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經溯洄集》~ 五郁論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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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郁論 (1)

1. 五郁論

治五郁之法。嘗聞之王太僕矣。其釋內經曰:「木鬱達之」,謂吐之令其條達也;「火鬱發之」,謂汗之令其疏散也;「土鬱奪之」,謂下之令無壅礙也;「金鬱泄之」,謂滲泄解表利小便也;「水鬱折之」,謂抑之制其沖逆也。太僕此說之後,靡不宗之。然愚則未能快然於中焉,嘗細觀之似猶有可言。

且「折之」一句,較之上四句,尢為難曉。因反覆經文以求其至,按內經:帝曰:「郁之甚者,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鬱達之;火鬱發之;土鬱奪之;金鬱泄之;水鬱折之。然調其氣,過者折之,以其畏也。所謂泄之。」總十三句通為一章,當分三節。自「帝曰」止「木鬱折之」九句為一節,治郁法之問答也。「然調其氣」一句,為一節治郁之餘法也。「過者折之,以其畏也,所謂泄之」三句為一節,調氣之餘法也。夫五法者,經雖為病由五運之郁所致而立,然擴而充之,則未常不可也。且凡病之起也,多由乎郁。郁者,滯而不通之義。或因所乘而為郁;或不因所乘而本氣自郁,皆郁也。

豈惟五運之變能使然哉?郁既非五運之變可拘,則達之、發之、奪之、泄之、折之之法,固可擴焉而充之矣。可擴而充,其應變不窮之理也歟!姑陳於左。

木鬱達之:達者,通暢之也。如肝性急怒,氣逆胠脅或脹,火時上炎,治以苦寒辛散而不愈者,則用升發之藥,加以厥陰報使而從治之。又如久風入中為飧泄;及不因外風之入,而清氣在下為飧泄,則以輕揚之劑舉而散之。凡此之類,皆達之之法也。王氏謂「吐之,令其條達」為木鬱達之。東垣謂食塞胸中:食為坤土;胸為金位;金主殺伐;與坤土俱在於上而旺於天;金能剋木;故肝木生髮之氣,伏於地下。非木鬱而何?吐去上焦陰土之物,木得舒暢,則鬱結去矣。此木鬱達之也。竊意王氏以吐訓達,此不能使人無疑者:以為肺金盛而抑制肝木歟?則瀉肺氣、舉肝氣可矣,不必吐也。以為脾胃濁氣下流,而少陽清氣不升歟?則益胃升陽可矣,不必吐也。雖然,木鬱固有吐之之理。

今以「吐」字總該「達」字,則是凡木鬱皆當用吐矣,其可乎哉?至於東垣所謂「食塞肺分,為金與土旺於上而剋木」,又不能使人無疑者:夫金之剋木,五行之常道,固不待夫物傷而後能也;且為物所傷,豈有反旺之理?若曰吐去其物以伸木氣,乃是反為木鬱而施治,非為食傷而施治矣。夫食塞胸中而用吐,正內經所謂「其高者因而越之」之義耳,恐不勞引木鬱之說以汨之也。

火鬱發之:發者,汗之也;升舉之也。如腠理外閉、邪熱怫鬱,則解表取汗以散之。又如龍火鬱甚於內,非苦寒降沉之劑可治,則用升浮之藥,佐以甘溫,順其性而從治之,使勢窮則止。如東垣升陽散火湯是也。凡此之類,皆發之之法也。

土鬱奪之:奪者,攻下也;劫而衰之也。如邪熱入胃,用鹹寒之劑以攻去之。又如中滿腹脹、濕熱內甚,其人壯氣實者,則攻下之;其或勢盛而不能頓除者,則劫奪其勢而使之衰。又如濕熱為痢,有非力輕之劑可治者。

白話文:

五郁論

治療五鬱的方法,我曾經聽王太僕講述過。他解釋《內經》說:木鬱則達之,意思是說,讓它通暢;火鬱則發之,意思是說,讓它疏散;土鬱則奪之,意思是說,把它瀉下去,使其沒有阻礙;金鬱則泄之,意思是說,讓它滲透泄出,解表利小便;水鬱則折之,意思是說,抑制它,制止它的衝逆。王太僕提出這個說法之後,大家都遵循它。然而,我卻不能完全信服。仔細研讀之後,似乎還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尤其是「折之」一句,與前面四句相比,尤為難懂。因此,我反覆研讀經文,以求理解其精髓。根據《內經》:皇帝問道:「鬱結很嚴重,應該如何治療?」岐伯回答:「木鬱則達之,火鬱則發之,土鬱則奪之,金鬱則泄之,水鬱則折之。但是要調節它的氣機,過度了就要折之,因為它畏懼。」所謂「泄之」共十三句,應分為三段:從「帝曰」到「木鬱折之」九句為一段,是關於治療鬱證的問答;「然調其氣一句」為一段,是治療鬱證的其他方法;「過者折之,以其畏也,所謂泄之」三句為一段,也是調節氣機的另一種方法。

這五種方法,雖然經書是根據五運之氣鬱結所致的病而制定的,但擴大其應用範圍,則並非不可能。而且,凡是疾病的發生,大多是由於鬱結引起的。鬱結,就是滯塞不通的意思。可能是因為外邪所致而引起鬱結,也可能不是因為外邪所致,而是臟腑本身的氣機鬱結,都是鬱結。難道只有五運的變化才能導致鬱結嗎?既然鬱結不單單是五運變化引起的,那麼「達之」、「發之」、「奪之」、「泄之」、「折之」的方法,就可以擴大應用範圍了。可以擴大其應用範圍,正是它變化無窮的道理啊!我姑且將我的理解陳述如下:木鬱則達之,「達」就是通暢的意思。例如肝氣急怒,氣逆衝擊脅肋,或者胸腹脹滿,火氣上炎,用苦寒辛散的藥物治療無效的,就要用升發的藥物,配合厥陰經的治療方法。

又例如久病風邪入裡導致飧泄,以及不是因為外風侵入,而是清氣下陷導致飧泄,就要用輕揚的藥物把它散開。凡是這種情況,都屬於「達之」的方法。王氏認為「吐之」就是「令其條達」,是木鬱則達之。東垣認為食物阻塞胸中,食物屬坤土,胸部屬金位,金主殺伐,金土俱在上焦而旺於天,金能克木,所以肝木的生髮之氣被壓抑在地下,不是木鬱是什麼?把上焦的陰土之物吐出來,肝木就能舒暢,鬱結也就消除了,這就是木鬱則達之。我私下認為,王氏用「吐」來解釋「達」,這不能使人沒有疑問。

如果是因為肺金過盛而抑制肝木,那麼瀉肺氣、舉肝氣就可以了,不必用吐法;如果是因為脾胃濁氣下流,而少陽清氣不升,那麼益胃升陽就可以了,不必用吐法。雖然,木鬱確實有吐法的道理,但如果用「吐」字概括「達」字,那麼凡是木鬱都要用吐法,這可能嗎?至於東垣所說的食物阻塞肺部,是金土在上焦過旺而克木,這也不能使人沒有疑問。金克木是五行常理,並不一定要等到受傷後才能克制。而且被事物所傷,怎麼會有反旺的道理呢?如果說吐出那些事物,以舒暢肝氣,那反而是加重了木鬱,而不是治療食傷了。

食物阻塞胸中而用吐法,正是《內經》所說的「其高者因而越之」的意思。恐怕不必引用木鬱之說來混淆視聽了。火鬱則發之,「發」就是發汗的意思,就是升舉的意思。例如,皮膚毛孔閉塞,邪熱鬱結,就要解表發汗以散之。又例如,裡面的熱邪很盛,不是用苦寒下降的藥物所能治療的,就要用升浮的藥物,配合甘溫的藥物,順應它的性質來治療,使其勢窮則止,例如東垣的升陽散火湯就是這樣。凡是這種情況,都屬於「發之」的方法。土鬱則奪之,「奪」就是攻下,就是劫奪其勢使其衰弱的意思。例如,邪熱入胃,就要用鹹寒的藥物把它攻瀉掉;又例如,腹部脹滿,濕熱內盛,而且病人氣血旺盛,就要攻下;如果邪氣很盛,不能一下子清除,就要劫奪其勢,使它衰弱;又例如,濕熱痢疾,非用峻猛的藥物不能治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