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元成

《上池雜說》~ 正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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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

1. 正文

夫氣聚則行寒則凝,行則病散,凝則疾生。邪氣乘虛,不在淤血之有無,故乾薑為產後要藥,辛熱故也。但當溫暖正氣,以致和平,則百疾無由生也。以此互觀,則東垣氣聚脾中之旨,昭昭明矣。

附子、大黃,醫者俱畏而不用,然往往有因而得力者。嘗聞許北門云:昔患脾泄,經年不愈,請教於鄭澹泉,令用棗附丸。附子用童便煮制,經日末之棗肉煉為丸依服,神驗。近學院謝蚪蜂,每日進枳殼大黃丸二三服,神才清爽。都憲張廬山止之弗聽,而謝體質愈充。藥性之宜於人,非庸醫所能識也。

今之治目者,大都用涼藥點治,不知目者,血之華,血得熱則行,得寒則凝。古人點目以冰片、乾薑,所以散其邪於外也。故精明之府,不可一毫楂滓,當外傳熱藥以散其邪,則睛膜舒轉;內用溫藥以和其血,則血脈通利。目未有不可治者,但外用熱藥,若甚痛不可忍,然拔去邪毒,所謂一勞永佚者,此醫藥拾遺之論揭之。

目得血而能視,血冷則凝,此理易明也,而醫則罕知之。鄰有管連雲之乃眷目患沿眶紅爛,數年愈甚,百計治之,不能療為。延吳御醫診之,曰:吾得之矣。為治大熱之劑,數服,其病如脫,目復明。問之曰:此不難知也。此女人進涼藥多矣。用大熱劑則凝血復散,前藥皆得奏功,此可為治眼之良法。吳忘其名,專用附子、人呼為吳附子云。

高安姚姓年三十時,患弱氣息僅屬,亦涉醫書,欲取附子服之,初皆疑弗與,後病將殆,不得已聽之,服至一斤許,疾遂愈,生三子。今近七旬,常疑其或作附毒,竟無也,雖老猶間服之不輟。

顧色泉老醫,年六十有五,因盛怒,疽發於背,大如盂,四圍色黑。召瘍醫治之,用冷藥敷貼,敷已覺涼,約七八日後,為用刀去淤肉。顧俟其去,曰:四圍色黑乃血滯,更加冷藥,非其治也。乃更治熱敷藥,去舊藥敷之,覺甚癢,終夜,明日色鮮紅,焮腫亦消,惟中起數十孔如蜂房。一日許,又覺噁心作噦,視一人頭如兩人頭,自胗曰:此虛極證也。

用參附大劑,進二服,視已正矣。不數日竟愈,終無刀針之苦。噫!用藥系人生死,若此證危如累卵,稍一誤投難乎哉。

顧色泉云:凡瘡毒屬陰者,必用熱藥,如天雄、附子之類,皆生用,庶可起死回生。余問其證,曰:如對口陰發、伏疽,捫不知痛,疽不起泡,四圍如墨黑者,是老人虛弱之症,尤宜用之。竊以為,瘡之陰陽一時難辨,瘍醫遇此,率用寒涼,殺人多矣。熱藥回生,其功甚巨,稍涉遲疑,生死反掌。

丹溪之治吐衄,率用黃柏一味,或並用芩連生地門冬等味,名曰滋陰降火。近有議其後者,曰:元氣虧損之人,有何火降?乃虛證耳,復令脾胃冰寒,陽氣衰敗,何以自全?此所以沉困累年而後己也。余以為丹溪之見,未可全非,而議之者意良,是今遇前證,應以丹溪之法降其上升浮游之火,俟炎火退,然後逐其淤血,而以補助元陽,溫和血氣之藥收功,不亦可乎!

白話文:

[正文]

氣聚集則運行不暢,遇寒則凝滯;運行則疾病消散,凝滯則疾病產生。邪氣乘虛而入,不在於是否有淤血,所以乾薑是產後重要的藥物,因為它辛熱。只要溫暖扶正,使氣血平和,那麼百病就無從產生了。以此相互參照,就能明白李東垣(東垣)所說「氣聚脾中」的道理了。

附子、大黃,醫生們普遍害怕而不敢使用,但往往有人因此而獲得療效。曾經聽說許北門說:以前患有脾虛泄瀉,多年不愈,向鄭澹泉請教,鄭澹泉讓他服用棗附丸。附子用童子尿煮制,用曬乾的棗肉煉成丸藥服用,效果神奇。最近學院的謝蚪蜂,每天服用枳殼大黃丸二三劑,精神煥發,思維清晰。都憲張廬山勸他停止服用,但他不聽,身體反而越來越好。藥物的效用是否適合病人,不是普通的醫生所能識別的。

現在治療眼睛的醫生,大多使用涼藥點眼,不知道眼睛是血液的精華,血液遇熱則運行,遇寒則凝滯。古人點眼用冰片、乾薑,是用以散去外邪。所以眼睛這個精明之府,不容許一點渣滓,應該外用溫熱藥物散去邪氣,則眼膜舒展靈活;內服溫藥和血,則血脈通暢。眼睛沒有不可治癒的疾病,只是外用熱藥,可能會非常疼痛難忍,但只要祛除邪毒,所謂「一勞永逸」,這就是醫藥學上的拾遺之論所揭示的。

眼睛依靠血液才能視物,血液寒冷則凝滯,這個道理很容易明白,但醫生卻很少知道。鄰居管連雲的眷屬眼睛患病,眼眶紅腫爛痛,持續數年病情越來越嚴重,用盡各種方法治療,都無法治癒。請吳御醫診治,吳御醫說:我知道怎麼治了。開了大熱的藥方,服藥幾劑後,病症如同脫落一般,眼睛又明亮了。詢問原因,吳御醫說:這不難理解,這位婦人之前用了很多涼藥,用大熱的藥劑,就能使凝滯的血液重新運行,之前的藥物也能發揮作用,這可以作為治療眼疾的好方法。吳御醫忘記了藥名,只記得用了附子,人們稱之為「吳附子」。

高安的姚姓男子,三十歲時患有氣虛,呼吸微弱,他也略懂醫書,想服用附子,起初大家都懷疑不敢給他用,後來病情危急,不得已才同意,服用約一斤,病就好了,並且生了三個孩子。現在將近七十歲了,還經常擔心以前服用附子會中毒,但實際上並沒有任何問題,雖然年老了,仍然間斷服用附子。

顧色泉老醫生,六十五歲時,因為盛怒,背上生了疽,像臉盆一樣大,周圍顏色發黑。請瘍醫治療,用冷藥敷貼,敷上後感覺涼爽,大概七八天後,準備用刀切除淤肉。顧色泉等瘍醫準備動刀,說:周圍顏色發黑是血液瘀滯,再用冷藥,不是正確的治療方法。於是改用熱敷藥,去除舊藥後敷上,感覺非常癢,持續了一夜,第二天顏色鮮紅,腫脹也消退了,只在中間留下幾十個像蜂窩一樣的小孔。大約一天後,又感到噁心嘔吐,視物如同一人頭變成兩人頭,自己診斷說:這是虛脫的症狀。

於是服用大量人參和附子,服用兩劑後,視力恢復正常了。幾天後就痊癒了,沒有經歷刀針的痛苦。唉!用藥關係到人的生死,像這樣危急如累卵的病情,稍微用錯藥,就難以挽回啊!

顧色泉說:凡是瘡毒屬於陰性的,必須用熱藥,例如天雄、附子之類,都生用,才能起死回生。我問他判斷的依據,他說:例如口內陰部生瘡、伏疽,摸起來感覺不到痛,疽沒有起泡,周圍像墨一樣黑,這是老年人虛弱的症狀,尤其應該使用熱藥。我認為,瘡的陰陽一時難以辨別,瘍醫遇到這種情況,往往使用寒涼藥物,殺死的人太多了。熱藥回生,其功效非常巨大,稍微猶豫遲疑,生死就在一瞬間。

朱丹溪治療吐血衄血,通常使用黃柏一味,或者同時使用黃芩、黃連、生地黃、麥門冬等藥物,稱為滋陰降火。最近有人批評他的後一種方法,說:元氣虧損的人,有什麼火要降?這是虛證,反而使脾胃冰寒,陽氣衰敗,怎麼能自保呢?這就是為什麼會沉疴纏綿多年而後痊癒的原因。我認為朱丹溪的見解,不能完全否定,而批評他的人也有道理,現在遇到上述症狀,應該用朱丹溪的方法降其上升浮游的虛火,待虛火退了,然後再清除淤血,再用溫補元陽、調和氣血的藥物收功,不是很恰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