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凱鈞

《友漁齋醫話》~ 第二種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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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種 (3)

1. 六淫相兼說

風寒在其中,燥火在其中,暑濕在其中。

白話文:

風寒在里面,燥火在里面,暑濕也在里面。

夫冬天之風,人人慾避之,畏其寒也。早春之風料峭入骨,人畏之,亦因寒也。當其楊柳風和,吹面不寒;夏月北窗,清風徐至。人非止不避,而反愛之,故風而寒則傷人;和而清者不傷人;覺其寒則傷人,不覺其寒則不傷人。惟腦後與隙中來者,咸宜避之。假如密室,當伏天其熱必甚。

白話文:

冬天刮的風,人人都不願意接觸它,畏懼它的寒冷啊!早春的風像是利刃一樣刺入骨頭,人們畏懼它,也是因為寒冷。等到楊柳依依,微風拂面,讓人感到溫暖;夏天北向的窗戶,清涼的微風緩緩吹來,人們不僅不躲避,反而喜愛它。所以寒風傷人,微風不傷人;感到寒冷了才傷人,沒有感到寒冷就不傷人。只有後腦勺和縫隙裏吹來的風,都應該避開。就像悶熱的密室裏,夏天必定十分炎熱。

設遇外間涼風大至,人思挾纊,入此室中,其熱不減,但洞啟窗戶,霎時而涼,可見寒在風中明矣。太陽為真火,諸濕一承其耀,無不熯然,火亦喜從其類,故易稱火就燥。風雖亦可為燥,然必假氣收肅;晴光軒豁之時,非其良能焉。更有藏麻年久,自能出火,可見燥在火中明矣。

白話文:

如果遇到外面冷風大作,人想要穿上棉衣,進入這個房間裡,房間裡的溫暖並不會減少,只要打開門窗,立刻就會涼爽,由此可見寒冷在風中是明顯的。太陽是真正的火,各種濕都受到太陽的照耀,沒有一種不蒸騰的,火也喜歡親近與自己相似的事物,所以《易經》中說「火就燥」。風雖然也可以是乾燥的,但必須依靠天氣收斂肅殺,晴朗光明的日子,並不是風的這種能力強的時候。還有把麻藏起來很多年,自然就會著火,由此可見乾燥在火中是明顯的。

夫暑,火之餘氣也,必因濕而成。六月為火德,小暑大暑系焉;或當亢陽,忽地潮礎汗,龍雷並起,大雨滂沛。人快其涼,而不知熱土受濕,暑氣上蒸,此時感邪最易。又如螢火,腐草所化,亦由濕熱相蘊而成。始於長夏,絕於寒露,此暑之始終也。前人稱暑必挾濕,信夫!若暑不因濕,則可謂之火,火而兼濕,方成暑矣。

白話文:

暑氣是火氣的餘留下來的氣,必定因為濕氣而形成。六月是火德的月份,小暑和大暑就屬於這個月份。有時在非常炎熱的天氣裡,突然間地面潮濕、下大雨,人們感到涼爽,卻不知道當炎熱的地面遇上濕氣,暑氣就會往上蒸發。此時很容易受到邪氣的侵襲。此外,像是螢火蟲,是腐爛的草所化,也是因為濕熱互相蘊藏而形成的。暑氣在長夏時開始,在寒露時結束,這就是暑氣的開始和結束。前人說暑氣必定和濕氣相伴,真是太正確了。如果暑氣不是因為濕氣而產生,那麼就可以稱之為火,當火和濕氣結合時,才會形成暑氣。

2. 用藥如用兵

醫之用藥,如將之用兵。熱之攻寒,寒之攻熱,此正治也。因寒攻寒,因熱攻熱,此因治也。子虛者補其母,母虛者益其子;培東耗西,增水益火;或治標以救急,或治本以湔緩。譬如兵法,聲東擊西,奔左備右,攻其所不守,守其所不攻。衛其虛,避其實,擊其惰,還其銳,兵無常勢,醫無常形。

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明;能因病變化而取效者,謂之神醫。

白話文:

醫生用藥,就像將軍用兵。用熱藥治寒證,用寒藥治熱證,這是正治。用寒藥治寒證,用熱藥治熱證,這是因治。身體虛弱的,就要補養它的根本,根本虛弱的,就要增強它的輔助。向東部輸送兵力,減弱西部;增加水的力量,增強火的力量。有時治標以救急,有時治本以除根治病。就像兵法中,聲東擊西,向左奔襲,向右設防,攻擊敵人沒有防守的地方,防守敵人沒有攻擊的地方。保護自己的虛弱部位,避開敵人的強勢部位,趁著敵人疲憊時發動攻擊,讓敵人的銳氣消減。軍隊沒有固定的策略,醫學也沒有固定的方法。

3. 醫不盡藥石

醫者,意也,其術不盡於藥石。故古人有泥丸蓑草,可以濟人之語。蘇耽橘井,食葉飲泉即愈,豈專藥石也?此在醫者有恆,能真心濟世,不逐聲利之間,則雖祝由,可以已病。以我正氣,卻彼邪氣,德行所積,隨施隨驗,固非常理可測。若只專計刀錐之利,己心不正,安能卻邪?雖己試之方,珍異之藥,或未必能有神明助乎?其間非可擯之為妄語也!

白話文:

醫生,是用心去治病的,他們的醫術並不侷限於藥物和手術。所以古人說,即使是泥丸和蓑草,也可以治病救人。蘇耽橘井,吃下葉子,喝了井水就康復了,難道是單純靠藥物和手術嗎?這在於醫生有沒有恆心,能否真心實意地為世人治病,不追逐名利,那麼即使是靠祝由之術,也能治癒疾病。用正氣來去除邪氣,德行所積累的,隨施隨驗,這是常理無法測度的。如果只專注於手術刀的鋒利,自己的心不正,怎能去除邪氣呢?即使是自己試驗過的方子,珍貴稀有的藥物,也未必能得到神明的助佑吧?這其中是不能夠把它們斥為謊言的!

4. 治貴人有四難

後漢郭玉謂,療貴人有四難:「自用意而不任醫,一難也;將身不謹,二難也;骨節安間,不能使藥,三難也;好逸惡勞,四難也。」余以為此四病,貴人果有之。然貴人之遇醫,亦有四難:遠地相召,素不曾試,一難也;稍涉毒味,不敢輕用,二難也;尊高臨之,醫不能盡意三難也;專任僕妾,烹煮失宜,四難也。以此言之,貴人不可輕於致病,尤須慎於服藥,如夫子所謂某未達,不敢嘗焉。

然後可。

白話文:

在東漢時期,郭玉說到,治療貴人有四種困難:「自己有主見而不憑任醫生,是第一難;不注意愛惜身體,是第二難;骨節安閒,不能服用藥物,是第三難;貪圖安逸厭惡勞累,是第四難。」我覺得這四病是貴人所特有的。然而,貴人遇醫也有四難:遠方徵召,平素沒有考驗過,是第一難;稍涉有毒的藥物,不敢輕易使用,是第二難;貴人高高在上,醫生不能充分地發揮能力,是第三難;專門依靠僕妾,煎煮藥物不得法,是第四難。由此看來,貴人不可輕視生病,尤其要謹慎服藥。如同孔子所說:「不瞭解的東西,不敢品嚐。」

5. 醫家五失

醫家乘人之危,古經比之殺人。古經云:不恤緩急,妄索事分殺人也;不問有無,必欲多得,殺人也;懶惰睡眠,輕視人命,殺人也;辨察不明,用藥差誤,殺人也;見不即治,俄至增劇,殺人也。有此五失,挾術殺人,甚於挺刃。昔陳景仁妻張氏有微疾,醫誤投血膈之藥,遂至不起。

既死,魂神蕩越。一日,因景仁出郊,遂合為一,恍惚如狂,獨歌獨笑,以終其身。觀此臨人疾患,可不慎夫。

白話文:

有些醫師利用病人的危急情況,古書將其比喻為殺人。古書說:不考慮病人病情的緩急,無原則地、隨意要求收費,這就是殺人;也不問病人的貧富狀況,只想要多賺錢,這也是殺人;懶惰和愛睡覺,輕視人命,這也是殺人;辨證不明確,用藥不準確,這也是殺人;見到病人後,不立即治療,等到病勢加重,這也是殺人。有這五種過失,利用醫術去殺人,比持刀殺人更嚴重。從前陳景仁的妻子張氏生了點小病,醫生錯誤地用藥治療,結果張氏不起。

6. 七情皆聽命於心

人之病,不外乎三因:外因六淫,內因七情,與飢飽勞倦、跌撲為不內不外因。凡單感六淫,雖其人素弱,無甚大病。若兼傷七情,臟腑先虛復感外邪,為病必重。故七情之傷,過於外感。夫七情之傷,各有所屬。心為喜,肝為怒,脾為思,肺為憂,腎為恐,此為五志。尚有悲屬肺,驚屬心,共為七情。

白話文:

人體的疾病,不外乎三個原因:外因六邪,內因七情,與飢餓勞累、跌傷等既非外因也非內因的因素。如果只是感染六邪,即使人的身體虛弱,也不會有甚麼大病。如果再傷及七情,臟腑先虛弱又感染外邪,則疾病一定會加重。所以七情之傷,比外感之傷更嚴重。七情之傷,各有其對應的臟腑。喜傷心,怒傷肝,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這五種情緒稱為五志。此外,悲傷傷肺,驚嚇傷心,總共是七情。

七情者,人不能免,惟不可過耳,過則傷矣。其傷雖分五臟,其實止一心耳。夫心為君主,其餘各臟為臣,皆聽命於君。惟君所使,臣下奉行而已。故善養生者,心常有主,如岳家軍,撼之不動,主師既能鎮定,各營孰敢輕動耶?又如張魏公在軍,夜聞營中喧擾,魏公安臥不動,俄頃寂然,明日廉得首亂者一人斬之。一見主不動而孰敢動,一見眾雖動而主為不動。

白話文:

人的情感,沒辦法完全避免,只是不能過度罷了,如果過度則會造成傷害。這些傷害雖然分別涉及各個臟腑,但實際上只與一顆心有關。心臟是人的君主,其餘的各個臟腑都是臣子,都聽從君主的命令。君主讓做的,臣子就須執行。因此,懂得養生的人,心裡經常有主義,就像岳家軍一樣,撼不動。主帥既然能安定,各營將士誰敢輕舉妄動呢?又如張魏公在軍隊中,夜間聽聞營中喧鬧,魏公安臥不動,片刻之後四下寂靜,第二天查明是誰帶頭鬧事,便將其斬首。大家看到主將不動而誰敢動,看到羣眾雖然動盪但主將並不動搖。

心之於四臟亦然,在軍則無亂,在人則無傷。至於不為飢飽勞役所困,人自易為,非比七情之難伏,若跌撲何待言?

白話文:

心的地位跟其他四臟一樣,在軍隊中沒有混亂,人身上就沒有傷害。至於不為飢餓、飽食、勞役所困擾,對人們來說是比較容易做到的,不像七情難以控制,如果跌倒或受傷就更不用說了。

7. 再論七情總由心發

昔如謝傅之折屐,景文之斂棋,雖屬矯情,終為雅量。一遇喜而若無喜,一逢悲恐而若無悲恐,心有所持也。古人以非理相加,橫逆之來,在庸夫必勃然怒發矣。而賢者乃曰可以理遣,可以情恕,必不似庸人之勃然怒發焉。此無他,在明理。管幼安泛海值颶風,舟欲覆溺,眾人不勝恐懼,幼安面無憂容,語不改常。

此無他,在知命。夫明理與知命,惟心能然。我故曰:七情雖分五臟,其實止一心而已。觀此更覺曉暢。

白話文:

從前如謝安折斷鞋子,景文收斂棋局,雖然顯得矯情,但最終也成為了雅量。遇到喜事能不表現出喜悅,遇到悲慘或恐懼也能不表現出悲傷或恐懼,心中有所堅持的緣故。古代人以不合理的理由互相指責,橫禍臨頭,一般人肯定會勃然大怒。而聰明的人卻說可以憑藉道理來排遣,可以用情意來寬恕,絕對不會像一般人那樣勃然大怒。沒有別的原因,在於瞭解道理。管仲在海上遇到颶風,船幾乎要翻了,眾人都很恐懼,管仲表情沒有憂愁,說話也不改常態。

8. 人病何者為多

或問:人之病何者為多?予曰:火熱為多。如病機十九條,火居其五,熱居其四。凡人毛竅三千六百,竅竅通氣,氣即火也。(《內經》氣有餘便是火。)若感風寒,毛竅閉塞,氣不得泄,便鬱而成火,所謂人傷於寒,則病熱也。若感暑感燥,暑即火而兼濕,燥即火在其中,故人感六淫,皆為熱病。

白話文:

有人問:人得的病,以哪種居多?我說:以火熱為多。像《病機十九條》,火居其五條,熱居其四條。人體有毛竅三千六百個,各個毛竅都通氣,氣即是火。(《內經》中說:氣有餘便是火。)如果感了風寒,毛竅閉塞,氣無法出去,就會鬱積而成火,所謂人傷了寒,就會得熱病。如果感了暑氣或燥氣,暑即為火而兼濕,燥即火在其中,所以人感六淫,皆為熱病。

更臟腑中各有少火,少火生氣為無病。一臟失調,一腑氣逆即鬱滯,少火變為壯火,壯火食氣則病。故外之六淫,內之臟腑,違之則皆化火而病生矣。豈非火熱為多乎?問:病既火熱為多,何溫熱之藥,補益之方,方書並載,未曾獨多寒涼耶?答曰:壯火食氣,久則為虛為寒。(氣少故也。

白話文:

臟腑內臟各有的少火,少火生發陽氣,人體就會健康無病。若是臟臟腑失調,某一臟腑的氣逆行不暢,少火就會轉變成壯火,壯火消耗陽氣,人就會生病。所以外來六淫,內臟臟腑,從養生學原則看,如果違反了,都會轉變成為火熱,就會生病。難道不是火熱的疾病比較多嗎?

問:既然生病大都火熱,為什麼溫熱的藥物,滋補強身的藥方,在各本醫書中都記載,而純粹寒涼性質的配方藥方卻不多見呢?

答:壯火消耗陽氣,時間久了就會導致虛寒。(是陽氣不足的緣故。)

)或過用寒涼,或稟氣素弱,或命門火衰,或勞倦內傷,或寒邪直犯臟腑。如此等症,自然要用溫熱補益耳。治火諸法,條述於後。風寒初感,火未甚郁者用辛散,已愈者用辛涼,半表半裡者用和解,表邪未祛而里症又急者用雙解。表邪已盡,惟內有實熱者,或清或下。感暑濕者清而利之,暑兼風者散而清之,濕熱者苦辛淡分消之,感燥者清而兼潤之。

白話文:

  1. 由於過度使用寒涼藥物,或先天體質虛弱,或腎陽虛衰,或勞累過度導致內傷,或寒邪直接侵犯內臟。出現這些症狀,自然應該使用溫熱補益的藥物。

  2. 治療火證的方法,列舉如下:

(1) 風寒初感,火勢不旺盛的,使用辛散藥物;已經痊癒的,使用辛涼藥物;半表半裡的,使用和解藥物;表邪未祛除而裡症又緊急的,使用雙解藥物。

(2) 表邪已經消除,只有內部有實熱的,或者清熱,或者瀉下。

(3) 感受暑濕的,清熱利濕;暑兼風的,散熱清熱;濕熱的,苦辛淡味藥物分消;感受燥邪的,清熱兼潤。

臟腑鬱火為病者,心鬱則瀉之,肝鬱則疏之,脾鬱則奪之,肺鬱則散之,腎鬱則泄之。其六腑鬱火,各從其類而治之。

白話文:

臟腑鬱火為病的人,心鬱則瀉之,肝鬱則疏之,脾鬱則奪之,肺鬱則散之,腎鬱則泄之。至於六腑鬱火,則各自依照其類別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