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漁齋醫話》~ 第二種 (17)
第二種 (17)
1. 醫資須行好事
每見有名醫家，不數年間，必獲厚資。其間實緣治療得當，而愈人者固多；僥倖而得者亦復不少。當虔修良藥，以施貧苦，疏財帛以行利人利物之事，則天亦原其情而錫之福也。莫謂我道勝人，分應坐享，求田問舍，以傳子孫；墓木未拱，已有資產廢棄者比比也。何如仍行好事，再種來生之福耶？
白話文：
每當看到有名的醫生，往往在短短幾年內，就能累積豐厚的財富。這其中，確實是因為他們醫術高明、治癒許多病人而得到的；但也有不少人是靠著僥倖得來的。當醫生應該虔誠地製作優良的藥品，施捨給貧困的人，並且慷慨地運用財物去做對他人、對社會有益的事情，這樣上天也會體諒他們的心意，賜予福報。千萬不要認為自己醫術高超，就理所當然地坐享其成，只顧著買田置產，想留給子孫；要知道，很多人墳墓上的樹木都還沒長大，他們留下的資產就已經被揮霍殆盡了。倒不如持續行善，為來世種下福報，不是更好嗎？
2. 醫家運到道行
中才之輩，其通塞蓋有時也。往昔同里一醫，專心好學，年至半百終歲門巷蕭然。忽一日有嘉興地界鄉豪俞姓者，三房其一子，有病甚危，因薦來邀。其時早秋，衣服須紗，乃假諸相好而就，同來舟而往。途中問及病者，平時愛嗜何物，使者指舟旁之菱曰：最愛此。而採菱之人，大肆詈言。
蓋謂新落水船，桐油氣未退，而菱花遇桐油氣輒萎，為此喧譁。耳聞之，忽然有得，潛抓舟內油滯作丸，如梧子大者十粒，以紙包裝佩囊中。及診脈間，問何所苦？言胸滿腹脹，身熱不解，前醫用硝樸、枳實，攻之無效。近添漿水不入，稍納即嘔，病勢危急，默喜對症。曰：此上下阻隔，再遲二三日，則無救矣。
幸帶有神丸，先用湯灌下。出堂開方，不過消導行氣之劑。買藥須往返經時，而病者腹中已雷動矣。及煎藥服下，即如圊，下黑燥糞，繼溏者甚多，即飢而思納。病家上下無不歡悅，以慶再生，留款數日，厚饋而返。於是日行一日，名動公卿矣。前輩云：此醫金姓，字不知。
觀此則白蕈散，亦非妄語也。
白話文：
中等資質的人，他們的醫術通達與否，大概都有時機的。以前同鄉有一位醫生，專心好學，到了五十歲，整年家門都很冷清。有一天，有位嘉興地方的富豪俞姓人家，他的三房其中一個兒子，病得很危急，經人推薦來請這位醫生。當時是初秋，醫生穿著輕紗衣服，就借了一些比較體面的衣裝前往，與來請的人同船而行。途中問到病人的情況，平時喜歡吃什麼？使者指著船旁的菱角說：「最喜歡這個。」而採菱角的人大聲斥罵，大概是說剛下水的船，桐油味還沒散去，菱角花遇到桐油味就會枯萎，為此吵鬧。醫生聽在耳裡，忽然有所領悟，偷偷抓了船內殘留的油污做成藥丸，大小如梧桐子，一共十顆，用紙包好放在隨身袋中。到了診脈時，問病人有什麼不舒服？病人說胸悶腹脹，身體發熱不退，之前的醫生用了芒硝、厚朴、枳實等藥，攻下都沒效果。最近更吃不下粥水，稍稍喝一點就吐，病情十分危急，醫生心裡暗自高興，認為這病是對症的。他說：「這是上下不通，再遲個兩三天，就沒救了。」
幸好我帶有神藥，先用湯灌下去。出了房間開藥方，不過是消食導滯、疏通氣機的藥而已。買藥需要往返一段時間，而病人的腹中已經發出雷鳴般的聲音了。等到煎好的藥喝下，就馬上想要如廁，排出黑色的乾燥糞便，接著又拉出很多稀便，隨即感到飢餓想吃東西。病人家中上下都非常歡喜，慶祝他重獲新生，挽留醫生住了幾天，給予豐厚的酬勞才讓他回去。從此以後，醫生的名聲日漸響亮，甚至傳到了公卿大臣之間。前輩說，這個醫生姓金，字就不清楚了。
從這個例子看來，白蕈散（一種傳說中的藥方）的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3. 論用大黃
近來為醫，純用大黃者，當時氣流行之際，則延請之人，履滿戶外，必私囑從人，以先到為幸，何也？夫欲服大黃之名，必壯熱如燎，全不思納；或神昏譫語，勢甚危急。醫人一到，若遇神仙。然能用大黃，誠非難事。如傷寒傳經，至陽明裡證，腹滿拒按，面帶黑滯，下出燥糞便愈。
至於溫疫，必舌黃胸痞，不甚拒按，面色亦帶黑滯，所下如膠似漆。其疫邪一分不盡，則病不瘳。故不妨數下，邪盡則愈。人見如此重症，得一下或數下而痊，聲便驟通，群稱妙手。此不過閱歷既深，臨症毅然不移耳。然終歸粗工，為時醫則可：若能於雜症中用之，方為作手。
往時鄰家子患大腹與兩腿小瘡密密，當臥時則作癢，輒夜爬抓，膿血淋漓；至晨不癢而結痂，及夜仍然。外科治以清解燥濕無效，繼用補血散風更甚，年餘不痊。後至舊青浦陳家，曰此瘡從臟腑蓄毒所發，須服丸料，半年可愈。方用大黃、犀角，余不盡悉。服丸漸覺癢減，膿水亦少，半年果痊。
更有張姓，平時毫無所患，惟過友戚家，雖門素識，常誤入別舍，而自不覺也。後遇徐君洄溪因述其故，徐曰：必得雪蝦蟆配藥，能除此症，但此物難求，我尚有一枚。修丸與君，張服完，病如失。後問雪蝦蟆從何而得，徐曰：那有此物，丸中首用大黃，明言恐君不服，故謬言之耳。
如二君者，皆能知人所不知，如是始可盡大黃之用矣。
白話文：
近來有些醫生，只會用大黃這種藥，在當時流行疾病盛行的時候，就會有很多人來請他看病，把門外都擠滿了，還會私下拜託僕人早點來排隊，希望能搶到看診的機會，為什麼呢？因為想要吃大黃這種藥，通常病情都已經很嚴重，像是發高燒燒到像火在燒一樣，完全不想吃東西，或是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情況非常危急。這時醫生一到，就像是遇到神仙一樣。但其實使用大黃這種藥並不是難事。像是傷寒傳染到了陽明經，出現裡證，肚子脹滿、按壓會覺得疼痛，臉色暗沉、發黑，排泄出乾燥的糞便，病就好了。
至於溫疫這種傳染病，通常會有舌苔發黃、胸口悶脹，按壓並不會很痛，臉色也會暗沉、發黑，排出來的像是膠水一樣黏稠。這種病如果沒有把體內的病邪完全清除，病就不會好，所以可以多用幾次大黃來排毒，把病邪都排乾淨病就會好了。人們看到這麼嚴重的病，吃一次或幾次大黃就好了，名聲就會立刻傳開，大家都會稱讚醫生是妙手回春。這不過是因為醫生看診的經驗豐富，面對病情可以果斷用藥而已。不過，這終究只是普通的醫生，只能在當時當個有名的醫生。如果能在各種雜症中也懂得使用大黃，那才算是真正厲害的醫生。
以前有個鄰居的孩子，肚子很大，兩條腿上長滿了小小的瘡，躺下的時候會覺得很癢，晚上就會一直抓，弄得膿血淋漓，到了早上就不癢，結成痂，到了晚上又會癢。外科醫生用清熱解毒、去除濕氣的藥都沒有用，後來又用補血、散風的藥反而更嚴重，一年多都沒好。後來到青浦陳家看病，醫生說這種瘡是從內臟積毒引起的，要吃藥丸，半年可以治好。藥方用了大黃、犀角，其他的藥我記不清了。吃了藥丸，漸漸覺得不癢了，膿水也變少了，半年後果然痊癒。
還有個姓張的人，平常身體都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去親戚朋友家，明明是熟識的門，常常會走錯到別人家，自己還沒發覺。後來遇到徐洄溪，跟他說了這件事，徐醫生說：「這一定是需要雪蛤蟆配藥，才能去除這個病，只是這種東西很難找，我剛好還有一枚。」就做了藥丸給他吃，張先生吃完病就好了。後來問雪蛤蟆是從哪裡來的，徐醫生說：「哪有這種東西，藥丸裡面最主要用的是大黃，直接說怕你不敢吃，所以才騙你的。」
像這兩位醫生，都能夠知道別人所不知道的，這樣才能把大黃的功效發揮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