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集》~ 卷中醫案 (5)
卷中醫案 (5)
1. 霍亂絕症三條
定邑狀元橋恆三油坊夥友。家在慈谿北鄉。相去三百餘里。舟楫往返。須三日。予因其肢厥脈伏。舌白苔厚。上如膩粉。目瞪神昏。面色黧黑。且多油汗。辭不與治。他醫以參、附、乾薑、倭硫黃、吳萸、朮、草、茯苓等治之。次日肢漸溫。目能動轉。群以為慶。余曰。此乃迴光返照。
白話文:
定邑的狀元橋有位名叫恆三的油坊夥計,家在慈谿的北鄉。兩地相隔三百多里,坐船來往需要三天。我因為他四肢冰冷,脈搏微弱,舌苔厚白如凝結的白粉,眼睛失神,面色灰黑,且多油汗,於是謝絕為他治療。其他醫生用人參、附子、乾薑、倭硫黃、吳茱萸、白朮、草豆蔻、茯苓等藥物為他治療。第二天,他的四肢逐漸溫暖,眼睛能轉動。大家都以為這是好兆頭。我說:這只是迴光返照罷了。
餘燼易滅。不如急令歸家為是。後果如余言。而歿於途。悲哉。西門將軍橋吳姓。年逾古稀。亦患是症。目瞪神昏。身強而牙關緊急。呼吸之氣。有出無入。舌苔光滑淡紅。中心青色。余曰。此內挾風邪。風痰阻竅。真元又虛。詢之果宿有風痹。亦辭不治。越二日而逝。又一臺州人。
白話文:
火苗容易熄滅,不如趕快讓病人回家。如果後果如我所說,病人在半路上死亡,那就悲哀了。西門將軍橋的吳姓老者,年紀超過七十歲,也患有這種病症。他雙目失神,精神恍惚,體力尚可,但牙關緊咬,呼吸時只有吐氣,沒有吸氣。舌苔光滑淡紅,中部呈青色。我說:「這是因為體內受到風邪,風邪和痰凝滯堵塞經絡竅穴,而且真氣也很虛弱。」問他才知道他本來就有風濕痺痛。他拒絕治療,兩天後就去世了。還有一位臺州人……
流寓在定之南門外。以挑泥度日。延余往診。舌苔如宿豬肝。面青神昏。脅痛煩躁。脈伏肢冷。亦辭不治。至日晡而死。此三症者。即內經所云大邪入臟。必卒死之候。錄此以見不治之疾。非人力所能為也。按是年霍亂甚廣。治不得法。朝發夕死。故俗有子午症之名。經余治愈者五十餘人。
而死者僅此三人又皆不治之症。其餘如前鮑姓婦者最多。所以不概錄者。因彼此有同異耳。
白話文:
(病人)住在定南門外,靠挑泥土為生。他請我去看病。他的舌苔像隔夜豬肝,臉色發青,精神恍惚,肋部疼痛,心煩意亂,脈搏微弱,四肢冰冷。我也推辭說不能治癒。直到下午,他就去世了。這三種症狀,就是《內經》所說的(疫)邪毒侵犯內臟,一定會突然死亡的前兆。我記錄此事,以說明無法治癒的疾病,不是人為所能為。當年霍亂流行,治療不得法,早上發病晚上就死亡。因此民間有「子午症」的稱呼。我治療癒的患者有五十多人。
2. 中風癱瘓治驗
楊慎齋年四十許。素鳩酒。一日正午飲。忽杯落於地。家人急扶進床。急召余診。目合神昏。面赤如朱。牙關緊閉。鼻息如雷。痰涎上壅。脈洪大而數。急用針刺百會。及眉心。頰車。挖開牙關。連灌以至寶丹三粒。方用羚羊角、石菖蒲、膽南星、天竺黃、橘紅、鉤藤、桑葉、殭蠶、菊花、薄荷、鬱金、全蠍等。至酉刻而稍蘇。
白話文:
楊慎齋四十多歲。平時素來愛好喝酒。一天正午飲酒時,酒杯突然掉到地上。家人急忙將他扶到牀上。家人趕緊請我前去診治。
到場時,楊慎齋雙眼緊閉,神志昏迷。面色通紅如硃砂。牙關緊閉,鼻息如雷鳴。痰液壅塞在喉嚨。脈搏又快又強勁。我緊急用針刺百會穴、眉心穴和頰車穴。然後撬開牙關,連續灌入至寶丹三粒。
接著,我使用羚羊角、石菖蒲、膽南星、天竺黃、橘紅、鉤藤、桑葉、殭蠶、菊花、薄荷、鬱金、全蠍等藥材。到了酉時(下午五點到七點),楊慎齋才逐漸甦醒過來。
次日復診。脈仍數大。仿資壽解語湯例。服三劑而始能言。舌本仍硬。大便不通。脈仍洪大。以防風通聖散每服五錢。更加大黃三錢。百沸湯和服。一日三次。至次日而便通。二足痿軟無力。兩手關節皆痛。如歷節白虎風症。乃遵古法針、灸、熨、摩、熏、蒸、湯、丸、諸法並施。
調理月餘始痊。
白話文:
第二天再次看診。脈象還是浮數而有力。效仿「資壽解語湯」的方子。服用了三劑才開始能說話。舌根依舊僵硬。大便不通。脈象還是寬大有力。用防風通聖散,每次服五錢。再加三錢大黃。用沸水沖服。一天三次。直到第二天大便才通暢。雙腳無力發軟。兩手的關節都疼痛。就像「歷節白虎風」的症狀。於是遵照古法進行針灸、推拿、燻蒸、湯藥、丸藥等各種療法。
3. 丁世兄風熱喉癰治驗
武林丁松翁三世兄。患風熱喉癰。初起覺微寒。旋即發熱。閱三日喉關之內小舌兩旁。如有物梗塞。至五六日膿成痛甚。始患喉內兩旁。雙發喉癰。先延他醫治之。處以辛涼疏風輕劑。至七八日乃召余診。脈之寸關二部浮數。兩尺虛軟無力。余謂症屬風熱上壅。須以清火解毒為主。
白話文:
武林的丁松翁,是我的三世兄。他得了風熱引發的喉嚨腫痛。一開始感覺到輕微發冷,接著就發熱。過了三天,喉嚨裡面的小舌兩側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到了五六天,膿液形成,疼痛劇烈。開始時只患有喉嚨兩側的腫痛,後來變成兩側都發了喉癰。他先請其他醫生治療,開了辛涼疏風的輕劑。到了七八天,才請我診治。我摸了脈,寸關兩部浮數,兩尺虛軟無力。我判斷他的病情是風熱上沖,治療上需要以清火解毒為主。
幸前方無誤。脈象清爽。症雖危而可安。但勿求速效。走入歧路。致增跋涉耳。松翁深以為然。乃用羚羊角、石膏、知母、銀花、殭蠶、薄荷、竹茹、青黛、山梔等清化上焦之風熱。大便閉結。則用大黃、芩、連、元明粉等以通利之。吹以消腫解毒拔膿之藥。至二十餘日。膿腐未盡。
白話文:
幸好前面診治沒有錯誤,脈象清爽。雖然病情危急,但可以安穩。不過不要追求藥到病除,反而會走入歧途,徒增波折。松翁深表贊同,於是使用羚羊角、石膏、知母、銀花、殭蠶、薄荷、竹茹、青黛、山梔子等藥物來清化上焦的風熱。大便不通,就使用大黃、黃芩、黃連、元明粉等藥物來通利大便。用祛腫解毒拔膿的藥物吹敷。經過二十多天,膿液腐敗還沒有完全清除。
人益困憊。舉家惶惑。乃用斑蝥等外治之藥。欲提其毒從外而出。余至急令揭去。用甘草湯洗淨。誠以腐膿已化斷無外提之理。徒使毒氣散漫。遷延難愈。至念餘日膿腐方盡。脈亦平靜。而腫痛依然。方信余言不謬也。乃用生甘草六錢。生綠豆一盞。煎湯再加化毒清火養陰之藥。
次日腫痛果瘥。後以養胃安神之劑。出入加減。月餘始痊。
白話文:
患者越來越虛弱,全家都很著急。於是使用了斑蝥等外用藥物,想要將毒素從體外引出。我急忙命令移除這些藥物,並用甘草湯清洗傷口。因為腐爛膿液已經化解,不可能從體外引出。這樣做只會讓毒氣擴散,更難以治癒。耐心等待幾天後,膿液才完全化膿排出,脈象也平穩了。但腫痛依然存在。這才相信我所說的話。於是使用了生甘草六錢、生綠豆一碗,煎煮湯藥後,再加入化解毒素、清熱降火、滋陰的藥物。
4. 詳論金姓喉症症脈相反終歸不治
金姓子。年二十。患時毒喉痹。初起微寒。繼即壯熱神昏。兩手搐搦。至六七日。醫用普濟消毒飲法。不效。後聞丁姓喉症。為余治愈。來延余診。脈左右六部俱渾渾然。軟而無力。至數模糊。神識不清。喉痹腫連上齶。其色鮮赤。舌苔赤而起刺。余曰。此症甚危。恐難奏效。
白話文:
金姓青年,年方二十。患了毒性極強的喉痹。一開始只是輕微發冷,隨後便出現高燒、神志不清、雙手抽搐的症狀。到了六七天後,醫生使用《普濟消毒飲》的療法,但效果不佳。後來聽說丁姓人士喉嚨疼痛是由我診治痊癒的,於是前來求醫。我檢查他的脈搏,左右六部的脈象都渾渾然,軟弱無力,且脈數模糊不清,神智也不清晰。喉嚨腫痛並連接到上顎,顏色鮮紅。舌苔呈紅色並有刺狀突起。我說:「這種病症極為危險,恐怕很難奏效。」
姑且按病施治。然或有變端。莫以余言之不預也。蓋脈本不治。閉脫之象已見。乃處大劑清火解毒之方。如犀角、羚羊角、連翹、山梔、石膏、銀花、鮮石斛、蘆根、金汁、人中黃、元參、丹皮、紫雪丹、至寶丹之類。出入更易。服二劑而熱瘥。神識稍清。痙厥不作。群以為慶。
白話文:
姑且根據病症進行治療。但是也有可能出現變故。不要說我沒事先說明。脈象原本就不好。閉脫的徵兆已經出現。才給予大量清熱解毒的藥方。比如犀角、羚羊角、連翹、山梔、石膏、銀花、鮮石斛、蘆根、金汁、人中黃、元參、丹皮、紫雪丹、至寶丹之類。酌情增減藥物。服用了兩劑藥後,熱症消失。神志稍微清楚了。痙厥停止了。大家都為他慶賀。
脈仍躁動模糊。兩尺虛軟。余曰。外象雖瘥。脈無轉機。慮有變端。須得熱淨神清。脈象安靜。至數清楚。雖膚冷困憊。不足憂也。仍照前法互相出入。次日果復壯熱神昏。胸間發出白㾦數點。余曰。白㾦發而未透。汗出而熱不衰。其為危候明矣。辭以不治。病家力懇疏方。
白話文:
脈象依然浮躁而不明晰,兩尺脈虛弱無力。我說外表症狀雖然已經痊癒,但脈象卻不見好轉,恐怕會有變化的跡象。必須等到熱退、神志清醒,脈象安靜、數次脈搏清晰,即使皮膚寒冷、身體虛弱,也不必擔心。仍然照著前面的方法互相出入(指治療方法的反覆應用)。第二天,患者果然又出現發高燒、神志昏迷的情況,胸間出現白色點狀物質。我說白色點狀物質出現了,但尚未徹底排出,汗水不斷流出,而發熱的情況卻沒有減退,這種情況顯然危急。我以病情無法治癒為由拒絕治療,但病人家屬極力哀求並且開出優厚的報酬。
余見其堅信不疑。只得勉盡人力。前方分量加重。至第十三日白㾦渾身發出。舌燥唇焦。齒縫出血。面目俱赤。煩躁狂越。汗出如浴。熱愈熾。脈洪大而數。余曰。生死之機。只在今晚。倘得熱退。便得生機。若仍如是。恐華扁亦難挽回矣。次日熱復不退。牙關緊急。至第七日而歿。
白話文:
我看他堅定不移,只得盡力救治。前面幾天症狀加劇。到了第十三天,白血球遍佈全身。舌頭乾燥,嘴脣發焦。牙縫出血。面部通紅。煩躁不安,瘋狂躁動。汗流如注。熱度更加嚴重。脈搏又洪又快。我說:「生死關頭就在今晚。如果熱度退了,就能生還。如果仍然這樣,恐怕華佗、扁鵲也難挽回性命了。」第二天熱度依然不退。牙關緊閉。到了第七天,患者去世了。
或問余曰。此症始見尚輕。何君便言死候。丁姓之症。已經危險。何君力言無妨。余曰。見之於脈耳、外症雖險。而脈尚順。可保無虞。外症雖輕。而脈已逆。終歸不治。如丁姓之症。風火上壅。其脈浮數。浮則為風。數則為火。症脈相應。至數並分明也。此症亦屬風火。寸口之脈。
白話文:
有人問我:「這位患者剛開始症狀還很輕,為什麼你說他有死徵?而那位丁姓患者的症狀已經很危險,你卻說沒問題。」
我回答:「我是從脈象上判斷的。儘管外在症狀很危險,但他的脈象仍然平和,因此可以保證不會有問題。儘管外在症狀較輕,但他的脈象已經逆亂,最終難以治癒。就像丁姓患者的症狀,風火上衝,他的脈象浮數。浮主風,數主火。症狀和脈象相互對應,而且脈象非常明顯。這個病患的症狀也屬於風火,寸口的脈象(註:寸口,為脈象診斷的三部脈之一,指手腕橈骨動脈搏動處)……」
不鼓至數。渾渾不清。兩尺虛軟無力。是少陰之精血內虛。風熱之邪從口鼻吸受。伏於募原。得少陽陽熱之化。三焦遊行之火。內外充斥。不能從募原達出。而成閉脫之症。況溫病多死下元虛弱之人。少陰不藏。精血內虛。肝陽素旺。痙厥立至。葉天士論溫熱甚詳。法本內經。
白話文:
症狀包括,不論脈搏跳動的頻率,都顯得混濁不清,且兩尺脈虛弱無力。這是因為少陰的精血不足,風熱之邪由口鼻吸入,潛伏在募原。遇到了少陽的陽熱之化,以及三焦遊行的火熱,讓內外都充斥著熱邪,無法從募原排出,就會形成閉脫的症狀。此外,溫病大多是死於下元虛弱的人,少陰不藏,精血不足,肝陽本來就很旺盛,所以很容易出現痙厥。葉天士對溫熱病的論述非常詳盡,他的治療方法都是基於《內經》。
經云。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溫病之脈。最忌渾渾模糊。內經云。渾渾革至如湧泉。病進而色敝。是病內經名曰陰陽交。素問評熱病論。帝曰有病溫汗出而輒復熱。而脈躁疾不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為何。岐伯曰。病名陰陽交。交者死也。人所以汗出者。皆生於穀。穀生於精。
白話文:
中醫經典說,冬天不珍藏精氣,春天就會得溫熱病。溫熱病的脈象最忌諱混濁不明,按照《內經》的說法,“脈象渾濁而急促,如同泉水湧出,病情加重,面色晦暗”,這種病在《內經》中稱為“陰陽交”。《素問·評熱病論》中,黃帝說有一位病人,汗出而體溫卻不退,脈搏燥急,出汗也不減輕,還狂言不食,請問這種病叫什麼名字?岐伯回答說,這種病叫做“陰陽交”,交是死亡的意思。人之所以出汗是因為有穀氣,穀氣來源於精氣。
今邪氣交爭於骨肉而得汗者。是邪卻而精勝也精勝則當能食而不復熱復熱者邪氣也汗者精氣也今汗出而輒復熱者邪氣勝也不能食者精無俾也病而留者。其壽可立而傾也。且熱論曰。汗出而脈尚躁盛者死。今脈不與汗相應。此不勝其病也。其死明矣。狂言者。是失志。失志者死。
白話文:
今見三死。雖愈必死也。是內經有必死之文。其能治之以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