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哲醫話》~ 卷上 (3)
卷上 (3)
1. 和田東郭
復古之醫術以吉益東洞為最,東郭出其門下,獨不奉其衣缽,別成一大家。蓋譬之兵家,東洞醫如韓信行軍,背水絕糧,置之死地而後生。東郭醫如李靖用兵,度越縱舍,卒與法會。各有其長,不易優劣。學者於此處著眼,庶幾得二家之真矣。(拙軒曰:古人往往以兵家之事擬醫術,先生以韓信李靖評二氏更妙。)
病癱瘓肩髃骨開脫如容五指者不治。又握掌不開者不治,開而不握者治。
《證治準繩》論嬰兒尤精,足以見王宇泰之苦心。轉胞六味丸治驗亦可玩味。
病轉胞臍下有塊,其形圓者治。若扁如柿核者不治。此證以八味丸為套法,而四逆散加附子,抑肝散加芍藥亦奏效,不可不審。
水氣不虛不實,其腫光豔者,鯉魚湯為得。
水氣入胸膈,及肩背拘急如束縛者,為犀角的證。
一角能治水氣上衝,故用之腳氣衝心頗效。
打撲有似瘀血衝心而否者,曾睹山陬一婦人大損傷,精神昏憒。腹中如杯盆者,迫於心下頗悶亂,脈息僅不絕耳。余作走馬湯與之,服已須臾,煩躁,吐瀉清水數升,霍然而愈。故知不可慨為瘀血而治也。
油風多用大柴胡湯而效。是宜治其腹,徒不可泥其證。(華岡青洲治此證,以大柴胡加石膏湯,曰油風多屬肝火,亦同見。)
每稱東洞曰:先生治足委弱不能步行者,與桂枝加朮附湯,兼服紫圓速愈,可謂妙矣。(此上焦得通,津液得下之旨。東郭夙入其室。)(拙軒曰:青洲翁療梅瘡結毒,頑結難愈者,用桂枝加朮烏湯,兼用消毒丸,應手而痊。蓋從此處脫胎來。)
一婦人年三十有五,背脊佝僂,身不能動搖,足屈而不伸,脈沉緊,其形如十歲許兒,即與理氣湯,兼服紫圓,六月後與慈菇湯,腳伸病方愈。
桃花湯治痢病便膿血極效。蓋初起與之無益,其期在熱氣稍解,膿血不止。論曰:二三日至四五日其旨深矣。
余常用桃花湯為散,白湯送下得效。若少陰病形悉具,特便膿血者,以真武湯,服桃花散亦可。
世所稱中風多因癥瘕為偏害,宜診腹以處方,故大柴胡湯加甘草,抑肝散加芍藥等,能治此證。其他如手足痹痿痹,亦世醫徒拘其證,不察其因,宜矣不得其效也。
一老人痰喘氣急有癥瘕,細柳安以為勞役,與補中益氣湯,痰喘益劇。余診曰:此人性豪強,壯年起家,故肝鬱生症,加之水飲聚結以為喘急也。乃與寬中湯加吳茱萸,病安後感寒為下利,因與真武湯利止,以四逆散加薯蕷、生芐全愈。
一男子犯寒夜步,因感冒短氣,手足微冷。醫以為中寒,與四逆湯,服後短氣益甚,咳嗽面赤。因與越婢加朮苓湯頓愈。
病者目赤眼睛不轉如魚目者,為難治之候。
病人不論緩急,將診之。宜隔床望見其形氣,形氣縮小,神彩枯瘁者,死候,不必持脈而知之。
脫證誤與攻擊藥,則爪甲忽失光澤,不可不知。
神闕脈亦為治諸病要訣。按之沉小不移者,形體雖虛,為實候,宜攻之。若浮芤無力者,為虛候,如水分之動亦同之。
傷寒舌圓厚者,又薄小者,皆為惡候。又始終白胎不變者,亦為難治候。又厚者赤者,皆為虛也。(盧不遠曰:傷寒可以神舌識病。則風暑燥濕,恐亦有定法。此言誠為隅反矣。)
臍下悸,按之與呼吸相應者,病人雖危篤,其死有間。腳氣、勞瘵、濕毒三病,當臍上五六分任脈外各一寸許,不拘左右必有動氣。腳氣則弦急,勞瘵則虛數,毒則無定形。
凡大病眼中爽者惡候,不了了者反有生意。勞瘵及雜病眼神與病相應者為佳。
診大病鼻梁亦為要訣。醫書徒論明堂而不及此,為闕典。
腹脹攻下無效者,有漫遊散氣。則頓愈者,此因心下素有積為脹滿也。(按《靈樞》云:夫脹者,皆在於臟腑之外,排臟腑而郭胸脅脹皮膚,故命曰脹。東郭所論,蓋斥此等之證而言也。)
石膏非大劑則無效,故白虎湯、竹葉石膏湯。其他石膏諸方,其量過於平劑。世醫不知此意,為小劑用之,譬如一杯水救一車薪火,宜乎無效也。(拙軒曰:此言甚好,傷寒諸方之石膏,則劑可大,而服數不可多焉。至雜病,則非大劑決不能奏效,放膽用之而益可,況今醫人恐石膏殆如蛇蠍噫。)
感風寒咽喉腫塞,藥汁難通者,作驅風解毒湯加桔梗、石膏冷服,極效。(拙軒曰:此證小柴胡加桔梗、石膏,亦奇中,青洲翁曾用之。)
傷寒大熱煩渴譫語,欲飲水數升者,固為白虎湯、承氣湯的證。而又有假熱者,有水邪者,故真武湯或犀角、生芐類。有時為市醫者,宜審脈證諦腹診以決真假矣。
傷寒面合赤色者,升陽散火湯、犀角湯(《醫學綱目》)間效。若服之二三日不愈者,多為戴陽難治。
治療有先後之序,紊之則無效。一病人足心至胯間煩熱,日夜數十發,殆如有火往來。醫以為腳氣,治之不差。余診之,臍右以至少腹磊塊應手,此屬燥屎,因問其大便曰不通。乃作調胃承氣湯與之,燥屎悉出而後治其腳氣,諸證全愈。是其明徵。
疝陰囊腫大與治疝諸方不愈者,與半夏厚朴湯加犀角速效。又經閉與逐瘀諸劑不治者,與安中散、抑肝散等得效。是皆欲得南風,必發北牖之理。醫不可不知此活手段。
小兒慢驚風及中暑者,其口為如笑者必死。
因毒氣而聲啞者,加喘氣則多死。
吳氏所論疫京師十年前大行,其後絕無。蓋疫者年年異其證,而發於柴胡者多。則募原說不為無理。(仙台工藤周庵著救瘟袖歷論,因時運異證。亦可參考。)
黴毒家口中爛、耳鳴、咽喉腐蝕、頭痛、肩背痛、聲啞、吐沫、齒斷強直,八證者,皆系輕粉毒,宜詳之。
天庭色衰者為虛,色盛者為吉,色痿有皺紋者為難治,日月額凹陷者死,失色者為難治,無生氣或羸脫者死,耳痿失色者死,髮際有白點者死,面冷或鼻冷或少商穴冷者死,額上冷者死,此皆望色決死生之要訣也。(按:《醫學正傳》小兒門湯氏說云:山根若見脈橫者,知兩度驚。
相書鼻為山根,山根有疾,尤非佳兆矣。然東晉謝安、北宋劉貢父俱有是疾,一則德望蓋世,一則博識該覽。居一代諸賢之右,亦不可拘物理小識云:小兒乳哺時母有孕,輒眉心黑泄瀉,據之則眉間亦可精察。)
脅下引背脊痛者,多屬畜血,不可概為懸飲。
世所稱膿淋者非淋,即《外科正宗》蝕疳也,宜解毒劑。
急喉痹秘寒不能飲下者,與苦酒湯效,或平素患咽腫者亦效。一男患咽痛,後元氣衰乏,下利咽腫而燥,難言語者,與苦酒湯,初痛楚不能咽,後快通愈。
病人絕脈者,暴出為惡候,微續為佳兆,不止脈如厥逆亦然。
治病求本為要。譬如鼻痛、耳痛、耳聾,徒為耳鼻之治,此即捨本執末也。為醫者宜認其所以然而治之。
用方以活變為主,某方治脫肛,某藥主下血,概用之者,不知活變也。一方以應萬病,萬病以歸一方,是謂活變也。
心胸痞塞,用芍藥、甘草類不應者,半夏厚朴湯加芎藭,輕其劑量而服之則效。(拙軒曰:如此條所言東郭翁極得意手段,玩味有餘,下條亦然。)
泄利與附子劑不止者,錢氏白朮散奏效。此理可玩。
一婦人羸瘦盜汗,下利十餘行,腹中拘急如摸羅網,不欲飲食時喘者,與真武湯愈。
傷寒與下劑,以其脈沉實沉緊為的也。(此語非大有見識,大明脈理者不能道,誠與仲師用承氣之旨符合。)
病人有心下痞硬,腹中拘急而遺精或漏精者,概為下元虛治之,則痞硬益甚。先治其痞,則遺精亦隨愈。
病咳血心下有水,左肋及脅下拘急動悸者,與柴胡薑桂湯加吳茱萸、茯苓愈。此治腹而血自治也。(拙軒曰:翁之用四逆散、柴胡薑桂湯、八味丸等,縱橫顛倒,變化無方,實極得心應手之妙,他人不可及也。然精思求之,豈不得其彷彿乎。)
諸瘡內攻,及腳氣上衝,與木瓜、吳茱萸、犀角等無效者,四物加黃柏、山梔子,或四物加浮萍能治之。蓋不制水濕而治血虛,最是上乘法。
生地黃能治心下痞硬,乾地黃亦然,但其效不如生耳。
京師一時咳嗽大行,有人患之,諸藥無驗。荻野臺州以為下元虛,與八味丸不應。診之左肋拘急,因與四逆散加吳茱萸、牡蠣速愈。
一婦人數日自汗不食,腳攣急,臍下有塊而痛,其狀頗似蓐勞,眾醫治之不愈。余以塊為主證,與安中散,塊漸消,汗隨止,全愈。
久腹痛者,徒禁厚粱而不減飲食,則雖方證相對,更無效。
腹痛發嘔吐者,不詳其因而治之,則誤人不淺鮮,因者何?曰積聚,曰停食,曰蛔蟲,曰水飲,曰瘀血,曰腸癰是也。積聚心下痞硬,按之則反脹。停食心下濡,按之如空,蛔蟲按之指下有氣築築然。瘀血多在臍旁及少腹,按其痛處塊應手。水飲其痛遊走不定,按之則鳴動。
腸癰多右腹,按之左右異狀。且手足痛處則必覺潤澤,右足攣急,小便淋瀝。余多年潛心辨此六者,無有差忒。
風眼痛劇者,與紫圓六七分大下之即效。(拙軒曰:專門眼科曾有此快活手段耶。)
黴毒熱甚者,以清解為主。若解發不徹,則多為沉痼廢疾。此法醫書未說及,為可深惜矣。
偏枯證有治不治之辨,病者握手者決不治。試使握手仰臥,則其手必開,復起之則如故,是為惡候。
禁口痢者,胃口至胃中多畜水飲,故水分動氣甚。附子理中湯加粳米,或加薯蕷、生芐效,又將生雞肝入醬煮熟取汁服之。
掘河丸太街一富商女年十八,患麻疹,其狀細小,欲發不能發,隱隱於皮肉,大熱如火,嘔逆,水藥不能納口。余以為熱毒內攻所致,乃與調胃承氣湯,病阻不能服。因延田中信藏診之曰:余有浴法試之,家人疑議。余曰:藥不能下,施之而可。信藏乃以清酒和熱湯盛之於盤內,使病者沐浴其中,須臾出之,溫覆取汗,則嘔吐忽止,疹悉發。(拙軒曰:魏氏博愛心鑑水楊湯浴痘兒之法,與此條同巧異曲。
)治痘法以辨胃強弱為要,雖有下利、煩渴、寒戰、咬牙等證,胃氣強者可治。補瀉之分,全在此一途。
老人頑癬,多因血液乾燥,濕熱熏肌表。故溫清飲為的治,或加浮萍佳。
腳氣動氣甚者,四物湯或效,蓋以水分動為標準也。
噦逆屬胸中者,主橘皮、竹茹、丁香。其屬腹中者,主附子粳米湯,合甘草乾薑湯。若有水飲中氣虛者,主香砂六君子加芍藥也。
產前後口舌赤爛焮痛者,實者以麥門加石膏湯,三黃加石膏湯為主。在虛實間者,以加味逍遙散為主。極虛者,以附子湯加當歸為主。若赤爛生白點者,為惡候。加下利者,為不治。
諸病其脈時時變易者,屬癇也。
余曾謂芍藥緩肝,當歸潤肝,川芎疏肝,生地黃瀉肝。其能各異,而要之不能出肝分。
卒厥人趺陽脈應手者,為惡候,何者?胃氣脫則趺陽反鼓動。宜審其神氣有無,吐與利證異而因同,醫當曉其理。
諸病凝結心下者,多屬肝氣。疫證亦多挾肝氣,宜察焉。
赤遊丹毒不早下之,則內攻為走馬牙疳,宜涼膈散加犀角。
黴毒上攻,頭上腫起為凸凹者,屬火證。宜溫清飲,黴毒動生火,不可徒為濕而治焉。
久病人左右偏臥者,一朝忽得自由臥,則死期在近。
池田瑞仙(錦橋)診痘甚粗,如不用意者,或人問之。曰:診察過密,則反失真。其妙存於目擊之間,譬如睹刑人之就死地,雖剛強者其氣餒,憔悴之狀,在過眼之間,若熟視久之,則其形氣與常人無異矣。余治妙法大王臣菅谷中務卿男,啖柿果傷胃,發大吐瀉,四肢厥冷過肘膝,換數百方治之無效,束手俟死。余望之形容自有生氣,因與理中安蛔湯,忽蘇息矣。
是前醫則熟視刑人也,余則一見於道途也,可謂瑞仙真得實詣者矣。
患澼囊者,足痿就蓐,則多不治。
結毒入眼瞳人陷缺者,為用汞劑之的,非他藥之所治也。消息與汞劑,則瞳人圓滿復故。若不圓滿反緊小,神水流散者,不治。
因結毒成聾者,成青盲者,成聲啞者,皆不治。但聾耳有所少聞者,遠房服藥,則愈。
服輕粉口中腐爛者,石榴皮、松脂等分煎服效。
凡與粉劑者,先與瀉火藥,而後與之為佳。此與療打撲者先行拆水,而後服,酒奏全效,同一理。
會陰打撲小便不通,但少尿血者,與桃核承氣湯。若不瘥者,與大黃附子湯一帖,用附子二錢為佳,服之小便快利血止為度。又因證可與八味丸,是真藤元志試效方云。(拙軒曰:會陰打撲其證劇,並尿血涓滴不通苦悶者,內用甘遂、大戟峻劑,外施導水管,不然無救法。此條所言,蓋屬緩證。)
癥癖逼塞胸膈者,脈異左右,癖之所在,其脈必澀,癖之所無,其脈必數也。又有其人常脈遲,因癖而為動數者。
癥癖人橫臥有下癖而眠者,有上癖而眠者。審之其下癖者,必因胸中衝逆甚也。
舌色純紅而柔軟,其形失常乾燥者,為參附所宜與之。舌色不變者,惡候也。若無汗譫語煩亂,舌上焦黑無芒刺干裂成皺者,亦為附子所宜。蓋此證其脈雖浮洪或弦緊,必無根抵。與附子,病勢緩則脈必見虛候也。蓋舌純紅者屬陰虛,而焦黑者屬虛火也。又有證具陽候而舌上反無胎潤澤者,為惡候。
若此證必胸有所閉塞者,與藥開達心胸,則舌上生胎也,為佳兆。又雖與藥制之熱愈熾,胎不更生者,為不治之證。又服藥後,舌胎一去其色不和者,有宜石膏者,有宜附子者,有宜地黃者,當審別焉。要之舌與脈者,陰陽虛實之所判,不可不細精,故吾門加四診以腹舌而論定病因虛實也。
世醫不知之執腹診,舍脈舌,可謂疏漏矣。(拙軒曰:寬政年間水戶土田恕庵著舌圖說一卷,據張路玉舌鑑等。附以己所見,頗為詳明,可謂得東郭翁之心者。)
舌上不論黃白帶光滑而乾燥者,附子所宜也。其紅色者,益為附子的證矣。
病人舌上白胎,其下含紫黑色如牛舌者,為惡候。此舌候兼面戴陽,則更為危矣。
按舌候大概諸疫無異,故疫痘皆同診。但至結毒則具一種舌色,不可不辨。(白胎中帶黯色者,及舌下赤色中成皺紋者,又紫色如牛舌者,皆屬結毒也。)崎岙德見茂四郎者,(絲割符年寄。)患鼻淵三年,諸醫以為肺虛,百治無寸效。診之兩鼻流濁涕如檐滴,脈弦緊,腹拘急。
予曰:此係肝火熏灼肺部,上下氣隔塞之所為。世醫不知之,漫認為肺病,或誤為風邪侵肺,徒用辛荑、白芷之類。宜乎不得其治也。乃與四逆散加吳茱萸、牡蠣服之,半月許,病灑然愈。蓋此等病宜詳其脈腹,而處方不必四逆散也。
凡病人胸膈不開,則必下不寬,故欲制心下者,先治其胸膈,是醫家一大緊要。竊比之於淨土門一枚誓詞。
一婦產後經二旬,卒嘔吐數日不止,左脅下衝逆痛劇,與吳茱萸湯(參用洋參)忽安。
產後腰膝痿弱者,多系癥癖所為。蓋其初妊時患水腫或腳氣,至產後氣急者,與對證藥。前證愈後,當詳腹診治癥癖,此證最要艾灸。若施湯流及艾灸癥癖為之壓不瘥者,與桂枝加朮附湯、麻黃附子細辛湯,而二三日或四五日之間,以紫圓下之則愈。此即先師東洞翁獨得之妙,而余則因其證與四逆散、理氣湯、十全大補湯等,時時以紫圓下之,每得效。
紫圓以盪滌胸膈為主,故發狂上炎,甚者及產後痿弱,心膈氣不能下降者,皆用之效。昔東洞先生曾以此方治龜胸龜背,即此旨矣。
目疾屬內瘴者,艾灸最效,而專門者忌之為可笑。其他如黃風雀目、肝虛雀目,不知其辨動誤治。蓋黃風者,白睛中生細皺發黃色,用滋陰明目湯、八味丸,單楊抱術等效。肝虛者,烏睛白睛如常,但覺昏暗,故為難治。
松原一閒齊者,吉益東洞山脅東洋師友也,本為若狹候臣嘗治龜胸龜背。及痿躄沉痼者,用起廢丸,其方大黃、生漆、二味研末為丸,未乾時服一錢或二錢。服後大熱發赤疹為知,而因證與他藥則全愈。
一閒齊門人橋誥順治。治一婦人,頭髮發火,每梳之覺火氣至即見光,與三黃加石膏湯痊。予親見一婦歸家,衣里有爆響,投之於暗處皆見火,此皆肝火之所為,不足怪矣。(拙軒曰:明郎瑛七種類稿卷二十六有衣火一條,與此同日之談。又見張芳洲雜言:按人發貓皮暗中以手拂之,常見燈光,且聞爆響。
西洋人以為電氣發出之驗,不必肝火之所為也。《醫賸》云:先考藍溪公所識一貴婦,每暗中更衣,火星爆出,同婦女櫛發,於暗中及貓兒背毛逆摩出火之類,蓋體氣盛者,偶有擊而發光者,非真火也。)
十棗湯證有下痢者,因上迫勢甚而熱下陷為利也。故與脫利其趣迥異,如柴胡瀉心下痢亦然。
痘疹下利與傷寒合病下利同。但及十餘日者,與少陰下利同轍,正為惡候。
大津小野又三郎者,患天行發呃逆,五六日微利,其脈變幼無測,眾醫以為脫候皆辭去。予診視半日許,謂旁人曰:此脈非惡候,即肝火亢盛之所為。因四逆散加地黃、古金汁服之,脈頓定,諸證隨痊。
便毒無膿潰,勢將消散者,內托劑更無效。與三物楸葉湯,若不起發者,加附子,服之無效者。概因疝瘕為之妨害,與四逆散加附子奇效。若終始無膿潰勢者,與芎黃散加蕎麥可下之。
小兒胎毒系先天,而世醫不知之,或言分娩時誤飲瘀血為可笑。凡診其毒,先以指頭按肋下,心有凝結。而因其緩急,可察毒之輕重。又面色灰白,或暗黑,或過光澤,皆屬胎毒也。若受父母黴毒者,最為難治。其人平生一手脈不應者,偶者之固無害。若四十以後,一手脈暴絕者,為惡候。此證多房者多有之宜詳。
大腹痛服建中湯無效者,認水分動氣與莎芐湯則愈。又左脅下逆搶痛甚,與諸藥無效者,有水分動則與地黃劑效。
水分動有三:道屬肝腎虛火者,為地黃薯蕷牡丹皮之所宜;其動在表泛應者,為茯苓之所主;其動無根蒂,臍中齊鼓激者,所謂腎間動屬不治也。
京師書肆梅村氏曰:江戶千鍾房有治積氣血奇方,名順氣散,即四物湯、香附子等分研末者。予以為此方有理,因制莎芐湯屢驗。
一男子年二十四,得病五年,右膝腫起如別束筋肉,不能行步,其狀稍類鶴膝風,而其診腹右臍下拘急最甚,按之右足攣痛甚,其性急不能堪物。予以為肝癖固結之所為,即與大黃、附子加甘草湯,數日癖塊發動,病稍緩,因與四逆散,加良薑、牡蠣、小連翹全愈。此證世醫不知,徒為腳疾,用葳靈仙、杜仲、牛膝宜矣,不得其治也。
當詳其腹候而治之,此即余積年粉骨碎身之所得,殆為醫家之新手段矣。(拙軒曰:此治驗翁極得意手段,讀者宜究心焉。)
發閒人事不省,藥汁不下者,宜艾灸。最要大壯。不徹者,晝夜灸至七日為度。傷寒發癇者,亦宜此法,大灸至閒瘥,則邪亦隨解。此理醫經所不闡,故世醫恐熱忌灸,可笑矣。(竇材曰:醫之治病用灸,如做飯需新。今人不能治大病,良由不知針艾故也。又曰:世俗用灸,不過三五十壯,殊不知去小疾則愈,駐命根則難。
故銅人針灸圖經云:凡大病宜灸臍下五百壯,補接真氣,即此法也。彼此同見,可謂海外子云矣。)
平素有疝瘕者,得大病其塊忽移處者,甚為惡候。
患黴毒不外達,蘊結臟腑,兼見疝瘕者,不可徒治疝瘕,因疝瘕不急於黴毒焉;如已形惡候者,亦當先顧疝瘕。
一閒齊門人橋誥順治一嬰兒痘疹入眼,久未退去赤翳,用生地黃、芍藥、川芎、當歸製劑,日就愈瘳。是與余謂四味緩肝、潤肝、疏肝、瀉肝分取,其治肝病同出一意焉。
傷寒誤下成結胸,用陷胸法者,是誤下。乃下不及病之意,故陷胸法再下之愈。(拙軒曰:此言未有見到者,曷能道之,誤下誤於輕下。正文原是失下,千古無人敢作如此解。)
承氣湯攻黴有捷於汞劑。
患瘵疾便先溏者,建中劑可用。便未溏咳嗽晡熱喘噦痰多者,非建中證焉,投之反劇。
瘵癆勿必由虛起,體質實者遇折傷久延,瘡瘍久不收,亦致癆瘵。然亦實者成虛也。
傷寒七八日不大便,小腹高突者,為惡候。
大津小野又三郎者,患天行愈後,症似癆瘵,咳嗽盜汗。余與地黃劑,眾醫強欲用建中,五七日遂喘急,仍與地黃劑愈。(拙軒曰:建中法必在瘵疾便溏者用之。)
久患便溏,到皮色皎白,肌肉脫削者,瘵疾已成。
癆瘵便先溏泄,艾圓灸天樞、膏肓、脾腧、關元亦愈。灸膏肓可三七壯,灸關元可五七壯。
發癇人艾灸當有忍心。
黴毒亦能致瘵疾。
瘵疾起時有咳嗽者,必失血。
余嘗用薯蕷、生芐、加入四物劑,治愈娠妊嘔吐便溏,患白帶不止,形體瘦,痃癖結塊在腹亦愈。
癖塊食積胸膈,紫圓效。
打撲瘀結,大黃䗪蟲攻下即愈。余治一婦人打撲腹痛,月水欲來不通。萃岡青洲診之曰:瘀結於腹,與余同,惟他藥多劑不知。遂大黃䗪蟲劑,即見黑瘀行而愈。
痢疾不得進藥為噤口痢,然積食不消,胸膈癖塊結實,亦噦惡不可進藥,勿謂一律噤口也。
嬰兒吐乳,一吐直衝即止者易治。吐了再吐,吐出順口而流也,不易治。當分別診之。
傷寒失下多,誤下少。
妊娠患傷寒當下之候,大承氣亦可投。一婦人年二十有六,妊娠三個月有餘,患傷寒已十日,手足冷,身熱昏囈瘛瘲,大便秘結,口燥氣盛,胎動不安,頭額汗。眾醫以白虎證用生石膏、知母、生芐、多劑未知,危已極,胸膈悶急,腹硬而痛。余謂承氣劑可效,投之果愈。(拙軒曰:有故無殞,此之謂也。
臨危之治療,不可以有猶豫之意。不獨治妊娠傷寒,如見他證,亦當如是也。)
半身不遂,手足偏廢於左為多。
痘證白色頂陷,保元湯效。
患黴毒者,兼發痘瘡,多危候。
偏廢症,亦有黴毒成之者。
中風證口開眼合撒手遺尿,亦有治者,余常用六君子加薑汁而愈。為市醫者,宜審脈診神而治。
傷寒病後,因勞而復者少,因食而傷者多。
余治傷寒有用承氣法大便至數十行,猶見膠黑黏膩之糞者,豈可執一下不可再下之說也。(拙軒曰:斷病確,然後用藥准。雖一下再下,自亦無妨,然於診斷不可不加之審也。)
喉痹多有急不及藥者,若可進藥,須急投之。
產後治法,市醫必拘於生化湯。然亦有須審他證之急於去瘀生新也,不可不分別權衡。
產後中風,筋絡拘急,手足瘛瘲,四物合薯蕷、生芐、秦艽,補之則易愈,不可概作風治。腹診似較脈診有據,舌診尤較腹診有據。
先師東洞翁屢以紫圓治痰黏膠結氣逆者,蓋亦善用紫圓之妙也。然亦用之當者方效。
松原一閒齊治一婦人,年三十有餘,妊娠漏下,用補中益氣合十全大補兩劑,早晚間投而愈。又治一婦年二十,妊娠亦患漏下,他醫曾用過補中益氣劑、十全大補湯,均不見效,閒齊用地黃劑即愈。蓋一為氣虛,一為血熱,體質不同,治療豈可不諦脈診證而分別也。
桂枝湯治痹痛,亦能奏效。
腳氣上衝,先師東洞翁亦用紫圓治之。
艾圓灸足三里穴,可引腳氣不上攻。
瘡瘍用艾圓隔姜灸,奏效甚速。
桃花治痹泄,亦可通用。
黃疸證茵陳蒿湯不應者,合五苓散必應。
嬰兒抽搐,不必一定,因風、因痰、因食、因熱。如久患瀉利,及大病後抽搐更多,與附子理中湯,每每奏效甚捷。市醫有拘於驚風用麻桂各法,不救甚多。(拙軒曰:喚醒群迷,活人之功大矣。)
艾灸之效甚捷,痹痛亦有不可艾灸者,黴毒痹痛多不可用艾灸。灸則反劇,當慎之。
按摩法宜於嬰兒症,因其投劑易誤也。
解毒劑治風疹見愈者,仍有黴毒夾症。
黴瘡症身體強壯之人,雖勿投劑,火毒漸清。用當歸、生黃、芍藥各治肝藥,每得愈。
患傷寒者投承氣湯大下,反見舌苔黃厚而焦者,必當再下。亦有下後熱反盛者,亦宜再下之而愈。市醫多以一下不敢再下,但余見因下而死者少,失下而死者多。
龜背龜胸,由黴毒而成亦多。
瘰癧亦有根於黴毒之作,不可不諦審也。
支飲易為腫脹,理中法合金匱腎氣法得效。
余治一男子喘症,遇夏季必作,冬時反愈,與他人患喘症者相別。青龍法投之不效,香薷合六一散投之即愈。以治暑症之藥治喘,蓋其喘實因暑而起也。所以治病必求其本謂可信。徵韓一役,患喘甚多,青龍法不效,惜乎未諦審及此。
卒昏倒汗出,肢冷,面現紅潤者,決死。
老人卒昏倒,脈見弦緊革等者,為惡候。如支飲亦然,其面戴陽者,尤為凶。(溫公詩話云:平時充實而光澤可也,唯暴光澤特甚者,死兆也。是如草木將枯,精華頓發而生雀餳,司命者不可不知矣。)
稟質強盛者,偶損下元,虛火上炎,加之以疫邪,醫誤為實,與大柴胡湯一下忽脫者有焉。余故曰:視色不以目,聽聲不以耳。
咳嗽有自心肺者,有自胃中者,不辨之,則治方無效。
腹痛諸藥無效者,香蘇散加青皮姜煎奇中,妊娠大腹痛者尤佳。(徵韓役先哲既發明之。而世醫瞶瞶,實為可憫。)
患瘵疾者,襟際肉先脫,與他病羸瘦不同,宜熟察。(拙軒曰:此診瘵疾一大候,揭出示學者,可謂深切。按蘇遊傳屍論云:此病若脊膂肉消,及兩臂飽肉消盡,胸前骨出入,即難療也。《靈樞·五變篇》云:臂薄者,其髓不滿,故善病寒熱也。東郭說蓋有所原焉。)
久患癇癖者,瘥後其性躁者,為惡候。
遺精白濁屬疝者多,概不可為虛,如強中病亦然。
下血有下焦濕熱而虛者,宜茵陳四苓加附子。屬腸胃實火者,宜三黃湯。腸風下血,腸胃中蓄水飲者,宜四君子湯加黃耆、白扁豆。胃中及下焦虛寒者,宜真武湯。如痔下血,亦可因此法通治。
甘草粉蜜湯,治澼囊病痛甚者效。
傷寒以大柴胡湯或柴胡加芒硝湯下之。熱除後,肝氣大動,譫言妄語如狂者,與竹茹溫膽湯則安。世醫不知之,妄下誤治者多矣。
瘰癧成勞者,與痔漏成勞者,其理全同,但有上下分耳。(拙軒曰:不止瘰癧痔漏,凡瘡口不收,膿水多出者,皆成勞,血液虧乏故也。)
妊娠熱鬱甚則多墮胎,麻疹疫毒最然。此因腸胃熱甚,熏蒸子宮,故用大黃、芒硝無所嫌,巴豆亦時可用,所謂有故無損也。但疫毒行下奪有機,不可忽諸。
兩脅凝結者,直灸章門,則易激動。因先灸風市,則反奏效也。凡灸艾易激者,可善解此理。病在上者,先灸足,漸及腰,則上部寬不激動。因灸其部分,則奏全效也,是與大柴胡湯證候而阻其藥者,反與理氣湯利其氣,而後事疏通則不激同理。灸藥之於疾病,豈有二致哉。
妊娠下部有水氣,至產後不瘥,惡露不下,氣息促迫者,先利其水,則惡露亦通。治發狂用瀉心湯紫丸者,奪取諸快利胸膈也。東洞先生治龜胸龜背以紫丸者,恐不過此意。產後腳膝痿弱與紫丸者,亦疏通胸膈氣以下達也。
癥癖沖逆心下及脅下者,其所沖之眼必為邪視,又有因癖之左右而自異大小者。
妊娠嘔吐不止,水分動甚者,小半夏,加茯苓湯、粳米、薯蕷、生芐奇中。若中氣虛極者,香砂六君子湯加粳米,各㕮咀為炒黑,別入洋參一分,水煎少少服之效。
暴吐血不止,或暈絕者,灸鳩尾穴數百壯奇效。(失血甚者,最要接續元氣,不可畏其炎焰,專尚寒涼,逐漸消伐其元氣。)
小兒吐乳不止者,對證方中加精品麝香皮效。(大人嘔吐諸藥無效者,麝香、桂心二味為末調服效。)
馬脾風、麻疹、丹毒三種,治法略同。而有馬脾風異治者,如無價散是也。(此說太似粗,而細味之有理,精於治療者自知之。)
余嘗讀先生所著《傷寒論正文解》,深知其識見超乘於古人。又讀導水瑣言,養嬰瑣言,大見其治術入神品。特如方意解穿鑿臆斷,或戾古人立方之意,蓋方論創於成無己。而吳昆、李中梓、柯琴、汪昂諸家,各有發明,然或有擇焉未精,語焉未詳者,方意之難解。振古而然,豈止此書哉。(拙軒曰:方意解一書極辨矣。要之一家言,僕亦不能信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