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八 (4)
卷八 (4)
1. 身癢
倪仲賢治吳陵盛架閣內子。左右肩背上下患癢。至兩臂頭面皆然。屢以艾灼癢處。暫止復作。如是數年。老人切其脈曰。左關浮盛。右口沉實。此酒食滋味所致也。投以清熱化食行滯之劑。其癢遂止。
江汝潔治一婦人。患上身至頭面俱癢。刺痛起塊。眾醫皆謂大風等證。江診得左手三部俱細。右手三部皆微實。大都六脈俱數。經曰。微者為虛。弱者為虛。細者氣血俱虛。蓋心主血。肝藏血。乃血虛無疑。腎藏精屬水。其部見微。乃為水不足。水既不足。相火妄行無制。以致此疾。
經曰。諸痛瘡癢。皆屬心火。右手寸脈實。實者陽也。脈經曰。諸陽為熱。乃熱在肺分。火剋金故也。且肺主皮毛。皮毛之疾。肺氣主之。胸膈及皮毛之疾。為至高之疾也。右關微實。乃火在土分。土得火則燥。肌肉之間。脾氣主之。肌肉及皮毛痛癢。皆火熱在上明矣。右尺微實。
火居火位。兩火合明。陽多陰少。治宜補水以制火。養金以伐木。若作風治。未免以火濟火。以燥益燥也。乃以生地、白芍各一錢。參、耆各六分、連翹、丹皮各六分。麥冬八分。柏皮、防風、甘草各四分。五味子九粒。黃連四分。水煎溫服。渣內加苦參一兩。再煎洗。十數劑而安。
立齋治一女子十二歲。善怒。遍身作癢。用柴胡、川芎、山梔、芍藥以清肝火。生地、當歸、黃芩以涼肝血。白朮、茯苓、甘草以健脾土而愈。半載後。遍身起赤痕。或時眩暈。此肝火熾甚。血得熱而妄行。是夜果經至。
意庵治一人。因田間收稻。忽然遍身癢入骨髓。用食鹽九錢。泡湯三碗。每進一碗。探而吐之。如是者三。而癢釋矣。
一小兒遍身作癢。以生薑搗爛。以布包擦之而止。
震按河間謂癢為美疾。以其搔爬有趣。且與身命無傷也。然亦有屢治不效者。以不得病因。而漫以涼血祛風為治耳。今觀倪江薛三案見解。用藥俱精細周到。可見。昔賢雖遇輕證。亦不肯忽略。
白話文:
身癢
倪仲賢醫治吳陵盛家閣樓內夫人的病,她左右肩膀、背部上下都感到搔癢,甚至蔓延到兩手臂和頭面。多次用艾草燒灼搔癢處,雖然能暫時止癢,但很快又復發,這樣持續了幾年。一位老醫師把脈後說:「左手關脈浮盛,右手寸脈沉實,這是因為飲食過於肥膩造成的。」於是開了清熱、幫助消化、疏通氣機的藥方,她的搔癢就止住了。
江汝潔醫治一位婦人,她上半身到頭面都感到搔癢,刺痛且皮膚出現隆起的塊狀。許多醫師都認為是像「大風」之類的病症。江醫師把脈後,發現她左手三部脈象都很細,右手三部脈象都略微實,總體來說六脈都偏快。中醫經典說:「微弱的脈象代表虛,細小的脈象代表氣血都虛。」心臟主管血液,肝臟儲藏血液,這可以斷定是血虛無疑。腎臟儲藏精氣,屬水,而她的腎脈卻微弱,代表是水液不足。水液不足,導致相火過於旺盛而失去控制,進而引發這個疾病。
中醫經典說:「各種疼痛、瘡瘍、搔癢,都屬於心火旺盛。」右手寸脈實,實脈代表陽氣過盛,脈經說:「各種陽脈都代表熱」,這代表熱在肺部。火會剋金,所以肺受到影響。而且肺主管皮膚毛髮,皮膚毛髮的疾病,是由肺氣來主導。胸膈以及皮膚毛髮的疾病,都是比較表層的疾病。右手關脈略微實,代表火在脾胃部位。脾胃得到火會變得乾燥。肌肉之間,由脾氣來主導。肌肉和皮膚的疼痛搔癢,很明顯是由於火熱在上。右手尺脈略微實,
火就位於火的位置,兩火相合,陽氣過多而陰氣不足。治療應該補水來控制火,滋養金來平息木。如果當作風邪來治療,免不了會讓火更旺,讓乾燥更嚴重。因此開了生地、白芍各一錢,人參、黃耆各六分,連翹、丹皮各六分,麥冬八分,柏皮、防風、甘草各四分,五味子九粒,黃連四分。用水煎好後溫服,藥渣中加入苦參一兩,再煎煮後用來清洗患處。服用了十幾劑藥後,病就好了。
薛立齋醫治一位十二歲的女孩,她容易發怒,全身搔癢。用柴胡、川芎、山梔、芍藥來清肝火,生地、當歸、黃芩來涼肝血,白朮、茯苓、甘草來健脾,病就好了。過了半年,她全身又出現紅色的痕跡,有時候還會頭暈。這是因為肝火太旺,血液遇到熱而亂跑。那天晚上,她的月經就來了。
意庵醫治一個人,他因為在田裡收割稻子,忽然全身搔癢到骨髓。用食鹽九錢,泡在三碗湯中,每次喝一碗就催吐,這樣重複三次,搔癢就消除了。
一個小孩全身搔癢,用搗爛的生薑,用布包起來擦拭皮膚,就止癢了。
震按河間的觀點認為,搔癢是一種「美疾」,因為抓撓的時候很有趣,而且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但也有很多治療無效的案例,這是因為沒有找到病因,只是盲目地用涼血、祛風的藥物來治療。現在看看倪仲賢、江汝潔、薛立齋三人的案例,他們對病情的見解以及用藥都非常精確細緻,可見古代的醫者即使遇到輕微的疾病,也不會隨意忽略。
2. 麻木
東垣治一婦麻木。六脈中俱得弦洪緩相合。按之無力。弦在其上。是風熱下陷入陰中。陽道不行。其證閉目則渾身麻木。晝減夜甚。覺而目開。則麻木漸退。久乃止。懼而不睡。身體重。時有痰嗽。覺胸中常有痰而不利。時煩躁。氣短促而喘。肌膚充盛。飲食二便如常。惟畏麻木不敢閤眼為最苦。
李曰。麻木為風。皆以為然。然如久坐而起。亦有麻木。喻如繩縛之人。釋之則麻作。良久自已。此非風邪。乃氣不行也。經云。陽病瞋目而動輕。陰病閉目而靜重。靈樞云。開目則陽道行。陽氣遍布周身。閉目則陽道閉而不行。如晝夜之分。以此知其陽衰而陰旺也。時痰嗽者。
秋涼在外而濕在上也。身重脈緩者。濕氣伏匿於脾也。時煩躁者。經脈中陰火乘其陽分也。法當升陽助氣。益血。微瀉陰火。去濕。通行經脈。調其陰陽則已。非臟腑之本有邪也。黃耆五分。人參三分。甘草炙四分。生一分。陳皮歸身各二分。佛耳草四分。白芍三分。草豆蔻、蒼朮各一分半。
白朮二分。黃柏酒洗。苓、澤、升麻各一分。水煎服。八帖而愈。名曰補氣升陽和中湯。
一人年七旬。病體熱麻。股膝無力。飲食有汗。妄喜笑。善飢。痰涎不利。舌強難言。聲嗄不鳴。李診脈。左手洪大而有力。是邪熱客於經絡之中也。二臂外有數瘢。問其故。對以燃香所致。李曰。君病皆由此也。人身經脈。手之三陽。從手表上行於頭。加以火邪。陽並於陽。
勢甚熾焉。故邪熱妄行。流散於周身而為熱麻。熱傷元氣。則沉重無力。熱泄衛氣則多汗。心火盛則妄喜笑。脾胃熱則消穀善飢。肺金衰則聲不鳴。仲景所謂因火為邪。焦骨傷筋。血難復也。內經云。熱淫所勝。治以苦寒。佐以苦甘。以甘瀉之。以酸收之。用黃柏、知母之苦寒為君。
以瀉火邪。壯筋骨。又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黃耆、生甘草之甘寒。瀉熱補表。五味子酸。止汗補肺氣之不足以為臣。炙草、當歸之甘辛。和血潤燥。升、柴之苦平。行少陽陽明二經自地昇天。以苦發之者也。以為佐。命其方曰清陽補氣湯。又繆刺四肢。以瀉諸陽之本。使十二經絡相接而泄火邪。
不旬日而愈。
震按東垣論病。悉本內經。簡明確切。能發其所以然之故。用藥亦本內經。以藥性氣味。配合臟腑經絡。絕無粉飾閒詞。而軒岐要旨昭然若揭。誠非挽近可及。第藥止一二分至四五分。何太少耶。豈以氣味配合得當。機靈而徑捷耶。後賢常云。願學仲景。不學東垣。然東垣以極輕之分兩。能愈疑難之久病。亦正易學。
吳茭山治一婦。夏月乘涼。夜多失蓋。因得冷風入骨。兩足麻木。疼痛不已。服祛風止痛藥。不效。與大防風湯數服。其疾漸輕。仍以烏頭粥服三晨而愈。
白話文:
麻木
李東垣治療一位婦女麻木的病症。患者六脈皆弦而洪緩,按之無力,弦脈在上,這是風熱之邪下陷陰中,陽氣運行不暢。症狀表現為閉目時全身麻木,白天減輕,夜晚加重,睜開眼睛後麻木逐漸減退,久之才能停止。患者害怕閉眼睡覺,覺得身體沉重,時有咳嗽痰喘,感覺胸中經常有痰卻咳不出,時常煩躁,氣短喘息,肌膚充盈,飲食二便如常,唯獨害怕麻木不敢閉眼最為痛苦。
李東垣說:麻木是風邪引起的,大家都這麼認為。但是,如果久坐起身也會麻木,就像被繩子捆綁的人,解開繩子後也會麻木,過很久才會自行恢復,這就不是風邪,而是氣血運行不暢。經書上說,陽氣盛的病症表現為睜眼而動,症狀較輕;陰氣盛的病症表現為閉眼而靜,症狀較重。《靈樞》說,睜開眼睛則陽氣通行,陽氣遍布全身;閉上眼睛則陽氣不通。這就好比晝夜的區別,由此可知她的陽氣衰弱,陰氣旺盛。時有咳嗽痰喘,是因為秋涼之邪在外,濕邪在上;身體沉重脈象緩弱,是因為濕邪伏藏於脾;時常煩躁,是因為經脈中的陰火乘犯陽氣。治療方法應當是升發陽氣,益氣補血,輕瀉陰火,祛除濕邪,使經脈通暢,調和陰陽即可,這並非臟腑本身有邪氣。處方:黃耆五分,人參三分,炙甘草四分,生甘草一分,陳皮、當歸各二分,佛耳草四分,白芍藥三分,草豆蔻、蒼朮各一分半,白朮二分(酒洗),茯苓、澤瀉、升麻各一分,水煎服。服藥八帖而痊癒,此方名為補氣升陽和中湯。
另有一位七十歲的老人,病症為身體發熱麻木,大腿膝蓋無力,飲食後出汗,無故喜笑,易飢餓,痰涎不利,舌頭僵硬難以說話,聲音嘶啞。李東垣診脈,發現左手脈洪大有力,這是邪熱侵入經絡的表現。患者雙臂外側有幾個疤痕,詢問原因,說是燃香所致。李東垣說:您的病症都是由此引起的。人體經絡,手三陽經從手腕上行於頭部,加上火邪,陽氣更盛,邪氣非常熾盛,所以邪熱妄行,散佈全身而導致發熱麻木。熱邪傷及元氣,則身體沉重無力;熱邪耗傷衛氣則多汗;心火旺盛則無故喜笑;脾胃熱則消穀善飢;肺金衰弱則聲音嘶啞。正如仲景所說,因火邪而致焦骨傷筋,血液難以恢復。《內經》說,熱邪盛則用苦寒藥物治療,佐以苦甘藥物,用甘寒藥物瀉熱,用酸味藥物收斂。用黃柏、知母的苦寒之性為君藥,瀉火邪,壯筋骨;又因腎氣虛弱,需服用苦味藥物以堅固腎氣。黃耆、生甘草甘寒瀉熱,補益表氣;五味子酸味,止汗補肺氣不足,為臣藥;炙甘草、當歸甘辛和血潤燥;升麻、柴胡苦平,通行少陽、陽明二經,從下往上,用苦味藥物發散邪氣,為佐藥。此方名為清陽補氣湯。並用針刺四肢,瀉去各經陽氣,使十二經絡相通,以洩去火邪。不到十天就痊癒了。
震按:東垣論病,皆依據《內經》,簡潔明瞭,能闡明病理,用藥也依據《內經》,根據藥性氣味,配合臟腑經絡,絕無虛浮之詞,而《黃帝內經》的要旨昭然若揭,誠非近代醫家所能及。只是藥量僅一二分至四五分,怎麼這麼少呢?大概是藥物配伍得當,藥效靈驗而迅速吧。後世醫家常說,願學仲景,不學東垣。然而東垣用極輕的劑量,就能治愈疑難的久病,也確實容易學習。
吳茭山治療一位婦女,夏季乘涼,夜晚經常不蓋被子,因此導致冷風入體,雙足麻木疼痛不止。服用祛風止痛藥無效,服用大防風湯數劑後,病情有所減輕,又服用烏頭粥三頓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