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聰

《侶山堂類辯》~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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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余家胥山之陰,峨嵋之麓,有石累焉紛出。余因其屹然立者,植之為峰;塊然枵者,依之為岡;峭然削、洞然谷者,綴之為曲屈、為深窈。就其上築數椽,而南則抅軒臨其山。客有訪余者,望其蓊蔚陰秀,咸低徊留之,擬冷泉風況焉。餘日坐臥軒中,幾三十年,凡所著述,悉於此中得之。

去冬《素問》成,漸次問世,偶慨嘆曰:既闡聖緒,仍任習訛,譬比倒瀾,等同鷗泛,爰是錯綜盡蘊,參伍考詳,隨類而辯起焉。雖然,惡乎辯哉!夫天下有理所同者,同無容辯,天下有理所異者,異亦無容辯。即天下有理之同,而勿為理之所異,理之異,而或為理之所同者,同中異,異中同,又無容辯。惟是理之同矣,而同者竟若異;理之異矣,而異者竟勿同。

同之不可為異,異之不可為同,又何容無辯?辯之而使後世知其同,即知其所以異矣;知其異,即知其所以同矣;知其同不為異,異不為同,即知其所以同、所以異矣。無事辯矣!若日予好,豈敢云然!

康熙歲次庚戌正陽月西泠

隱菴張志聰書於岩池之花闌

白話文:

我家住在胥山的北面,峨嵋山的腳下,那裡有許多石頭堆疊散布。我看到那些高聳挺立的,就把它們當作山峰;那些成塊但中間空虛的,就把它們當作山岡;那些陡峭像被削過、空洞像山谷的,就把它們連接起來,形成彎彎曲曲、幽深隱蔽的地方。我在這些石頭上蓋了幾間房屋,南邊則伸出屋簷,可以俯瞰山景。有客人來拜訪我,看到這裡草木茂盛,陰涼秀麗,都流連忘返,覺得這裡像冷泉邊一樣清爽。我每天在屋中坐臥,大約三十年,所有著作都是在這裡完成的。

去年,《素問》這本書完成了,並漸漸出版流傳於世。我偶爾感嘆說:既然闡明了聖人的學說,卻仍然任由錯誤的觀念流傳,這就好比把水倒流一樣,又好像鷗鳥在水上漂浮一樣無力。因此,我把各種內容錯綜交織、相互參照比較,然後依據它們的類別加以辨析。雖然如此,要如何辨別呢?天下有道理相同的地方,相同就無須辨別;天下有道理不同的地方,不同也無須辨別。即使天下有道理相同,但卻不能因為它們相同就認為它們沒有不同之處;有道理不同,但也不能因為不同就認為它們沒有相同之處。在相同之中有差異,在差異之中有相同,這也無須辨別。只有當道理明明相同,但人們卻認為是不同;道理明明不同,但人們卻認為是相同時,

相同卻被當作不同,不同卻被當作相同,這又怎能不加以辨別呢?通過辨別,讓後代知道它們的相同之處,就能知道它們為什麼不同;知道它們的不同之處,就能知道它們為什麼相同;知道相同不是不同,不同不是相同,就能明白它們為什麼相同、為什麼不同了。這樣就無須再辨別了!如果說我喜歡這樣做,又怎敢自誇是這樣呢!

康熙庚戌年正陽月,西泠隱庵張志聰寫於岩池旁的花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