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漁齋醫話》~ 第二種 (7)
第二種 (7)
1. 七情皆聽命於心
人之病，不外乎三因：外因六淫，內因七情，與飢飽勞倦、跌撲為不內不外因。凡單感六淫，雖其人素弱，無甚大病。若兼傷七情，臟腑先虛復感外邪，為病必重。故七情之傷，過於外感。夫七情之傷，各有所屬。心為喜，肝為怒，脾為思，肺為憂，腎為恐，此為五志。尚有悲屬肺，驚屬心，共為七情。
七情者，人不能免，惟不可過耳，過則傷矣。其傷雖分五臟，其實止一心耳。夫心為君主，其餘各臟為臣，皆聽命於君。惟君所使，臣下奉行而已。故善養生者，心常有主，如岳家軍，撼之不動，主師既能鎮定，各營孰敢輕動耶？又如張魏公在軍，夜聞營中喧擾，魏公安臥不動，俄頃寂然，明日廉得首亂者一人斬之。一見主不動而孰敢動，一見眾雖動而主為不動。
心之於四臟亦然，在軍則無亂，在人則無傷。至於不為飢飽勞役所困，人自易為，非比七情之難伏，若跌撲何待言？
白話文：
人的疾病，不外乎三種原因：外在原因是風、寒、暑、濕、燥、火等六種邪氣，內在原因是喜、怒、憂、思、悲、恐、驚等七種情緒，還有不屬於內外原因的，像是飢餓、飽食、過勞、跌打損傷等。單純感受六淫外邪，即使體質虛弱，也不會得什麼大病。如果同時又受到七情傷害，導致臟腑先虛弱，再感受外邪，病情就會很嚴重。所以，七情對身體的傷害，比外感風寒等更嚴重。七情的傷害，各有歸屬。心對應喜，肝對應怒，脾對應思，肺對應憂，腎對應恐，這是五種情志。還有悲屬於肺，驚屬於心，加起來就是七情。
七情是人無法避免的，但重要的是不能過度，過度就會傷身。雖然七情會傷害五臟，但其實根源都在於心。心是君主，其他臟腑都是臣子，都聽命於君主。君主發號施令，臣子就奉命執行。所以，善於養生的人，心要有主見，就像岳家軍一樣，堅定不動搖。主帥能夠鎮定，各營就不敢輕舉妄動。又好像張魏公在軍中，晚上聽到營地喧鬧，魏公安穩不動，不久就恢復安靜，隔天查出帶頭鬧事的人處斬。這就說明，看到主帥不動，誰還敢動？看到大家都在動，主帥卻不動。
心對於其他四臟也是一樣，在軍隊中就不會混亂，在人身上就不會生病。至於不被飢餓、飽食、勞累所困擾，人比較容易做到，不像控制七情那麼難，至於跌打損傷就更不用說了。
2. 再論七情總由心發
昔如謝傅之折屐，景文之斂棋，雖屬矯情，終為雅量。一遇喜而若無喜，一逢悲恐而若無悲恐，心有所持也。古人以非理相加，橫逆之來，在庸夫必勃然怒發矣。而賢者乃曰可以理遣，可以情恕，必不似庸人之勃然怒發焉。此無他，在明理。管幼安泛海值颶風，舟欲覆溺，眾人不勝恐懼，幼安面無憂容，語不改常。
此無他，在知命。夫明理與知命，惟心能然。我故曰：七情雖分五臟，其實止一心而已。觀此更覺曉暢。
白話文：
以前像謝安折斷鞋子的木屐，王景文收起棋盤，雖然是裝模作樣，但終究是高雅的氣度。遇到喜事卻像沒遇到一樣，碰到悲傷恐懼卻好像沒感覺，這是因為心中有所堅持。古人遭遇無理的對待、飛來的橫禍，在普通人一定會勃然大怒。但是賢者卻說可以用道理開解，可以用情感原諒，一定不會像普通人一樣勃然大怒。這沒有別的原因，在於明白事理。管幼安在海上遇到颶風，船快要翻覆，眾人驚恐萬分，但幼安卻面無憂色，說話聲音也和平常一樣。
這也沒有別的原因，在於知道天命。明白事理與知道天命，只有心才能做到這樣。所以我說：七情雖然分屬於五臟，其實都只是由心所發而已。這樣看來就更加明白了。
3. 人病何者為多
或問：人之病何者為多？予曰：火熱為多。如病機十九條，火居其五，熱居其四。凡人毛竅三千六百，竅竅通氣，氣即火也。（《內經》氣有餘便是火。）若感風寒，毛竅閉塞，氣不得泄，便鬱而成火，所謂人傷於寒，則病熱也。若感暑感燥，暑即火而兼濕，燥即火在其中，故人感六淫，皆為熱病。
更臟腑中各有少火，少火生氣為無病。一臟失調，一腑氣逆即鬱滯，少火變為壯火，壯火食氣則病。故外之六淫，內之臟腑，違之則皆化火而病生矣。豈非火熱為多乎？問：病既火熱為多，何溫熱之藥，補益之方，方書並載，未曾獨多寒涼耶？答曰：壯火食氣，久則為虛為寒。（氣少故也。
）或過用寒涼，或稟氣素弱，或命門火衰，或勞倦內傷，或寒邪直犯臟腑。如此等症，自然要用溫熱補益耳。治火諸法，條述於後。風寒初感，火未甚郁者用辛散，已愈者用辛涼，半表半裡者用和解，表邪未祛而里症又急者用雙解。表邪已盡，惟內有實熱者，或清或下。感暑濕者清而利之，暑兼風者散而清之，濕熱者苦辛淡分消之，感燥者清而兼潤之。
臟腑鬱火為病者，心鬱則瀉之，肝鬱則疏之，脾鬱則奪之，肺鬱則散之，腎鬱則泄之。其六腑鬱火，各從其類而治之。
白話文：
有人問：人的疾病哪種情況最多？我說：火熱的情況最多。例如病機十九條中，屬於火的就有五條，屬於熱的有四條。人身上有三千六百個毛孔，每個毛孔都通氣，氣就是火。（《內經》說氣多了就是火。）如果感受風寒，毛孔閉塞，氣無法散發，就會鬱積成火，這就是所謂的「人受寒邪，就會發熱」。如果感受暑氣或燥氣，暑氣本身就帶有火而且兼具濕氣，燥氣也是內含火氣，所以人感受六種外邪，大多都會變成熱病。
再說，五臟六腑中都各有少許火氣，這些少火可以產生氣，是無病的狀態。但是，只要有一個臟腑失調，或者一個六腑的氣逆亂，就會造成鬱積，少火就會變成壯火，壯火會消耗氣，這樣就會生病。所以，不管是外來的六淫邪氣，還是內在的臟腑失調，只要違背了身體的正常運作，都會化成火而產生疾病。這難道不是火熱的情況居多嗎？
又問：既然疾病多是火熱，為什麼溫熱的藥物和補益的方劑，在醫書上都有記載，而且不比寒涼的藥物少呢？我回答說：壯火會消耗氣，時間久了就會導致虛弱和寒冷（因為氣不足了）。或者因為過度使用寒涼的藥物，或者因為本身體質虛弱，或者因為命門火衰弱，或者因為勞累過度導致內傷，或者因為寒邪直接侵犯臟腑。像這些情況，自然就需要使用溫熱補益的藥物了。
治療火熱的方法，我會在後面詳細說明。剛開始感受風寒，火還沒有鬱積很嚴重時，用辛散的藥物；病好之後用辛涼的藥物；病在半表半裡時用和解的藥物；表面的邪氣還沒有去除，但內在的症狀又很急迫時，用表裡雙解的藥物。表面的邪氣已經解除，只有內在有實熱時，就用清熱或攻下的藥物。感受暑濕時，就用清熱利濕的藥物；暑氣兼有風邪時，就用疏散風邪又清熱的藥物；濕熱時，就用苦味、辛味和淡味的藥物分化濕熱；感受燥邪時，就用清熱兼滋潤的藥物。
臟腑鬱積火氣而生病時，心有鬱火就瀉火，肝有鬱火就疏理肝氣，脾有鬱火就奪去火氣，肺有鬱火就散開火氣，腎有鬱火就洩掉火氣。六腑的鬱火，各自按照所屬的類型來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