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七 (17)
卷七 (17)
1. 背痛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季夏日午行房,多汗,晚浴又近女色,因患白濁。醫用胃苓湯,加右眼作痛;用四物湯入三黃服之,睡醒口愈加苦,又加左膝腫痛。仲冬不藥,濁止,漸次延至背痛,不能轉側,日輕夜重,嚏則如繩索撮腰脅,痛楚不堪,呵氣亦應背痛,時或夢遺。
次年正月,汪診之,脈皆緩弱無力,脾虛可知;左脈滑者,血熱也。遂以參、耆各二錢,苓、朮、歸身、麥冬各一錢,牛膝、神麯、陳皮、黃柏各七分,甘草、五味各八分,煎服三十餘帖。仍以龜板、參、耆、黃柏各二兩,熟地、萸肉、枸杞、杜仲、歸、茯、牛膝各一兩丸服。
尋愈。
盧不遠治浦江張二如,病脊膂痛,難於起拜,形傴僂,楚甚。盧診之,謂曰:「此房後風入髓中,骨氣不精,故屈伸不利。」用龜鹿四仙膠,服三月以填骨髓,佐透冰丹二十粒,以祛腎風,遂全愈。
祝茹穹治一人,患心重如千斤下墜,背彎不能直,每發時疼痛難忍,眼珠直出,舌俱咬啐,無藥可療。祝曰:「此必打銅錫生理,終日用力,傷於飢飽,間以欲事,或因偷情為人所驚,精不得泄,用槌則彎背,驚則心血走,不泄則腎氣逆,以氣裹血,滲留胞絡,遂成茲證。究之。」
果打銅匠也。乃以麻黃、羌活各一錢,茯神、香附、歸尾、赤芍各八分,甘草四分。兩劑發汗而心輕;再以熟大黃三錢,赤芍、檳榔、枳實、黃柏、黃芩各一錢。兩劑便通而背直;服八味地黃丸一料,而用力生理如常時矣。
震按汪案養陰益氣,盧案補精搜風,祝案汗下以通經,溫納以固腎,俱真實學問,非膚淺伎倆。尚有未備者,背屬太陽,若暴痛則審其脈浮緊為傷寒,脈沉緩為寒濕,麻黃湯、羌活勝濕湯,可酌用也。脊系督脈,若久痛,則審其熱而痛為陰虛,冷而痛為陽虛,麋茸六味、鹿茸八味,可分用也。若肩背痛則兼肺經,腰背痛則兼腎經,又當各求其因而治之。更有胸與背互換作痛,項與背牽連作痛,背痛徹心,心痛徹背,散在諸書,均宜博覽。
白話文:
汪石山的案例:
有個人三十多歲,在夏天中午行房事,出了很多汗,晚上又洗澡並接近女色,因此得了白濁病。醫生用胃苓湯治療,結果又出現右眼疼痛。改用四物湯加三黃治療,睡醒後口中更苦。接著又出現左膝腫痛。到了冬天,不吃藥,白濁停止了,但逐漸發展成背痛,無法轉身,白天較輕,晚上加重。打噴嚏時,像繩索勒住腰脅一樣疼痛,非常難受,連呵氣都會引起背痛,有時還會夢遺。
第二年正月,汪石山為他診斷,發現他的脈象虛弱無力,可知是脾虛。左脈滑,說明是血熱。於是開藥,用人參、黃耆各二錢,茯苓、白朮、當歸身、麥冬各一錢,牛膝、神麴、陳皮、黃柏各七分,甘草、五味子各八分,煎服三十多帖。又用龜板、人參、黃耆、黃柏各二兩,熟地黃、山茱萸、枸杞子、杜仲、當歸、茯苓、牛膝各一兩,製成藥丸服用。不久就痊癒了。
盧不遠的案例:
有個浦江人叫張二如,他的脊背疼痛,難以起身行禮,身體彎曲,非常痛苦。盧不遠診斷後說,這是因為房事後風邪進入骨髓,骨氣不足,所以伸展不利。用龜鹿四仙膠服用三個月來填補骨髓,配合透冰丹二十粒來驅除腎風,就完全痊癒了。
祝茹穹的案例:
有個人感到心口像壓著千斤重物往下墜,背部彎曲無法伸直,發作時疼痛難忍,眼珠突出,舌頭都咬破了,沒有藥可以治療。祝茹穹說,這一定是打銅錫的工人,整天用力,飢飽不定,偶爾有性行為,或是因為偷情受到驚嚇,精液無法正常排出。用力時會彎腰,驚嚇時心血會亂跑,精液不能排出則腎氣上逆,用氣包裹血液,滲入胞絡,因此造成這種病症。一問,果然是打銅匠的。於是開藥,用麻黃、羌活各一錢,茯神、香附、當歸尾、赤芍各八分,甘草四分,服兩劑發汗後心口就輕鬆了。再用熟大黃三錢,赤芍、檳榔、枳實、黃柏、黃芩各一錢,服兩劑後大便通暢,背部也伸直了。再服用八味地黃丸一料,就恢復了正常的工作能力。
總結:
以上三個案例,汪石山是用養陰補氣的方法,盧不遠是用補精搜風的方法,祝茹穹是用發汗通便來疏通經絡,溫補固腎的方法,這些都是真才實學,不是淺薄的技巧。
背部屬於太陽經,如果突然疼痛,要看脈象,脈浮緊是傷寒,脈沉緩是寒濕。可以用麻黃湯、羌活勝濕湯等藥。脊椎屬於督脈,如果長期疼痛,熱痛是陰虛,冷痛是陽虛,可以用麋茸六味丸、鹿茸八味丸等藥。如果肩背痛,要考慮到肺經,腰背痛,要考慮到腎經,還要找出病因對症下藥。更有胸背互相作痛,頸背牽連作痛,背痛徹心,心痛徹背等情況,都散見在醫書中,應該廣泛閱讀。
2. 脅痛
張戴人治一人病危篤。自述曰:「我別無病。三年前,隆暑時出村野,有以煮酒饋予者。冷飲數升,便覺左脅下悶,漸作痛,結硬如石,至今不散。針灸摩藥,殊無寸效。」張診之,兩手俱沉實而有力。先以獨聖散吐之,一湧二三升,氣味如酒。其痛即止。後服和脾安胃之劑而愈。
震按:脅下結硬如石,的系積塊。若宗養正積自除之說,而用參、術,何異助紂為虐。幸遇戴人,以湧法起其沉疴。亦賴脈之沉實有力耳。因知善於切脈,則如禮樂與干戈,俱能戡亂致治也。
虞天民治一人,年四十餘。因騎馬跌撲,次年左脅脹痛。醫與小柴胡湯加青皮、龍膽草等藥,不效。診其脈,左手寸尺皆弦數而澀,關脈芤而急數,右手三部惟數而虛。虞曰:「明是死血證。」用抵當丸一劑,下黑血二升許。後以四物湯加減,調理而安。
震按:橘泉翁治一老八十餘,左脅大痛,腫起如覆杯,手不可近,謂有瘀血在脾中。而立齋治一人右脅脹痛,喜用手按,謂是肝木克脾土,而脾土不能生肺金。若內有瘀血,雖單衣亦不敢著肉。此可以樹辨證之洪範矣。又李士材治李明奇,素雄壯,忽左脅痛,手不可近,用左金丸、瀉肝湯。至月餘,痛處漸大,右脅亦痛,不能行動,神氣如癡,惚惚若有所失,面色黃,兩關脈促。謂其蓄血已深,非快劑不下。用桃仁承氣湯,一服不動。再加乾漆、生大黃五錢,下血塊十餘枚。遂痛止神清。惟見困倦。先與獨參湯,再用八珍湯調理,三月而康。此與橘泉之用承氣加歸、芍、柴胡、黃柏、黃連者,微有不同。但連、柏苦寒,何以瘀血亦下也?
薛立齋治一婦人。飲食後因怒患瘧,嘔吐。用藿香正氣散,二劑而愈。後復怒,吐痰甚多,狂言熱熾,胸脅脹痛,手按少止。脈洪大無倫,按之微細。此屬肝脾二經血虛。以加味逍遙散加熟地、川芎。二劑脈證頓退。再用十全大補而安。此證若用疏通之劑,是犯虛虛之戒矣。
震按:薛翁自己之註釋,及後金壇之垂戒,學者所當切記。
石山治一人,客維揚,病脅痛。醫以為虛,用人參羊肉補之,其痛愈甚。一醫投龍薈丸,痛減。汪診脈弦濡而弱。曰:「脾胃為痛所傷,尚未復。」遂以橘皮枳朮丸加黃連、當歸。服之而安。越五年,腹脅復痛。彼思頗類前病,欲服龍薈丸未決。汪診之,脈皆濡弱而緩。曰:「前病屬實,今病屬虛,非前藥可治也。」以人參為君,芎、歸、芍藥為臣,香附、陳皮為佐,甘草、山梔為使,煎服十餘帖,痛止食進。
震按:此人之脈,先後皆濡弱,惟弦與緩不同。而先用清,後用補者,豈以弦為肝火,緩屬脾虛耶?然弦而濡弱,亦宜補不宜清矣。觀立齋治馬庠生之母,左胛連脅作痛。其脈右關弦長,按之軟弱。左關弦洪,按之澀滯。薛曰:「鬱怒傷肝脾。」六君加芎、歸而愈。則弦脈又不得盡責之肝火也。
白話文:
脅痛
張戴人治療一位病危的病人,病人自述:我沒有其他疾病,三年前盛夏時節,在鄉下有人用煮好的酒招待我,我喝了好幾升冰鎮酒,就覺得左脅下悶悶的,漸漸疼痛,結成硬塊像石頭一樣,至今未消。針灸、塗藥都沒有任何效果。張戴人診脈,發現病人雙手沉實有力,先用獨聖散為其催吐,吐出二三升,氣味像酒,疼痛就止住了。之後服用和脾安胃的藥物就痊癒了。
震按:脅下結硬如石,是積塊。如果按照宗養正積自除的理論,而使用人參、白術,豈不是火上澆油?幸好遇到張戴人,用催吐的方法治好了他的沉疴,這也依靠脈象沉實有力啊!由此可知,善於切脈,就像禮樂和武器一樣,都能平定叛亂,治理國家。
虞天民治療一位四十多歲的病人,因為騎馬跌傷,第二年左脅脹痛,醫生用小柴胡湯加青皮、龍膽草等藥物治療,無效。虞天民診脈,發現病人左手寸關尺脈都弦數而澀,關脈芤而急數,右手三部脈都只是數而虛弱。虞天民說:這明顯是死血證,用抵當丸一劑,排出約二升黑血,之後用四物湯加減調理,病就好了。
震按:橘泉翁治療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左脅劇痛,腫脹得像個覆蓋的杯子,手碰都不能碰。他說病人脾中瘀血。而薛立齋治療一位病人,右脅脹痛,喜歡用手按壓,他說這是肝木克脾土,脾土不能生肺金。如果體內有瘀血,即使穿單衣也不敢貼著皮膚。這可以作為辨證的典範了。還有李士材治療李明奇,李明奇原本身體強壯,忽然左脅疼痛,手碰都不能碰,用左金丸、瀉肝湯治療。
一個多月後,疼痛部位越來越大,右脅也痛,不能行動,神志恍惚,像丟了魂一樣,面色發黃,兩關脈促。李士材認為他瘀血已深,非速效藥物不能解決,用桃仁承氣湯,一劑無效,又加乾漆、生大黃五錢,排出十多枚血塊,疼痛就止住了,神志也清醒了,只是感覺疲倦。先給他服用獨參湯,再用八珍湯調理,三個月後痊癒。這與橘泉翁用承氣湯加當歸、芍藥、柴胡、黃柏、黃連略有不同,但黃連、黃柏苦寒,為何也能排出瘀血呢?
薛立齋治療一位婦女,飯後因生氣而患瘧疾,嘔吐,用藿香正氣散,兩劑就痊癒了。後來又生氣,吐了很多痰,胡言亂語,發熱,胸脅脹痛,用手按壓才能稍微緩解,脈洪大異常,按壓時又細微。這屬於肝脾二經血虛,用加味逍遙散加熟地、川芎,兩劑脈證就減輕了,再用十全大補湯就痊癒了。這個病例如果用疏通的藥物,就是犯了虛虛之戒了。
震按:薛立齋自己對此病的註釋,以及後來金壇的告誡,學習者都應該牢記。
石山治療一位從維揚來的病人,患脅痛,醫生認為是虛證,用人參、羊肉補益,疼痛反而加重。一位醫生用龍薈丸,疼痛減輕。汪某診脈,發現脈弦濡而弱,說:脾胃因疼痛受損,尚未恢復,於是用橘皮枳朮丸加黃連、當歸,服用後痊癒。五年後,腹脅再次疼痛,病人認為很像以前的病,想服用龍薈丸,還沒決定。汪某診脈,發現脈皆濡弱而緩,說:以前的病屬於實證,現在的病屬於虛證,不能用以前的藥物治療了。用人參為主藥,川芎、當歸、芍藥為輔藥,香附、陳皮為佐藥,甘草、山梔為使藥,煎服十幾劑,疼痛止住,飲食也正常了。
震按:這個病人的脈象,前後都是濡弱,只是弦和緩不同。先用清熱藥,後用補益藥,難道是因為弦脈是肝火,緩脈是脾虛嗎?然而弦而濡弱,也應該補而不應該清啊!看看薛立齋治療馬庠生的母親,左肩胛連脅疼痛,脈象右關弦長,按壓軟弱,左關弦洪,按壓澀滯。薛立齋說:是鬱怒傷肝脾,用六君子湯加川芎、當歸就痊癒了,那麼弦脈也不能完全歸咎於肝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