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漁齋醫話》~ 第二種 (4)
第二種 (4)
1. 不為良相願為良醫
范文正公微時，嘗詣靈祠求禱曰：他日得相位乎？不許。復禱曰：不然願為良醫。亦不許。既而嘆曰：夫不能利澤生民，非大丈夫平昔之志也。他日有人謂公曰：丈夫之志於相理為當然；醫之技，君何願焉？無乃失於卑耶？公曰：嗟乎！豈為是哉！古人有云：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欲救物，故無棄物。且丈夫之於學也，固欲遇神聖之君，得行其道；思天下匹夫匹婦，有不被其澤者。
若已推而內之溝中，能及小大生民者，固惟相為然。既相不可得矣，夫能行救人利物之心者，莫如良醫；果能為良醫也，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民之厄，中以保身長生，在下而能及小大生民者，舍夫良醫，則未之有也！
白話文：
范文正公年輕時，曾經到神廟祈禱說：「將來可以當上宰相嗎？」神明沒有應允。他又祈禱說：「如果不能當宰相，我願意當個好醫生。」神明也沒有應允。於是范文正公嘆息說：「如果不能造福百姓，這就不是大丈夫平常的志向啊。」
後來有人對范文正公說：「大丈夫的志向應該放在當宰相這件事上才對；醫生的技術，您怎麼會想當呢？難道不會太過卑微了嗎？」范文正公說：「唉！哪是為了這樣啊！古人有說：『常常善於救人，所以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常常想要救助萬物，所以不會拋棄任何東西。』而且大丈夫求學的目的，本來就希望遇到英明的君主，可以實行他的抱負；希望天下的每一位百姓，都能夠受到他的恩澤。
如果把百姓都推入水溝中，而能夠幫助到大小百姓的，的確只有當宰相才能做到。既然宰相這個位置不可得，能夠實踐救人利物的心願的，就沒有比好醫生更適合的了。如果能夠成為好醫生，往上可以醫治君主和父母的疾病，往下可以救助貧困百姓的困境，中間可以保健身體延年益壽，在社會底層而能夠幫助到大小百姓的，除了好醫生之外，就沒有其他行業可以做到了！」
2. 為人子者不可不知醫
北齊李元忠母老多病，元忠專心醫道，研習積年，遂善醫。族弟亦為母病，醫為治療不愈，遂自精究針藥，母病乃除，隋許道幼亦因其母病患，遍覽經方，得以究極，世號名醫。戒諸子曰：人之嘗視膳藥，不知方術，豈為孝乎？由是轉相傳授。唐·王勃嘗謂：人子不可不知醫。
時長安曹元有秘術，勃從之遊，盡得其要，勃之所見與道幼同。唐有王燾，亦因母病學醫，因以所學，作書傳世。宋·高若納亦因母病，遂兼通醫書。雖國醫皆屈伏，張仲景《傷寒論》訣，孫思邈《千金方》及王燾《外臺秘要》，久不傳，悉考校訛謬行之，世始知有是書。名醫多出衡州，皆本高氏學焉。
此皆以醫為孝者也。宋李虛己母喪明，虛己旦夕舐睛不懈，二年母目復明。李行簡父患癰極痛，行簡吮其敗膏至盡，疾尋愈。此又以孝為醫者也。
白話文：
北齊的李元忠母親年老體弱多病，李元忠因此專心研究醫學，經過多年的鑽研，終於精通醫術。他的堂弟也因為母親生病，請醫生治療卻沒有好轉，於是自己也深入研究針灸和藥物，結果母親的病就痊癒了。隋朝的許道幼也是因為母親生病，廣泛閱讀醫書，得以精通醫理，被世人稱為名醫。他告誡自己的兒子們說：「一個人每天服侍父母吃飯吃藥，卻不懂得醫術，這怎麼能算是孝順呢？」因此將醫術互相傳授下去。唐朝的王勃曾經說過：「為人子女不可以不懂得醫術。」
當時長安有個叫曹元的人有獨門醫術，王勃跟隨他學習，完全掌握了其中的精髓，王勃的見解和許道幼相同。唐朝的王燾，也是因為母親生病而學醫，之後將所學的醫術寫成書流傳後世。宋朝的高若納也是因為母親生病，於是廣泛涉獵醫書。雖然當時的太醫們都自嘆不如，但是張仲景的《傷寒論》的訣竅、孫思邈的《千金方》以及王燾的《外臺秘要》等醫書，因為年代久遠失傳，經過高若納仔細校正並推廣，世人才知道有這些醫書的存在。當時很多名醫都出自衡州，他們都是學習高氏的醫術而來的。
這些都是把醫學當作盡孝的例子。宋朝的李虛己母親眼睛失明，李虛己早晚都舔拭母親的眼睛，不曾懈怠，兩年後母親的眼睛恢復光明。李行簡的父親患了毒瘡，疼痛難忍，李行簡就吸吮父親傷口流出的膿液直到吸乾，父親的病很快就好了。這些又是把孝道當作醫術的例子。
3. 方技中醫術為要
古來方技，如天文朮數，堪輿風鑑，卜筮醫術數類。天文惟帝皇所重；術數若遁甲風角，惟為將所重；堪輿其應每遠數百載，或數十載始驗，真偽難知；風鑑即能先知預定人之富貴壽考，本各自具也。卜筮不過決疑，醫則自天子以至於庶人，皆不可廢其術。療疾病，決生死，望問切脈之次，必云因何而得，所屬何臟，所繫何經，當用何藥，服後能見何效。危者復安，骨者復肉，能神而明之，實為方技中之最要者也。
白話文：
自古以來的方技，像是天文術數、堪輿風水、卜筮醫術等類別。天文學只有帝王重視；術數像遁甲風角，只有將領重視；堪輿風水的應驗往往要經過數百載，或是數十載才能驗證，真假難辨；風水相術即使能預先知道人的富貴壽命，也都是各自具備的條件。卜筮只是用來決斷疑惑，而醫學從天子到平民百姓，都不能廢棄這門技術。治療疾病、決定生死，透過望聞問切的診斷，必須說明疾病的起因、屬於哪個臟腑、關聯哪個經絡、應當用什麼藥，以及服藥後能看到什麼效果。讓危險的病人恢復平安、讓枯骨長出肌肉，能如此神奇而明白的醫術，實在是方技中最為重要的。
4. 脈
人稟天地五行之氣，以生手三陽三陰，足三陽三陰，合為十二經，以環絡一身，往來流通，無少間斷，其脈應於兩手三部焉。夫脈者，血也；脈不自動，氣實使之，故有九候之法。《內經》云：脈者血之府。《說文》云：血理分袤行體者，從爪從血亦作脈。華佗云：脈者氣血之先也，氣血盛則脈盛，氣血衰則脈衰；血熱則脈數，血寒則脈遲；血微則脈弱，氣血平則脈緩。晉·王叔和分為七表八里，可謂詳且至矣。
然文理繁多，學者卒難究白。宋·崔子虛以《難經》六難，專言浮沉，九難專言遲數，故用為宗以統也。七表八里而總萬病。其說以為浮者為表為陽，外得之病也；有力主風，無力主氣，浮而無力為芤，有力為洪。沉者為里為陰，內受之病也；有力主積，無力主氣，沉而極小為微，至骨為伏，無力為弱。
遲者為陰主寒，內受之病也；有力主痛，無力主冷，遲而少駃為緩。短細為澀，無力為濡。數者為陽主熱，外得之病也；有力主熱，無力主瘡，數而極弦為緊，有力為弦，流利為滑。他如九道六極之殊，三焦五臟之辨，與其持脈之道，療病之方，其間元妙，俱在六脈。當時師承傳授，皆為名醫，其訣蓋不出於此，學者其求諸。
白話文：
人稟受天地五行的氣息而生，在手上產生三陽經和三陰經，在腳上產生三陽經和三陰經，合起來就是十二經脈，它們環繞全身，不停地來回流通，沒有片刻間斷，這些經脈的脈象會反應在兩手的三個部位。所謂的脈，就是血；脈本身不會動，是氣在推動它，所以有九候診脈的方法。《內經》說：「脈是血的府庫。」《說文解字》說：「血的紋路分佈廣闊，循著身體運行，字的結構是從爪從血，也寫作脈。」華佗說：「脈是氣血的先導，氣血旺盛則脈象強盛，氣血衰弱則脈象衰弱；血熱則脈象快，血寒則脈象慢；血虛則脈象微弱，氣血平和則脈象和緩。」晉代的王叔和將脈象分為七種表證和八種里證，可以說是非常詳細而且精確了。
然而，相關的理論和內容繁雜，學習的人很難完全理解明白。宋代的崔子虛根據《難經》的第六難，專門闡述浮沉脈，又根據第九難專門闡述遲數脈，所以用這些作為依據來統攝所有的脈象。七種表證和八種里證可以總結所有的疾病。他的理論認為，浮脈表示表證或陽證，是外感引起的疾病；有力則表示有風邪，無力則表示氣虛；浮而無力叫做芤脈，有力叫做洪脈。沉脈表示里證或陰證，是內傷引起的疾病；有力則表示有積滯，無力則表示氣虛；沉而極小的叫做微脈，沉到摸到骨頭的叫做伏脈，無力則叫做弱脈。
遲脈表示陰證，主寒，是內傷引起的疾病；有力則表示疼痛，無力則表示寒冷；遲而且稍快的叫做緩脈。短而細的叫做澀脈，無力的叫做濡脈。數脈表示陽證，主熱，是外感引起的疾病；有力則表示有熱邪，無力則表示有瘡瘍；數而且極為強硬的叫做緊脈，有力的叫做弦脈，流利順暢的叫做滑脈。其他像是九道六極的差異、三焦五臟的辨別，以及診脈的方法、治療疾病的方劑，其中的奧妙都包含在這六種脈象之中。當時師徒傳授，都是有名的醫生，他們的方法大概不出這些範疇，學習的人應該要好好鑽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