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漁齋醫話》~ 第二種 (14)
第二種 (14)
1. 童子好睡說
或問童子好睡。孩提無論已，凡三歲以下，十歲以上之童子，每到晚餐才罷，或竟倒臥或扶頭坐睡，無不如沉醉然何耶？答曰：此脾系急，心系緩也。何謂脾系急？童子純陽好動，一日之中，無刻停歇，則體勞。脾主運動，故曰脾系急。何謂心系緩？童子天機活潑，心無所用，即入塾課讀，亦是口內工夫。
十歲之外，有用機記者，即不然也。心主血，不用則血不耗，故曰心系緩。夫農夫粗人，身雖老大，亦多體勞心逸者，伸腳即酣睡可驗矣。富貴人心勞體逸者多，故不及農夫粗人之好睡耳。
白話文：
有人問，為什麼小孩這麼愛睡覺？其實不只是剛出生的嬰兒，凡是三歲以下或十歲以上的孩童，常常一吃完晚飯就睡，不是直接倒頭就睡，就是撐著頭坐著睡，看起來像喝醉了一樣，這是為什麼呢？
我回答說：這是因為他們的脾胃功能比較急促，而心臟功能比較緩慢的緣故。什麼叫做脾胃功能急促呢？因為小孩天性陽氣旺盛、喜歡活動，一天到晚沒有一刻停下來，所以身體容易疲勞。脾主管運動，因此說脾胃功能急促。那什麼叫做心臟功能緩慢呢？小孩天性活潑，心思沒有什麼需要運用的地方，即使去學堂讀書，也只是嘴巴唸唸而已。
十歲以上的孩子，如果開始需要思考事情，就不會這樣了。心主管血液，當心思不用時，血液消耗就少，所以說心臟功能緩慢。農夫或粗重勞動的人，即使年紀大了，也大多是身體勞累但心思閒適，只要伸直腿就能很快入睡，這可以證明上述說法。而富貴人家大多是心思勞累但身體閒適，所以不像農夫或粗重勞動的人那麼好睡。
2. 長病與高年病
長病與高年病，大要在保全胃氣。保全胃氣，在食不在藥，萬不可專恃於藥，致妨於食。倘其力能食時，寧可因食而廢藥，不可因藥而廢食。
白話文：
長期的疾病和年紀大的病症，最重要的是要保護好脾胃的消化功能。保護好脾胃的消化功能，重點在於飲食而不在於藥物，千萬不可以過度依賴藥物，而妨礙了正常的飲食。如果身體狀況還能吃得下東西，寧可因為要好好吃飯而停止吃藥，也不可因為吃藥而不好好吃飯。
3. 治病雖愈善後不可缺
天下之事，經理一番，其有未盡善者，從而修飾潤色，不可缺也。若大病久病愈後，必當隨時調理，方為無弊。前張邑侯令媛病肝厥，延湖州一醫療治，經月而愈。時予適晤侯於靈芬館，乃相告曰：女公子之疾雖痊，原其故乃血虛木燥，必得滋養兼開鬱散滯之品，作丸料常服，庶保不復作也。侯諾而未暇終服，不數月，疾復作，湖醫斂手無術，竟歸不起。
是誰之咎歟？
白話文：
天下事處理過後，如果還有不夠完善的地方，就應該加以修飾潤色，這是不可缺少的。如果大病或久病痊癒後，必須隨時調理身體，才能確保不會有後遺症。之前張邑侯的女兒得了肝厥的病，請湖州一位醫生醫治，經過一個月才痊癒。當時我正好在靈芬館遇到張邑侯，就告訴他說：你女兒的病雖然好了，但追究病因是血虛導致肝木乾燥，必須用滋養身體兼疏肝解鬱的藥物，做成藥丸長期服用，才能確保不會再復發。張邑侯答應了，但沒有時間堅持服藥，結果不到幾個月，病又復發了，湖州的醫生束手無策，最後竟然過世了。
這到底是誰的過錯呢？
4. 病愈肉食辨
斐一中曰：人當病愈，胃氣必虛，固不可恣情口吻，尤不可小心太過，絕口不沾肉味。此言只說得一面，未能圓光。予謂：病後胃氣既虛，必欠於運化，肉食肥濃，發風動氣，助火生痰，皆未能免；須淡味與穀食調養，胃氣漸能健運，然後與風肉豬脂煮極爛充膳，方為無弊。若病愈便啖豕肉，斷不可也。如瘧疾斑疹之後，尤當切戒。
白話文：
斐一中說：「人剛病好，胃氣一定虛弱，所以不能放縱食慾，但也不能太過小心，完全不吃肉。這話只說對了一部分，不夠全面。我認為：病後胃氣虛弱，消化能力必定不足，肉類食物肥膩濃稠，容易引發風邪、使氣機紊亂，助長火氣、產生痰液，這些都難以避免。應該以清淡的食物和穀類來調養，等胃氣漸漸恢復正常運作後，再吃一些用風肉或豬油煮到極爛的肉來補充營養，這樣才不會有問題。如果病剛好就馬上吃豬肉，絕對不可以。像是瘧疾或出疹子之後，尤其要特別忌口。」
5. 煮藥有法
煮藥之法，取味者火宜緩，取氣者火宜速。若人參雖取氣，亦須武火緩煎。
白話文：
煎藥的方法是，想要藥材的藥味充分釋放出來，就用小火慢煮；想要藥材的氣味散發出來，就用大火快煮。但像是人參這類藥材，雖然主要也是要取其氣，也必須用大火煮，但還是要慢慢地煎煮才好。
6. 服藥有六弊
世俗服藥之弊有六，不可不知。有食已而即藥者，有藥已而即恣飲茶湯者；有藥食雜進而恬不知忌者；有才服此醫之藥，而旋以彼醫之藥繼之者；有明受此醫之藥，而陰則服彼醫之藥，不肯明言以欺人者；更有苦於服藥，所投湯丸，潛傾暗廢，中外侍人，又互為之隱，無可稽窮者。病或偶減，因無論已；設或病增，咎將安責？
白話文：
一般人吃藥的弊病有六種，不可不知道。第一種是吃完飯後馬上吃藥；第二種是吃完藥後馬上隨意喝茶湯；第三種是吃飯吃藥混雜在一起，卻不曉得有禁忌；第四種是才吃了這個醫生的藥，馬上又接著吃另一個醫生的藥；第五種是明明接受這個醫生的藥，暗地裡卻吃另一個醫生的藥，不肯明白說出真相來欺騙人；第六種是更有人苦於吃藥，把醫生開的湯藥或藥丸，偷偷倒掉或廢棄，家裡內外的僕人，又互相幫忙隱瞞，沒辦法追查清楚。病如果碰巧減輕，就隨隨便便，不當一回事；如果病況加重，那要怪誰呢？
7. 熱症飲水得汗而愈
一人七月間病熱，日夜炎炎不解，醫用杏仁、薄荷、芩、連之類，解肌退熱，數服不愈。病經旬日，其人開張藥鋪。略知醫藥，因謂同伴曰：前所服藥，甚為對症而不瘳，我其殆焉哉！惟心中想冷飲，同伴咸謂閉塞腑氣，不與，病者無可如何？又經數日，適無人在側，因意床下藏有雪水一甕。乃勉力支撐，掀蓋連飲數碗，即倒臥床下，汗流遍身；及覺即思粥飲，身涼脈靜矣。
其伴詢於其人，所患乃燥熱之症，治法當用玉女煎加解肌藥，早已愈矣。其如芩、連能清熱，不能潤燥，兼有杯水車薪之弊，所以似是而實非。其飲雪水而愈者，如熱斧沃水，則氣蒸蒸然，燥火之邪，從汗而泄，此必然之勢，無足奇者。
白話文：
有個人在七月間得了熱病，整天發燒不退，醫生用了杏仁、薄荷、黃芩、黃連等藥來解熱，吃了幾次都沒好。病了十幾天，這個人剛好開了一間藥鋪，略懂醫理，就對同伴說：「之前吃的藥，明明很對症卻沒效，看來我大概要死了吧！我現在只想喝冰冷的飲料。」同伴都說這樣會讓腸胃堵塞，不給他喝，病人也沒辦法。又過了幾天，剛好身邊沒人，他想到床底下藏了一甕雪水。就勉強撐起身子，掀開蓋子連喝了好幾碗，立刻倒在床下，全身流汗；等他醒來，就想喝粥，身體也涼了，脈搏也平靜下來。
他的同伴問他，才知道他得的是燥熱的病，應該用玉女煎加上解肌的藥來治療，早就該好了。像是黃芩、黃連這些藥雖然能清熱，卻不能滋潤乾燥，而且就像拿一杯水去救一車木柴燃燒的大火，根本沒用，所以看似對症，實際上是不對的。他喝雪水而好的原因，就像用滾燙的斧頭去澆水，水蒸氣就會大量冒出，乾燥的熱邪氣，就從汗排出來了，這是必然的趨勢，沒什麼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