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哲醫話》~ 黃跋
黃跋
1. 黃跋
《先哲醫話》上下二卷，日本信濃人淺田宗伯撰。考文淵閣著錄之書，凡醫家類九十七部，一千五百三十九卷。列於存目者，又九十四部，六百八十一卷。證之內外藥之氣性，方之佐使，無不備也，然未有輯醫論以成話者。醫之有話，實自宗伯始。夫醫者意也，病有萬變，醫無一定。
自《和濟局方》專主燥烈香熱之品，而劉守真救以寒涼。至於張子和舉一切病以汗吐下三法治之，東垣興而重固脾，丹溪出而重滋陰，景岳作而重補陽。夫古之人，覃精研思，竭畢生之心力以從事。當夫縱心孤往，必熟察夫天時之寒熱，地氣之燥濕，世運之治亂，人身之強弱。
一旦豁然貫通，或補或伐，如良相治國，名將用兵，投之而無不如意。其一偏之論，皆其獨得之秘也。或不察所由來，媛媛姝姝，守一先生之說，物而不化，是何異刻舟求劍，以為劍在是乎？至鑑其無效，轉謂古方適足以誤人。如陳起龍、黃元卿，詆諆先哲，不遺餘力，抑又慎矣。
蓋先醫真積力久，而有所獨得。單詞片語，皆精微之意，行乎其間，雖涉一偏，學者能優而柔之，厭而飫之，復神而明之，用均無不效。又況其言之純粹以精者乎？是卷蒐羅名言，間附評論，皆折衷精當，托始於後藤艮山。艮山蓋唱復古之說者，而末卷多紀茝庭之論。於讀經之審，運用之妙，尤三致意焉。
非唯舉先哲之法以示人，且示人以效法之方，淺田氏於此得其力勤而用心苦也。日本之知漢醫，自新羅百濟來，逮隋唐而盛。其後李朱之說大行，丹水友松號倡復古，醫學昌明至於今，此書所錄。自享元至文政，凡十三人，取其尤著者耳。淺田氏名惟常，號識此，一號慄園，舊幕府醫官，今隱居不仕，以醫名五大洲。
著醫書三十餘種，斯其一也。頃療余疾，因得讀其書。他日歸，將致之醫院，以補金匱石室之缺云。
大清光緒五年閏正月嶺南黃遵憲公度跋並書
白話文：
《先哲醫話》上下兩卷，是日本信濃人淺田宗伯所撰寫的。我查閱文淵閣所收藏的書籍，醫學類共有九十七部，一千五百三十九卷。列於存目（有書目但未收錄）的，又有九十四部，六百八十一卷。這些書中，關於內服外用藥物的氣味屬性，以及方劑中各藥的輔助作用等，無不完備。然而，卻沒有人輯錄醫學論述成對話形式的著作，而淺田宗伯是第一位。所謂醫學，是一種意念的體現，疾病有千變萬化，治療方法也沒有固定的模式。
自從《和濟局方》專門使用燥烈、氣味濃烈的藥物後，劉守真就用寒涼藥來矯正。至於張子和主張用汗、吐、下三種方法治療所有疾病，李東垣興起後重視固護脾胃，朱丹溪出世後強調滋養陰液，張景岳則提倡補養陽氣。古人窮盡心思研究，竭盡一生的精力來從事醫學。當他們放手獨自探索時，必定會仔細觀察天時的寒熱變化、地氣的燥濕情況、社會的治亂狀態，以及人體自身的強弱。
一旦徹底領悟貫通，在治療上或補或瀉，就像良相治理國家、名將用兵一樣，用藥都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他們提出的偏頗理論，往往是他們獨到的見解。如果不明察其由來，只是膚淺地照搬前人的說法，死守一家之言，而不加以變通，這和刻舟求劍有什麼區別呢？當發現這種方法無效時，反而認為古方的道理足以誤導人。像陳起龍、黃元卿等人，竭盡全力地詆毀前人，實在太不應該了。
先前的醫家，是經過長時間的積累，才有了獨到的見解。即使是單詞片語，都蘊含著精微的道理，如果能仔細體會，即使略有偏頗，學者也能夠溫柔地理解，充分地消化，反覆思考領悟，這樣運用起來，沒有不見效的。更何況那些言辭純粹精煉的內容呢？這本書收集了許多名言，並附帶評論，都經過精確的考量和分析，這些都是從後藤艮山那裡開始的。艮山主張復古，而末卷又收錄了多紀茝庭的論述，特別強調讀經典的審慎和靈活運用。
這本書不僅列舉了先賢的醫學方法來啟示人們，更是教導人們如何效法學習。淺田宗伯在這方面可說是下了苦功夫。日本的漢醫學，是從新羅、百濟傳入的，到了隋唐時期才興盛起來。後來，理學家朱熹的學說盛行，丹水友松提倡復古，醫學才得以昌明至今。這本書所收錄的，是從享元到文政年間的十三位醫學家的學說，只選取了其中最為傑出的人物。淺田宗伯，名惟常，號識此，又號慄園，曾任舊幕府的醫官，現在隱居在家不為官，以醫術聞名於世。
他著有醫學書籍三十多種，這本是其中之一。最近我治療疾病時，有幸讀到他的著作。日後我回鄉，將把這本書送到醫院，以彌補金匱石室藏書的不足。
大清光緒五年閏正月，嶺南黃遵憲寫下這篇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