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漁齋醫話》~ 第一種 (3)
第一種 (3)
1. 一覽延齡一卷
故知命者，於此耗竭之時，尤宜加謹，此真人鬼關捩也。
邢和叔言：吾曹常須愛養精力，精力稍不足，則倦所臨事，皆勉強而無誠意，接賓客言語尚可見，況臨大事乎？大抵能慎保始終者，卻疾延年，老當益壯。雖有貧富之異，而營衛沖融，四時若春，比之抱病而富且貴，已為霄壤之隔矣。況能進進不已，則非常人所可知也。
青州錄事參軍麻希慧年九十餘致仕，唐太宗問攝生術。對曰：臣無他術，惟是少情寡欲，節聲色，薄滋味而已。唐柳公度年八十，有強力。人問其術。對曰：平生未嘗以脾胃熟生物，暖冷物，以元氣佐喜怒。宋呂許公為相，問服食之法於任恭惠公。公曰：不曉養生之術，但中年因讀文選有悟耳。
謂：石蘊玉而山輝，水含珠而川媚，許公深以為然。觀此三說，則養生之道，可以懸解，若夫煉服食以冀長生。此則方士之妄談，高明之士，慎勿惑焉！
唐同州刺吏孟銑致仕歸伊陽，年雖晚暮，志力如壯。嘗謂所親曰：若能保身養性者，常須善言莫離口，良藥莫離手。竊謂：善言莫離口，則德崇而福厚；良藥不離手，則病去而身康，固長久之術也。然口有善言，又當身行善事；物療身病，又當法療心病，不尤為愈哉！
前明道林蔣先生偶抱疾病，歲乙亥病益甚，噦血幾不起。先生乃醫藥借寓道林寺一室，只以一力自隨，閉目趺足，默坐澄心，常達晝夜，不就枕蓆。一日忽香津滿頰，一片虛白，炯炯見前，猛然有省之間，而沉疴已霍然去體矣。先生嘗曰：某讀關洛諸書，見得萬物一體，未敢自信。
直到三十二三歲，因病去寺中靜坐，將怕死與戀老母念頭一齊斷卻，如此者半年餘。一旦，忽覺此心洞然，宇宙渾屬一身，呼吸痛癢，全無間隔。
宋晁文元公名迥，字明遠。天資純至，年過四十，登第始娶。得煉氣服形之法，謝事燕居，獨處道院，不治他務。戒家人無輒有請，惟二膳以時而進，既畢即徹，若祭享然。其言曰：辯不如訥，語不如默，動不如靜，忙不如間。又云：清勝於濁，靜勝於動，忘勝於思，默勝於語，性勝於情，五勝習熟，乃入道之漸門也。晚年耳中聞聲，自言如樂中簧，以為學道靈應之驗，享年八十四而卒。
世言眉毫不如耳毫，耳毫不如老饕，此言老人饕餮嗜飲食，為永年之相也。此語未必然。飽食胃氣不展，多生疾患，藜藿次之，膏粱為甚；冬春次之，夏秋為甚。四分律載比邱有病，先斷飲食，亦一法也。猶憶先大父文相公，體中稍有不適，即禁飲食；年九十二卒，終身無臥床之病。
胃氣運動故也。更見曹慈山先生，食精而少，不用晚餐，壽近百歲。傳聞大學士張公玉書，早飯一盞，食物無幾，至暮惟服凍米湯一碗，年近期頤。蓋食取補氣，不飢即已，飽是眾疾；至用藥物消導，尤傷和也。蘇公每與客食，未飽已舍七箸。予有五節一篇，其節食曰：美味雖悅口，脾弱運化難，老饕且任彼，負腹自安。
白話文：
一覽延齡一卷
了解生命的人，在精力耗竭之際，更應謹慎小心，這可是人與鬼的關鍵時刻。
邢和叔說：我們應該時時愛惜保養精力，精力稍有不濟，做事就會疲倦，一切都是勉強為之，缺乏誠意，接待賓客說話尚且如此，何況是處理大事？總而言之，能夠謹慎地保養好身心的人，就能避免疾病，延年益壽，老而彌壯。雖然貧富各有不同，但只要氣血調和，四季如春，比起那些抱病卻富有尊貴的人，已經是天壤之別了。更何況能不斷進步，那就更是常人難以企及的了。
青州錄事參軍麻希慧九十多歲退休，唐太宗詢問他養生的方法。他回答說：我沒有什麼特殊的養生方法，只是很少動情慾，節制聲色，飲食清淡而已。唐朝柳公度八十歲時，仍然精力充沛。有人問他養生之道，他回答說：平生從未用傷脾胃的食物，從不貪圖溫冷食物，以元氣來應對喜怒哀樂。宋朝呂許公當宰相時，曾向任恭惠公請教養生之道。任恭惠公說：我不懂什麼養生之術，只是中年時讀《文選》有所感悟而已。
意思是說：美玉蘊藏於山石之中，使山石更加光輝；珍珠蘊藏於水中，使河川更加美麗。許公深以為然。從這三種說法來看，養生的道理，可以由此推想。至於煉丹服藥以求長生，這只是方士們的妄言，聰明人應該謹慎，不要受騙！
唐朝同州刺史孟銑退休回到伊陽，雖然年事已高，但志氣和精力如同壯年一般。他常對親友說：如果想要保養身心，就要時刻謹記：好話要常說，良藥要常備。我認為：好話常說，則德行高尚，福報深厚；良藥常備，則疾病遠離，身體健康，這才是長壽的秘訣。但是，說好話的同時，還要身體力行；藥物治療身體疾病，還要用正確的方法治療心病，這樣才能徹底康復！
前明道林蔣先生偶爾生病，到乙亥年病情加重，吐血幾近死亡。先生便借道林寺一間屋子修養，只帶了簡單的衣物，閉目盤腿而坐，靜心默想，常常持續晝夜，不睡床鋪。一天，忽然感覺香甜的津液充滿雙頰，一片光明，清晰地呈現在眼前，猛然有所感悟，沉重的疾病竟然霍然而癒。先生曾經說：我讀過關中洛陽一帶的書籍，了解到萬物是一體的道理，但一直不敢完全相信。
直到三十二三歲，因病到寺中靜坐，將怕死和思念母親的念頭一起斬斷，這樣持續了半年多。有一天，突然感到心中豁然開朗，宇宙萬物都與自身相通，呼吸、疼痛、瘙癢，全無隔閡。
宋朝晁文元公，名迥，字明遠。天資純厚，四十多歲才考中進士，結婚成家。他掌握了煉氣修身的養生方法，辭官歸隱，獨居道院，不問世事。告誡家人不要隨便打擾他，只在固定的時間送來兩餐飯，飯後立刻撤去，如同祭祀一樣莊重。他說：說話不如沉默，行動不如靜止，忙碌不如閒適。又說：清靜勝於濁亂，靜止勝於運動，忘卻勝於思考，沉默勝於言語，本性勝於情慾，這五種境界熟練掌握了，就是進入修道之門的開始。晚年，他耳朵裡聽到聲音，自言如同樂器中的簧片聲，認為這是修道靈驗的徵兆，享年八十四歲而終。
世人說眉毛的細毛不如耳朵的細毛，耳朵的細毛不如老年人貪吃，這是說老年人貪吃嗜飲是長壽的徵兆。這種說法未必正確。飽食會導致胃氣不暢，容易生病，粗茶淡飯次之，山珍海味最為嚴重；秋冬次之，夏秋最為嚴重。四分律記載比丘生病，先要停止飲食，這也是一種方法。我還記得我祖父文相公，身體稍有不適，就停止飲食；九十二歲去世，終身沒有臥床不起的疾病。
這是因為胃氣的運轉的原因。我還見過曹慈山先生，飲食精少，不吃晚餐，壽命將近一百歲。聽說大學士張公玉書，早飯只吃一碗，食物很少，晚上只喝一碗冷米湯，年齡也近百歲。總之，飲食以補充元氣為目的，不餓就可以了，飽則百病生；至於服用藥物來幫助消化，更是傷身。蘇軾每次與客人一起吃飯，還沒飽就放下筷子。我寫過一篇五節文，其中關於節食的部分是這樣寫的：美味雖然悅人，但脾胃虛弱，難以消化，貪吃的人還是隨便吧，肚子撐著不舒服，自己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