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桂

《徐批葉天士晚年方案真本》~ 張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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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序

1. 張序

敘曰:古之志士,隱淪卜祝,藏器屠釣,非賤鼎鍾輕軒冕也。喪亂既降,非才不宏,故有辱身以濟物,降志以匡時。若家無一命之恩,朝無許史之戚,而希黼黼求殊異,亦足恥也。夫利祿有損於賢豪,賢豪無求於利祿,故甘岩壑,悅棲遁者,惡聞足音。然閒曠性之所適,衣食身之所資,不能棄所資取所懌,是以君平握粟以自怡,韓康負囊而不悔。

白話文:

古時候的志士,隱居山林或從事卜卦、祝禱、屠宰、漁業等卑微的職業,並不是因為他們鄙視高官厚祿,看輕名譽地位。而是因為在亂世中,只有非凡的才能纔能有所作為,所以他們願意屈身濟世,降低志向匡扶時局。如果沒有救命之恩或朝廷的恩寵,卻一心想追求榮華富貴,尋求與眾不同的待遇,那纔是可恥的。功名利祿有損於賢德高尚的人,賢德高尚的人不追求功名利祿,所以喜歡隱居山林,樂於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討厭聽見世俗的喧囂。然而,閒適恬淡的生活雖然是人性的嚮往,但衣食住行是身體的必需品,不能為了追求精神上的愉悅而放棄物質上的需求。因此,君平手握粟米以自得其樂,韓康背著布囊而不感到後悔。

小林先生,隱君子也,以醫三致千金,視夫士大夫之屈志意,競名利,又與夫無岩處奇士之行,而說仁義,長貧賤者,不可同年而語。義而能富,孔父不等浮雲,巧者有餘,子長於焉驗道矣。予嘗嘆夫技不足養妻子,財不足給祭祀,守殘缺,命高蹈,何足稱焉。此乃小林先生之所羞也。

白話文:

小林先生是個隱士君子,他用醫術掙得千金財富,比起那些屈志追名逐利的士大夫,以及那些口說仁義道德,卻行無巖處奇士之行的貧賤之士,不可同日而語。孔子說過,有道義的人也能致富,他並不在乎飄渺的浮雲。司馬遷也說過,巧言令色的人往往有餘財,這在小林先生身上得到了驗證。我曾經感嘆,技藝不足以養活妻子,財富不足以供奉祭祀,守著殘缺不全的身體,卻想追求高蹈的志向,這又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呢?這正是小林先生所羞恥的。

惜其術成不可托後昆,懼其藝之將沒,乃寄意《臨證指南》,托其宗旨,抒其所得,亦可慨矣。嘗自謂人頌予為濟世。如予者,乃世濟耳。蓋無驕之心,見於是語與是書,殆司馬遷所謂富而好行其德者與。夫證莫大於寒熱,班固疾醫之以熱益熱,以寒增寒,然則醫之能辨寒熱者鮮矣。

白話文:

遺憾他的醫術很可能無法流傳給後人,擔心他的醫術將會失傳,所以把用心寄託在《臨證指南》這本書上,託付他的宗旨,抒發他的所學,也可以說很令人遺憾。他曾經自稱別人稱讚我是濟世。像我這樣的人,其實是世人濟助。大概他沒有驕傲之心,從這句話和這本書可以看出來,或許就如同司馬遷所說的富裕卻喜歡行善的人吧。症狀中沒有比寒熱更嚴重的了,班固責備醫生用熱的方法治療熱症,用寒的方法治療寒症,那麼能夠分辨寒熱的醫生就很少了。

淳于意自云藥方試之多不驗,則十全者難矣。況《素問》、《九靈》,文辭質奧,通人尚難章句,醫乃神聖所慎,今則視為讀書不成,去學劍之事也,惡能決嫌疑定可治哉。又嘗論世之學師醫師,其權與朝廷等,且為朝廷之害,何以言之,人雖聖、俗師教之無不狂也。人雖壽,庸醫治之無不夭也。

白話文:

淳于意曾經說過他試過的藥方大多不靈光,那要十全十美的就更難了。況且《素問》、《九靈》,文章艱深難懂,即使聰明的人也難以理解其中的章句。醫學是神聖的事情,應該慎重對待,可現在的人卻把它當作讀書不成後就去學劍的事,怎麼能解疑定論,確定能夠治病呢?我又曾經評論世間的師父和醫師,他們的權勢可以與朝廷匹敵,而且還對朝廷有害。為什麼這樣說呢?人即使再聰明,俗不可耐的老師教過以後,沒有不糊塗的。人即使再長壽,庸醫一治療,沒有不死掉的。

是朝廷培之,俗師覆之,朝廷生之,庸醫殺之。揚馬之文章,鄭孔之學術,管樂之事功,亦云少未遇俗師,長未遇庸醫耳。世之父兄孫子,方卑辭厚禮於俗師庸醫之前,悲夫:若小林先生之綜覽書史,強記博聞,予竊慕焉。宜其逍遙池館,謀度酒食,耆艾若童稚,健步若壯夫。

白話文:

朝廷培養他,俗師卻毀了他。朝廷能讓他活下來,庸醫卻把他殺了。揚雄的的文章,鄭玄和孔子的學術,管仲和樂毅的功績,據說也是因為小時沒遇到俗師,長大後又沒遇到庸醫的緣故。當今社會的父母與祖父母,只會向俗師與庸醫奉上豐厚的禮物。可悲啊!像小林先生這樣,通曉各類書籍史料,善於記憶博學多聞,我感到非常羨慕。他應該舒舒服服地在水池邊的館舍,考慮下一餐應吃什麼喝什麼,即使年紀再大,也像稚童般天真,身體健步如飛,好似壯漢。

撰述傳於遠裔,待收侔於千戶也,有味哉。

張祥齡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