療方法卻從未聽說過。沒想到這種病症,有這種治療方法,在古代醫案中也從未見過,傳授給後輩,也很難效仿。
醫學知識是可以不斷學習進步的,但像孟英醫生這樣膽識過人,臨危不亂的醫術,卻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這就是孟英被稱為空前絕後的良醫的原因。
陳邠眉的兒子,孟秋時節患病,醫生給他開了疏散溫補的藥方,病情卻隨之加重。到了八月初,他的叔祖陳靄山請孟英來診治,病人當時神志不清,呼吸急促,舌頭紅腫,不能說話,大便稀溏如水,四肢抽搐,昏厥,大家都認為必死無疑。孟英診脈,發現脈象弦數有力。判斷是陰虛肝盛的體質,之前的治療方法是扶助陽氣,溫補藥物卻阻塞了臟腑功能,導致痰飲停滯,風邪橫逆。
求神問卜有什麼用呢?孟英開了鱉甲、龍骨、牡蠣、旋覆花、赭石、黃芩、黃連、楝實、貝母、葛蒲、竹茹、膽星、犀角、羚羊角等藥物,熄風鎮逆,清熱化痰,幾帖藥就見效了。
龔念匏的妻子,故舍人汪小米的女兒,患了秋感,服用溫散藥物病情卻日益加重。她的叔母韓宜人請孟英診治,孟英診脈發現脈象弦數但又軟滑,舌苔黑,四肢抽搐,於是開了沙參、元參、知母、花粉、犀角、羚羊角、竹茹、貝母、梔子、菖蒲等藥物,說必須馬上服用,否則就要昏厥了。當時念匏在江南,家人都在參加科舉考試,照顧病人的人多是娘家人,她的小叔子懷疑藥物太寒涼,不敢服用,直到傍晚,果然要昏厥了。大家都非常著急,幸虧她的哥哥是故孝廉金訪叔的妻子,比較有見識,趕緊煎好孟英的藥方灌下去,才保住了性命。
第二天複診,脈象比較平和,病情一路好轉,逐漸痊癒。
李竹虛的兒子,初秋患病,醫生聽說他大便溏瀉就停止治療,結果導致他眼睛紅腫,神志不清,舌頭紅腫,舌苔黃,小便澀痛,嘔吐厲害,連一粒米都咽不下去。孟英先用犀角、石膏、竹葉、竹茹、枇杷葉、茅根、知母、花粉、梔子等藥物清熱。嘔吐停止,神志清醒,發熱也減輕了。接著用承氣湯加減,瀉出三次黑色大便,黃苔才退去,可以喝粥了。因為右關、尺脈遲緩有力,所以知道是大便乾燥引起的。繼續服用甘涼藥物調理,最終痊癒。
許芷卿的母親,秋天患病,連續服用溫散藥物,病情卻加重,出現四肢抽搐、便秘、臉紅、冷汗,脈搏時有時無,全家人都非常害怕,擔心病情危急。孟英診察發現舌苔黃膩,不口渴,按壓胸部,感覺悶而不舒;並且聞到她身上的食物氣味都非常難聞。判斷是暑濕內伏,痰濁阻礙肺氣。肺主一身之氣,氣機阻滯不通,治療方法應該開泄下降。這是虛脫的反面,如果服用補藥,會導致裡外俱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