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集》~ 卷下醫案 (6)
卷下醫案 (6)
1. 陸姓子脫血筋攣治驗
寧郡月湖陸姓子。夏隨群兒下河捕魚。右足心湧泉穴。被觸出血盈斗。日久自膝至跗。其冷如冰。筋脈攣急。是足既廢已行動需杖。其戚友為余鄰。商治於余。余曰。足廢兩載有餘。何能為也。然細思起病之由。因於血出過多。而筋脈失養。其穴乃腎經所屬。又為寒濕乘之。
白話文：
江蘇寧郡月湖有一位姓陸的少年，夏季時和一羣孩子到河裡捕魚。他的右腳足底湧泉穴被魚刺扎出血，鮮血流了滿滿一斗。過了一段時間，從膝蓋到腳背都變冷如冰，筋脈彎曲緊繃。他的腳因此廢了，行走時需要拄柺杖。他的親戚朋友是鄰居，向我請教治療方法。我說：「這腳廢了兩年多了，我還能怎麼治呢？」但是仔細想想他發病的原因，是因為失血過多，導致筋脈得不到滋養。湧泉穴屬於腎經，又受寒濕侵襲。
遂以陽和湯去白芥子。加附子。薏苡、牛膝、木瓜、當歸。姑令試之。囑其守服四十劑。不必更方。亦未敢云必效也。乃服十五劑而足溫。三十劑而筋舒。步履漸如常矣。蓋陽和湯原為治陰疽之方。此則藉以通經養血。而復加舒筋逐濕之品。夙疾頓瘳。凡天下事總須據理推測。
不可拘泥如是。
白話文：
於是用陽和湯去除白芥子。加上附子、薏苡、牛膝、木瓜、當歸。先讓她試看看。囑咐她吃完四十劑藥。不必再換別的方子。我也不敢說一定有效。沒想到她只服了十五劑，手腳就暖和了。服了三十劑，筋骨就舒展了。走路也逐漸恢復正常了。其實陽和湯原本是治療陰疽的方劑。這次是藉此方來通經養血。而我又加了一些舒筋逐濕的藥。頑疾立刻痊癒了。凡天下事總要根據道理推測。
2. 真心痛
何某年三十餘。忽患心痛。甚則昏厥。急召余診。唇面俱青。以手緊按胸膛。痛劇不能言脈之左關尺緊。寸口如循刀刃。右手不克診。以緊按胸膛故也。余曰。此真心痛病。旦發夕死。夕發旦死。雖盧扁復生。不能救也。逾時果卒。
白話文：
何某，三十多歲。突然患上心臟病。嚴重時會昏厥。家人急忙叫我看診。他的嘴脣和臉色都是青色的，用手緊按著胸膛，疼痛劇烈得不能說話。他的左手關脈和尺脈緊繃，寸脈像在刀刃上行走一樣。右手無法診脈，是因為他在緊按胸膛。我說：「這是真正的真心痛病。早上發作晚上就死，晚上發作早上就死。即使扁鵲再世，也救不了他。」過了一段時間，果然去世了。
3. 趙忠翁高年亢陽症治驗
趙忠翁前患左頰及耳前後經絡不時抽掣。余為治愈。相安三載。間有小發。調理輒效。己丑冬診其脈兩尺弦滑而芤。小便頻數。溺管澀痛。夜不能寐。余曰。此高年亢陽為患也。翁天稟甚厚。年逾八旬。傍無媵妾。以致相火時動。而小便淋瀝。由是而起。內經云。思想無窮。
白話文：
趙忠翁過去患有左臉頰和耳前耳後經絡不時抽動的毛病，我幫他治癒了。三年來相安無事，偶爾會發作一下，但每次診療後很快就見效。己丑年的冬天，我診斷他的脈象，兩隻腳的脈象又細又滑，而且浮動，小便頻繁，排尿時尿道疼痛，晚上睡不著覺。我說：「這是老年人陽氣過盛導致的。」趙忠翁天生體質很好，年過八十，身邊沒有姬妾，導致相火（中醫名詞，指人體內腎中陽熱之氣）時常發動，從而引起小便淋漓的症狀，這正是此病的根源。《黃帝內經》中說：「思考無窮。」
所願不遂。意淫於外。乃發白淫。因用甘涼育陰之藥。佐以知、柏、車前等以瀉腎火。服數劑漸安。今言正月亦復如是。余直言明告其故。曰。此症非藥能治。如火動時惟默唸六字經以制之。是即無上上藥。翁大笑而不答病遂尋愈。
此為心病以心藥治也。年高福厚元氣淋漓趣語令人解頤。（淞樵評）
白話文：
慾望不順利，就用幻想來發洩，於是導致遺精。因此使用滋陰清熱的藥物，輔以知母、柏子仁、車前子等藥物來瀉腎火。服用幾劑之後，症狀逐漸緩解。現在，正月又出現了同樣的症狀。我直接告訴他病情的根源，說：「這種症狀不是藥物能夠治好的。就像火動的時候，只有默唸六字經才能控制。這纔是最好的藥物。」老人聽後大笑，沒有回答。病很快就痊癒了。
4. 詳論李封翁陽脈變陰為真元暴衰之徵
李荔生封翁。素有痰火。發必召診。試輒幸中。己丑九月前疾復作。愚按其脈。向來滑大。今忽損小。浮部奄奄至數不明。且氣來又不連續。愕然謂其世兄梅生太史曰。尊甫之脈。何以反常之至此。梅翁醫道甚精。並深信愚之脈理。乃驚疑久久。始作聲曰。無大害乎。愚知其素性純孝。
白話文：
李荔生封翁。向來有痰火的問題。發作時必定會請我去診治。每次試探脈象都很準確。今年九月，他的舊疾又復發了。我仔細按了他的脈象。以前脈象滑大，現在忽然變小了。浮動的脈象奄奄一息，連次數也弄不清楚。而且氣息來時也不連貫。我吃驚地對他的世兄梅生太史說：「您父親的脈象怎麼如此反常？」梅翁醫術很高明，也很相信我的脈理之說。所以他驚疑了很久，纔出聲說：「沒有大礙吧？」我知道他的本性十分孝順。
不敢直告。為定清疏上焦之方。加金匱腎氣丸。服之頗安。越數日復診。封翁問脈息如何。愚勉強慰之。不得已私謂梅翁曰。脈象已現真臟。如雀啄食。每五六至。或十餘至一止。恐是元陽暴衰之徵。為之奈何。梅翁囑為定方。用桂苓甘術湯加龍牡以鎮攝之。又擬兩方治上焦之痰。
白話文：
我不敢直接告訴他。為他訂立清理上焦的方子。加上金匱腎氣丸。服用了之後比較安心。幾天後又去複診。封翁問脈搏如何。我勉強安慰他。不得已私下告訴梅翁說。脈象已經出現了真正的病症。像麻雀啄食一樣。每五六次，或十幾次才停一次。恐怕是元陽暴衰的徵兆。該怎麼辦呢？梅翁囑咐我開立藥方。用桂苓甘術湯加龍牡來鎮壓它。此外還擬定了兩個方子來治療上焦之痰。
用陳皮八兩。蒼朮、半夏各二兩。風化硝、青鹽各五錢。生薑汁半碗。以四味煎汁合薑汁收入陳皮。令不時口內噙咽少許。治下焦之虛。用人參五錢。生附子八錢。以附子煎汁收入人參。將參用銅刀切小塊。外用茯苓細末。合煉蜜包裹為丸。曬乾。每日空心服三錢。奈封翁平日大忌參附。
白話文：
取陳皮八兩，蒼朮、半夏各二兩，風化硝、青鹽各五錢，生薑汁半碗。將四味煎成汁，加入薑汁，再浸泡陳皮。不時取少許放入嘴中含咽，可以治療下焦虛寒。另取人參五錢，生附子八錢，用附子煎汁浸泡人參，將人參用銅刀切成小塊。取茯苓研磨成細末，與煉蜜混合包裹成丸，曬乾。每日空腹服用三錢。不過奈封翁平時忌食人參和附子。
梅翁力勸數四。至於泣諫。終不能用。醫有令服參鬚五分試之。膈間作脹。益加畏慎。余曰。參鬚與參不同。服僅五分。是以作脹。能服五錢。即不脹矣。況愚所制參附為丸。外用茯苓包裹入胃。使參附之性。必至下焦乃發。是下焦元氣可藉溫補而轉旺。而中焦陰邪。又何難驅除罄盡耶。
白話文：
梅翁多次力勸服用人蔘，甚至哭著諫勸，但始終無法被採納。一位醫生命令服用五分參鬚試驗，結果導致胸悶加劇。於是，梅翁更加謹慎。
我對梅翁說：參鬚和人蔘不一樣。你只服用了五分，才會胸悶。如果服用五錢，就不會胸悶了。何況我配製的參附丸是用茯苓包裹著吞服的，它能使參附藥性到達下焦才發揮作用。這樣一來，下焦元氣就能得到溫補而振奮，而中焦的陰邪之氣也不難徹底驅除。
豈復能作脹耶。赤心苦口。意終不回。但問小兒明年可入都否。余曰。病尚未愈。梅翁必不止暫離膝下。此愚之所稔知也。梅翁淚涔涔下。愚亦不勝嗟嘆。蓋翁之生平。性最慈愛。樂善忘倦。遠近無不頌德。與愚尤有夙緣。嗟嗟。珠林玉樹。食報靡涯。不幸至冬。軌遭大變。
惜哉。
白話文：
（梅翁的孩子）怎麼還會脹氣呢！梅翁殷切勸告，費盡口舌，但梅翁始終不聽。只是詢問小兒明年是否可以進京。我說，他的病還沒好，梅翁肯定捨不得暫時離開他。這一點我是深知。梅翁淚流不止。我也不禁嘆息。梅翁一生性情最為慈愛，樂善好施，從不疲倦。遠近無人不知他的恩德。我和梅翁更是有緣分。唉唉，人中翹楚，福報難盡。不幸到了冬天，卻遭遇了巨大的變故。
父慈子孝。一堂和氣。那堪罹此閔凶。心禪寫入案中。纏綿悱惻。至性流露。非深心人不能體會至此何忍卒讀。（淞樵評）
白話文：
父親慈愛，兒子孝順。一家人和和氣氣，怎麼會遭逢這樣的悲慘遭遇？作者把他的心緒寫進了文章中，感情纏綿悱惻，真情流露。沒有深厚心靈的人，無法感悟到作者的心情，怎麼忍心讀完這篇文章呢？
5. 發背治驗
孫姓一乳嫗。患發背堅硬高腫。根盤如碗。瘡頂白點如粟米甚多。余曰。此症甚險。不可輕視。付以散堅消腫丸藥數錢。令每日服五錢。來朝視之。堅塊盡消。其症如失。余大異之。曰。餘存丸藥。當仍還余。因修合不易。非吝惜也。出藥視之。所存無幾。乃伊於一晝夜服十餘次。
白話文：
孫姓婦女，是個哺乳中的母親。她得了背上發炎腫脹疼痛的病，硬塊像碗一樣大，上面長了很多像小米一樣的白色小點。我說：「這病很嚴重，不能輕視。」給了她一些消散硬塊、消腫止痛的中藥丸，每天服用五錢的劑量。第二天早上去看她，硬塊已經完全消失，症狀就像不曾得病一樣。我很驚訝，說：「我剩下的藥丸還很多，你應該還給我，因為製作這些藥丸很不容易，並不是我小氣不捨得。」拿藥一看，剩下的已經很少了。原來她在一天一夜的時間裡，服用了十幾次藥。
每服必二三十粒。已服完矣。余曰。幸而體壯。否則豈不誤事。然凡癰毒堅腫不消。惟此丸無不應驗如神。即膿已成。亦不必開刀。自能穿破出毒。潰後收功亦易。誠至寶也。
白話文：
每一帖藥要吃二三十顆。已經吃完所有藥了。我說：「幸虧身體強壯。不然豈不是耽誤事了。」然而，凡是癰疽毒瘡、硬塊腫脹不消退的，只有這個藥丸沒有不應驗靈驗得像神一樣的。即使膿已經形成了，也不必動手術。藥丸可以自行穿破膿瘡排出毒素。潰爛後收口也很容易。這真是珍貴的良藥啊！
6. 陳姓子瘰瀝治驗
寧城西門外陳厚載子。年甫十三。項側瘰癧如貫珠。面色㿠白。脈沉細而微。先起之瘡已潰年餘。瘡口白陷。稠水淋漓。皮內之核。如彈丸。半露皮外。半在肉裡。余核堅硬未破。余曰。此症色脈俱屬虛寒。急宜溫補氣血。若不善治。綿延歲月。多成童勞。遂用人參養榮湯。
白話文：
寧城的西門外有位姓陳的病者，年僅十三歲。脖子上長了一個像串珠一樣的淋巴結結核，他的臉色蠟黃，脈象沉細而弱。這個淋巴結已經潰爛了一年多，潰口發白塌陷，不斷流出濃稠的水液。皮下的核塊像彈丸一樣，一半露出皮外，一半埋在肉裡。其他的核塊還很硬，沒有潰爛。我診斷這是一個偏寒虛的病證，需要緊急溫補氣血。如果治療不當，拖延時間久了，可能會變成慢性瘻管。於是，我給他開了人參養榮湯。
加鹿角膠。十餘劑瘡口漸轉紅活。其核未消。仍用前方。兼用洞天救苦丹小金丹。間日輪服。服至三十餘日。其核化膿。以漸流去。未破者亦漸消散。乃用生肌末藥。加參鬚、象皮。用陽和解凝膏蓋貼。仍服生肌養血健脾之湯丸。兩月而愈。人亦從此強壯。此王洪緒先生法也。
白話文：
加入鹿角膠。十幾服藥後，瘡口逐漸轉為紅色並有活力。它核的部分還沒消失。繼續用前方的藥方。再服用洞天救苦丹和小金丹。間隔一天服用。服用三十多天後，其核化膿，並逐漸流出。還沒化膿的部分也逐漸消散。然後用生肌末藥，加上人參鬚、象皮。用陽和解凝膏蓋在瘡口上。繼續服用生肌養血健脾的湯丸。兩個月後痊癒。此人從此變得強壯。這是王洪緒先生的方法。
世醫多用降丹取核。痛不可當。必不能愈。故治瘡瘍諸症。以不痛為第一妙法。此虛寒症之治法也。瘰癧種數甚多。治法亦各不同。必於平日留心臨症方有把握。
白話文：
世間的醫生大多使用「降丹」來取膿核，會造成劇痛，患者無法忍受，一定無法痊癒。因此，治療瘡瘍等疾病，以不痛為首要妙法。這是治療虛寒症的方法。瘰癧的種類很多，治療方法也各不相同。必須平時用心觀察臨牀症狀，纔能有把握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