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集》~
1. 卷下醫案
2. 魏掾痰火上衝驚悸不寐治驗
藩司掾魏某。患怔忡驚悸不寐。兩月有餘。施醫局友作虛症治。愈治愈劇。乃就余診。脈浮滑鼓指。目黃舌苔白膩余謂陽明不闔。痰火上衝。濕熱內蘊之候也。與半夏秫米湯。加橘皮、竹茹、川連、茯神、棗仁、山梔、杏仁、澤瀉、滑石、作甘瀾水煎。炊以葦薪。二劑能寐。
而怔忡驚悸悉減。復以清痰降火化濕之劑。目黃漸退。胃亦漸旺。諸恙悉痊矣。患此症者甚多。若作虛治。是抱薪而救焚也。
白話文：
魏掾，一位在藩司任職的官員，他患有心悸、驚恐及失眠的問題，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兩個多月。先前，有醫生將他的病狀當作虛證來治療，結果病情非但沒有改善，反而變得更加嚴重。於是，他來找我進行診斷。
我為他把脈，發現他的脈象呈現浮滑且有力的特徵，同時，他的眼睛泛黃，舌頭上有白色且厚膩的舌苔。根據這些症狀，我判斷他是因為胃經失調，痰火上衝，以及體內濕熱過盛所致。因此，我為他開立了半夏秫米湯，並添加了橘皮、竹茹、黃連、茯神、酸棗仁、山梔、杏仁、澤瀉、滑石等藥材，並用甘瀾水煎煮，再以葦草作為燃料烹煮。服用兩劑後，他終於能夠入睡。
並且，他的心悸、驚恐的症狀都有所緩解。接著，我再讓他服用清除痰火、降火、化解濕氣的藥方，他的眼睛黃色逐漸消退，胃口也漸漸好轉，所有的病症都已完全康復。
像這樣的病症患者其實很多，如果誤以為是虛證來治療，就像是抱著柴火去滅火，只會使病情更加惡化。
3. 任佃夫血風治驗
定海佃夫任姓。年四十餘。四肢手足心皆生白屑。如抽蕉剝繭。層出不窮。膚厚如牛領。裂縫中血流淋漓。膚熱如烙。癢甚必搔出血始已。患此數年。內外科皆不識其何病。丙戌夏就診於余。脈六部俱浮洪散指。余曰。此症重者即是大麻風。眉鼻柱肢節皆能脫落。吳越人患此絕少。
惟嶺南感受毒瘴者有之。乃風濕之邪。從外入於肌膚。以致脈絡留而不去。轉入轉深。入於血分化熱。熱與風濕相搏。致成白屑。層層如曲糵之發斑。故脫之不盡。宜驅經絡之濕。清血分之熱。潤肌膚之燥。可望漸瘥矣。渠云。化濕之藥。已服百餘劑矣。一無所效。余曰。化濕乃通稱。
而藥味配合。各有不同。是症濕在脈絡。若徒用滲利苦燥。以治臟腑。無益耳。方用銀花二兩。麥冬六錢。生甘草八錢。當歸八錢。殭蠶三錢。芥穗、防風、木瓜、威靈仙、黃芩、丹皮、丹參各三錢。生首烏一兩。薏苡、生白芍各六錢。羌活錢半。細生地二兩。長流水三大碗。
用大砂鍋煎成一大碗。緩緩服之。外用麻黃、羌活、白附子、殭蠶、威靈仙、蛇床子、苦參、川楝子、黃連、黃芩、當歸、銀花各三錢。用真麻油十兩熬枯瀝淨渣。再下血餘八錢。黃臘二兩。生豬脂一兩。枯礬二錢。癢時用新夏布蘸藥擦之。如法月餘果愈。凡平時罕見之症。
只須靜與心謀。據理揣合。無不應手取效。即考之古法亦不相逕庭云。
白話文：
定海有位佃夫姓任，年約四十多歲，他的四肢及手掌腳掌心都長出了白色的屑片，就像抽蕉剝繭一樣，層層疊疊，一直生出來。他的皮膚厚得像牛頸，裂開的縫隙中會流出血液，皮膚熱得像被烙鐵燙過，癢得非常厲害，非得抓到出血才會停止。這個病折磨了他好幾年，內科和外科醫生都辨認不出這是什麼病。
丙戌年的夏天，他來找我診治。診脈後發現他的六個部位的脈象都呈現浮洪散指的狀態。我告訴他，這種病如果嚴重的話就是大麻瘋，可能會導致眉毛、鼻子、柱骨和四肢關節脫落。在吳越地區，這種病很少見，只有在嶺南地方，因為受到毒瘴影響的人才有可能得這種病。這是風濕之邪從外部侵入肌膚，導致脈絡堵塞無法排出，隨著時間轉移，病邪逐漸深入，進入血液，使血液轉化為熱，熱與風濕相互作用，形成了白色屑片。就像麴櫱發酵產生的斑點，所以一直脫落不完。應該要驅除經絡中的濕氣，清除血液中的熱氣，滋潤肌膚的乾燥，才能期待病情逐漸改善。
他說已經服用了一百多劑祛濕的藥，但一點效果也沒有。我解釋，祛濕是一個泛稱，但藥物的組合各有不同。這種病濕氣在脈絡中，如果只是使用滲利苦燥的藥物治療臟腑，是不會有任何幫助的。因此，我開了包含銀花、麥冬、生甘草、當歸、殭蠶、芥穗、防風、木瓜、威靈仙、黃芩、丹皮、丹參、生首烏、薏苡、生白芍、羌活、細生地等藥材的處方，並指示他用大砂鍋煎煮，慢慢服用。
另外，外用藥則是用麻黃、羌活、白附子、殭蠶、威靈仙、蛇牀子、苦參、川楝子、黃連、黃芩、當歸、銀花等藥材，加上真麻油熬煮至枯乾，然後再加入血餘、黃臘、生豬脂、枯礬等材料，製成藥膏，癢的時候，用新的夏布沾上藥膏擦拭。照著這個方法，一個多月後，病情果然痊癒了。
對於一些平時罕見的疾病，只要冷靜地用心思考，根據道理去揣摩，就會找到解決的方法，通常都能取得很好的療效，即使是參考古法，結果也不會相差太遠。
4. 臁瘡生蟲治驗
一輿夫外臁皮如蛀孔。以數千計。似瘡非瘡。奇癢難忍。連年不愈。每至夏秋則甚。春冬則瘥。就余治之。見其狀似有蟲。但方書無此治法。惟思癩頭年久生蟲。有用砒霜煮蛋殺蟲一法。遂借治之。用鴨蛋兩個去殼。入砒霜末二錢攪勻。加蔥用豬脂熬至香氣。乘熱蓋覆患上。
以布緊縛。蟲聞香氣。出而就食。更加癢極徹骨。待冷解看。果引出極細之蟲無數。再用苦寒解毒清濕之藥。煎湯溫洗數次。其患永除。伊云此患吾儕甚多。從無愈者。不知有此奇治。自是又開一條門徑矣。凡出奇制勝之法。雖屬小疾。尋思而得。卻有無限快樂。
白話文：
一位車伕的小腿皮膚出現了許多像蛀蟲咬出的小洞，數目多達數千，這種狀況看起來像是瘡，但又不是一般的瘡，奇癢到無法忍受，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多年，每逢夏季和秋季就會加重，春季和冬季則會好轉。他來找我治療，我看他的症狀似乎有蟲，但是醫書上並沒有這種病的治法。我想到長期的癩痢頭會長蟲，有一種用砒霜煮雞蛋來殺蟲的方法，於是決定嘗試這種方法來治療。
我取了兩顆鴨蛋，去掉蛋殼，加入兩錢的砒霜粉末，攪拌均勻後，再加上蔥花，用豬油熬煮直到散發出香味，趁熱蓋在患者的患處，並用布緊緊綁住。蟲子聞到香味，就會出來吃東西，這時患者會感到更強烈的癢感，直達骨髓。等到冷卻後解開查看，果然引出了無數極細微的蟲子。之後，我再使用苦寒解毒、清濕的藥材煎湯，讓患者溫洗數次，終於把這個問題徹底解決了。
他說，這種情況在他同行中非常普遍，從來沒有人能治好，他從不知道還有這種奇特的治療方式，這下又為他們打開了一條新的出路。對於這種出奇制勝的方法，即使是小病，經過思考後找到解決方案，也能帶來無限的快樂。
5. 胸痛蟲症治驗
一女年十二歲。患胸痛甚劇。床上翻覆滾號。治以消食行氣之藥不效。與阿芙蓉膏開水沖少許。服始效。後仍不效。余視其肌肉消瘦。面黃有蟹爪紋。詢之肛門如痔痛。脈或時弦緊。或時細數。而有歇止。卻與金匱狐惑病證相符。乃依外臺殺蟲方法。用附子、桂心、大黃、鶴蝨、雷丸、乾薑、甘草各等分為粗末。
每服二三錢。百沸湯入蜜半匙。和服兩劑。以後胃口漸開。肌肉慚生。至今六七年。是病不復作矣。
白話文：
有一位十二歲的女孩，她患有嚴重的胸痛，痛到在牀上翻來覆去，痛苦不堪。起初，醫生使用了幫助消化和順氣的藥物治療，但並無效果。後來使用少量的阿芙蓉膏溶於開水服用，開始見效，但過了一段時間，這種療法也失去作用。我看她身體消瘦，臉色蒼黃，臉上出現蟹爪紋，且自述肛門有類似痔瘡的疼痛感。她的脈象時而緊繃，時而細弱快速，甚至偶爾會出現間歇性停頓。這些症狀與《金匱要略》中描述的狐惑病相吻合。
於是，我按照古籍《外臺祕要》中的殺蟲療法，使用附子、肉桂、大黃、鶴蝨、雷丸、乾薑、甘草等份量，研磨成粗末。
每次服用二至三錢，以滾燙的熱水加入半匙蜂蜜調和服用，連續兩劑。之後，她的胃口逐漸恢復，身體肌肉也慢慢長回。至今已經六七年，這種疾病再未復發。
6. 疳蟲死症
鑲藍旗某。年力成童。患腹痛甚劇。延余診之。視其面色萎黃。肌肉已脫。脈虛數。乍大乍小。如羹如沸。舌赤中有細小白點。病已日久。余曰。此症始於食物不慎。辛辣厚味。化熱生蟲。日積月累。其蟲漸大漸多。今臟腑之脂膏。被蟲侵蝕殆盡。雖有神丹。莫能救也。其家人再四勉求。
余一時為其所難。不得已為立連梅湯方。午後復邀往診。余婉辭卻謝。越二日果歿。
白話文：
藍旗的某一居民，正值壯年，卻遭受嚴重的腹痛折磨。他請我去為他診斷。我看他的臉色憔悴泛黃，身體瘦弱，皮肉已脫，脈搏虛弱且頻率快，忽大忽小，就像煮沸的湯一樣，舌頭呈紅色，舌中央有細小的白點。他這病已經很久了。
我告訴他，這病源於飲食不當，過量食用辛辣和濃厚的食物，導致熱氣在體內生成蟲害。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蟲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如今，他的臟腑已被蟲子侵蝕得差不多，就算有神藥，也無法挽救。他的家屬再三懇求我幫忙。
我一時難以拒絕他們的請求，於是開了一個連梅湯的處方。但到了下午，他們又再次邀請我去診斷，我婉轉地拒絕了。果然，兩天後，他去世了。
7. 氣鬱胸痛治驗二案
董嫗年四十餘。患胸痛嘔逆。喉痹帶下。頭痛。病非一端。診其脈沉細而澀。余曰脈法云。下手脈沉。便知是氣。病由情懷不暢。鬱怒傷肝。木邪犯土。心脾氣結。法當疏氣平肝。先用歸、芍、香附、橘紅、鬱金、蔻仁、柴胡、丹皮、鮮橘葉、佛手花、瓦楞子、牡蠣等。以水先煮生鐵落。
然後煎藥服三劑。諸症俱減八九。後以逍遙散加丹、梔、香附、海螵蛸、牡蠣。服二十餘劑而愈。
又徐嫗年近五十。患胸痛。月信雖少。而尚未斷。體肥脈弦而虛。余謂此屬血虛氣鬱。與丹參飲而愈。此二症雖同為氣鬱。而卻有肝旺血虛之分別焉。
白話文：
【氣鬱胸痛治療案例兩則】
董老太太年約四十多歲，患有胸痛、噁心嘔吐、咽喉疼痛、白帶增多及頭痛等多種症狀。診斷她的脈象為沉細且澀。我告訴她，根據脈診法則，脈象顯得沉重，通常是氣滯所致。病情起因於情緒鬱悶，憤怒過度傷害肝臟，肝氣過盛影響脾胃運作，心脾氣結。治療上應以疏肝理氣為主。首先使用當歸、白芍、香附、陳皮、鬱金、肉豆蔻、柴胡、牡丹皮、新鮮橘葉、佛手花、瓦楞子、牡蠣等藥材，先用水煮沸生鐵屑，再煎藥服用三劑，各項症狀減輕了八九成。後期使用逍遙散，加入丹參、梔子、香附、海螵蛸、牡蠣，服用二十多劑後病情痊癒。
另一案例為徐老太太，年近五十，患有胸痛，月經量雖少但尚未斷絕。她體型肥胖，脈象弦而虛弱。我認為這是血虛氣鬱導致的病症，給予丹參飲治療後，病情得以改善。這兩個案例雖然都是氣鬱胸痛，但在具體病機上，存在肝氣旺盛和血虛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