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集》~ 卷下醫案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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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醫案 (11)

1. 陸姓子脫血筋攣治驗

寧郡月湖陸姓子,夏隨群兒下河捕魚,右足心湧泉穴,被觸出血盈斗。日久,自膝至跗,其冷如冰,筋脈攣急,是足既廢,已行動需杖。其戚友為余鄰,商治於余。余曰:「足廢兩載有餘,何能為也?」

然細思起病之由,因於血出過多,而筋脈失養,其穴乃腎經所屬,又為寒濕乘之。

遂以陽和湯去白芥子,加附子、薏苡、牛膝、木瓜、當歸,姑令試之。囑其守服四十劑,不必更方,亦未敢云必效也。乃服十五劑而足溫,三十劑而筋舒,步履漸如常矣。蓋陽和湯原為治陰疽之方,此則藉以通經養血,而復加舒筋逐濕之品,夙疾頓瘳。凡天下事,總須據理推測,不可拘泥如是。

白話文:

【陸姓子脫血筋攣治驗】

寧郡月湖有個姓陸的孩子,在夏天時跟著一羣孩子到河裏捕魚,結果他的右腳心湧泉穴處不慎受傷,導致大量出血,出血量甚至達到一斗之多。日子久了,從膝蓋到腳背,那條腿冷得像冰一樣,筋脈緊繃,這條腿已經無法正常活動,走路都需要拄柺杖。他的親戚朋友是我的鄰居,他們向我尋求治療建議。我說,這腿已經廢了兩年多了,我能做些什麼呢?然而,仔細思考他發病的原因,是因爲出血過多,導致筋脈失去滋養。而那個出血的穴位,屬於腎經,又被寒溼侵襲。

於是,我決定用陽和湯去掉白芥子,加入附子、薏苡、牛膝、木瓜、當歸,讓他先試試看。我告訴他要持續服用四十劑,不用換藥方,也不敢保證一定能見效。然而,他服用了十五劑後,腳開始回暖;服用了三十劑後,筋脈開始放鬆,走路漸漸恢復正常。陽和湯原本是用來治療陰疽的藥方,這裏則借其來通經養血,並加上舒筋逐溼的藥材。舊疾因此迅速痊癒。世間的事,總得依據道理推測,不能死板固執。

2. 真心痛

何某年三十餘,忽患心痛,甚則昏厥,急召余診。唇面俱青,以手緊按胸膛,痛劇不能言;脈之左關尺緊,寸口如循刀刃,右手不克診,以緊按胸膛故也。余曰:「此真心痛病,旦發夕死,夕發旦死,雖盧扁復生,不能救也!」逾時果卒。

白話文:

有個名叫何某的人,年約三十多歲。突然間得了心痛的疾病,痛到極點時甚至會昏厥過去。他家人急忙把我請來診治。當時我看他嘴脣和臉色都呈現青色,他雙手緊緊地按住胸口,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我為他把脈,發現左手關尺部位的脈象非常緊繃,而寸口的脈象則像摸到刀刃一樣尖銳。因為他右手始終緊緊按著胸口,所以我無法為他的右手把脈。

我告訴他們,這是所謂的「真心痛」病症,如果早晨發病,晚上就會死亡;若是晚上發病,隔天早上就會死去。就算古代名醫扁鵲和盧醫再世,也無法治療這類疾病。果然,不久後他就去世了。

3. 趙忠翁高年亢陽症治驗

趙忠翁前患左頰及耳前後經絡,不時抽掣,余為治愈。相安三載,間有小發,調理輒效。己丑冬診其脈,兩尺弦滑而芤,小便頻數,溺管澀痛,夜不能寐。余曰:「此高年亢陽為患也。翁天稟甚厚,年逾八旬,傍無媵妾,以致相火時動,而小便淋瀝,由是而起。《內經》云:思想無窮,所願不遂,意淫於外,乃發白淫。」因用甘涼育陰之藥,佐以知、柏、車前等以瀉腎火,服數劑漸安。今言正月亦復如是,余直言明告其故,曰:「此症非藥能治,如火動時,惟默唸六字經以制之,是即無上上藥。」翁大笑而不答,病遂尋愈。

此為心病,以心藥治也。年高福厚,元氣淋漓,趣語令人解頤。(淞樵評)

白話文:

趙忠翁之前患有左臉頰以及耳朵前後的神經偶爾會抽搐的問題。我幫他治療好了這個病。在之後的三年裡,他都過得很平靜。偶爾病情會稍微復發,但只要稍作調整就會好轉。到了己丑年的冬天,我替他診脈,發現他的雙手脈搏弦滑且芤,表示他頻尿,每次排尿時尿道會感到疼痛,甚至晚上難以入眠。我告訴他,這是因為年紀大了,體內的陽氣過盛所導致的疾病。趙翁天生體質強健,已超過八十歲,身邊又沒有妾侍,導致他體內的相火時常興起,從而引發頻尿的問題。根據《內經》記載,人如果思緒無盡,願望未能實現,或對外界有過多的慾望,就會產生這種問題。因此,我使用甘涼滋陰的藥物,輔以知母、黃柏和車前草等來降腎火。服用了幾劑藥後,他的病情逐漸穩定。然而,進入正月後,他的病情又再次復發。我直接向他解釋原因,並告訴他,這個病症不是單純靠藥物就能解決的。當他感到體內熱火時,可以默默唸誦六字真言來抑制它,這就是最好的藥方。趙翁聽後大笑,未作出回應,但他的病果然很快就痊癒了。

這就是所謂的心病需用心藥來治療的例子。趙翁年事已高,福澤深厚,他的病情得到緩解,讓人感到欣慰。這是松樵的評論。

4. 詳論李封翁陽脈變陰為真元暴衰之徵

李荔生封翁,素有痰火,發必召診,試輒幸中。己丑九月前疾復作,愚按其脈,向來滑大,今忽損小,浮部奄奄,至數不明,且氣來又不連續。愕然謂其世兄梅生太史曰:「尊甫之脈,何以反常之至此?」梅翁醫道甚精,並深信愚之脈理,乃驚疑久久,始作聲曰:「無大害乎?」愚知其素性純孝,不敢直告,為定清疏上焦之方,加金匱腎氣丸,服之頗安。

越數日復診,封翁問脈息如何,愚勉強慰之。不得已私謂梅翁曰:「脈象已現真臟,如雀啄食,每五六至,或十餘至一止,恐是元陽暴衰之徵,為之奈何?」梅翁囑為定方,用桂苓甘術湯加龍牡以鎮攝之。又擬兩方治上焦之痰,用陳皮八兩,蒼朮、半夏各二兩,風化硝、青鹽各五錢,生薑汁半碗,以四味煎汁合薑汁收入陳皮,令不時口內噙咽少許;治下焦之虛,用人參五錢,生附子八錢,以附子煎汁收入人參,將參用銅刀切小塊,外用茯苓細末合煉蜜包裹為丸,曬乾,每日空心服三錢。奈封翁平日大忌參附。

梅翁力勸數四,至於泣諫,終不能用。醫有令服參鬚五分試之,膈間作脹,益加畏慎。余曰:「參鬚與參不同,服僅五分,是以作脹;能服五錢,即不脹矣。況愚所制參附為丸,外用茯苓包裹入胃,使參附之性,必至下焦乃發,是下焦元氣可藉溫補而轉旺,而中焦陰邪,又何難驅除罄盡耶?豈復能作脹耶?」赤心苦口,意終不回,但問小兒明年可入都否。余曰:「病尚未愈,梅翁必不止暫離膝下,此愚之所稔知也。」梅翁淚涔涔下,愚亦不勝嗟嘆。蓋翁之生平,性最慈愛,樂善忘倦,遠近無不頌德,與愚尤有夙緣。嗟嗟!珠林玉樹,食報靡涯,不幸至冬,軌遭大變。

惜哉!

父慈子孝,一堂和氣,那堪罹此閔凶!心禪寫入案中,纏綿悱惻,至性流露,非深心人不能體會至此,何忍卒讀!(淞樵評)

白話文:

這段文字描述的是李封翁生病的情況及後續治療過程。李封翁平時就有痰火的毛病,每次病發都會請醫生診斷,診斷結果往往都很準確。在己丑年九月,他的舊疾再次復發,醫生檢查他的脈搏,發現原本滑大有力的脈搏,現在變得微弱且節奏不規則,這讓醫生感到驚訝,並告訴他的兒子梅生太史,父親的脈象異常。

醫生為了不讓他兒子過度擔憂,未直接告知病情嚴重性,而是開出清熱去痰的藥方,並加上金匱腎氣丸,服後病情有所緩解。幾天後再診,李封翁問脈象如何,醫生勉強安慰他,私下告訴梅生太史,脈象已呈現真臟,類似麻雀啄食般,每五六次或十多次跳動後就會停頓一次,這是元陽突然衰弱的徵兆。

梅生太史要求醫生開出藥方,使用桂苓甘術湯加上龍骨和牡蠣以安定元氣,並設計了兩個方案分別治療上焦的痰和下焦的虛弱。然而,李封翁平時非常忌諱人參和附子,即使梅生太史多次勸說甚至哭泣,他仍拒絕服用。醫生解釋人參鬚和人參不同,少量服用會造成脹感,若能服用足量則不會有此問題,而且他配製的人參附子丸,外包茯苓,能使藥性在下焦才發作,溫補下焦元氣,同時驅除中焦陰邪。

儘管醫生苦口婆心地說明,李封翁仍未改變心意,只關心兒子明年是否可以進京。醫生表示,病尚未痊癒,梅生太史肯定不會離開父親身邊。看到梅生太史淚流滿面,醫生也感到無比嘆息。李封翁一生慈悲為懷,樂善好施,深受周圍人的敬仰,與醫生也有深厚緣份。然而不幸的是,在冬天發生了重大變故,令人惋惜。

父子之間的慈愛與孝順,本應是一派和睦,卻遭受這樣的不幸,醫生在筆記中記錄了這些情感糾葛,表達出深深的哀痛,若非有深刻體會者,無法理解這種感受,讓人不忍卒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