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漁齋醫話》~ 第二種 (10)
第二種 (10)
1. 治病必得立案
徐洄溪先生《醫學源流論》云:治病必得立案。詳其何脈何因何症,宜何法治。若是則方能用心,可杜膚泛。服劑之後,又當驗其如何應效,最為醫人真實工夫。予少因多病,弱冠便喜覽方書。後緣老母年高,時有疾恙,益專心向學,盡心調治,漸有所得;因之家人上下,稍有違和,治之多效。鄰朋鄉黨,漸有知者,邀致必往。
白話文:
徐洄溪先生在他的《醫學源流論》中說:治療疾病必須先確定病案。詳細瞭解病人的脈象、病因、症狀,以及應採用何種治療方法。這樣才能用心治療,避免盲目用藥。服藥後,還要觀察藥物的療效如何,這是醫生最真實的功夫。我年輕時多病,弱冠之年就喜歡閱讀醫書。後來因為老母親年紀大了,經常生病,我就更加專心地學習醫術,用心診治,逐漸有所收穫。因此,家中上下,只要有人稍有不適,我都能很好地治療。鄰朋鄉黨,漸漸有人知道我的醫術,只要請我,我一定會去。
即而日有就醫,至夏杪三秋,踵門不絕,皆不論有無,盡心為治,知與不知,俱立一案於方,下次復診,照方案詳問隨機圓變,必中肯綮而後已。今年屆甲周,閱歷及四十載,不可謂之淺矣;然而所得者十不能五焉,惟不肯稍涉不知為知,妄語誑人耳!此亦可以自信。
白話文:
從此,每天都有就診的患者,到了夏末和秋天,前來求診的人絡繹不絕。我對每一位患者都盡心治療,不論他們是否能付得起診金。我給每一位患者都建立了一個病歷,以便下次復診時,我可以根據病歷詳問病情,根據藥方做出相應的調整,務求藥到病除。如今,我已經執業四十年了。不能說我的醫術淺陋,但所取得的成就也不過十分之五罷了。然而,我絕不會裝腔作勢,假裝自己知道一切,欺騙病人。這一點,我還是可以自信的。
2. 天性所近
世間德行經濟文章學術,立於天地間,表表可觀,半由學力,半實天成,即一才一藝,無不盡然。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夫能困學,即是其天性,惟賦淺耳。若夫天性,必不能困學。予表兄費某,舅氏必欲其用功舉業,延名師,豐修膳,焚膏繼晷,磨琢萬方。
白話文:
世上德行、經濟、文章、學術等,建立在天地之間,可供參考,一半靠學習,一半靠天生。即使是一項才能、一門技藝,也是如此。孔子說:「生下來就知道的,是上等;學習之後知道的,是中等;困頓之後纔去學習的,又是中等以下。」能夠困學的人,必定是天性使然,只是資質稍差罷了。如果是天資聰慧的人,必定不能夠困學。我的表兄費某,舅舅一定希望他埋頭苦讀,科舉及第,於是請來名師,豐盛的膳食,焚燒蠟燭繼承日光,想盡辦法磨練他的才智。
年逾弱冠,作一破承不能,乃棄去日事手藝。如碧山治銀,元吉治錫,雖時工莫及也。更能刺繡結纓,雕刻竹木,無不精美可觀。何於文字之緣,切膚而不知痛癢;於雜藝一見即能為之,天性有別耳。予舊居對宇有藥鋪,每薄暮放學,就視藥物,一見能名,續翻本草,並能知其性。
白話文:
我超過二十歲之後,做各種事情都做不好,於是放棄每天的事務,開始學手藝。像碧山冶煉的白銀,元吉冶煉的錫,雖然當時的工作趕不及,但也能做得很精緻。我還能刺繡編結絲帶,雕刻竹木,沒有一件不是精美可觀的。為什麼對於文字的淵源卻是如此陌生,切膚之痛卻不知道疼痛或瘙癢;至於各種雜藝一見就能做,這大概就是天生的區別吧。我以前住的房子對面有一家藥鋪,每當傍晚下課,我就去看藥物,一見就能說出名字,翻閱本草綱目,還能知道它們的性質。
時年止八九歲,長嫂病,延俞醒齋先生來治,令予陪侍。其患崩漏,頭重難起,予告俞曰:長嫂之症,莫非下虛乎?先生問何以知之?答曰:如竹稍戴物,必不能舉,試易以木則舉,強弱之分也。先生曰:是。後晤相知,極口稱道。及長,乃從事於此。豈非天性使然乎?
白話文:
當時我才八九歲,我的嫂嫂生病了,我們請俞醒齋先生來診治,他讓我陪在旁邊侍候。嫂嫂患的是崩漏,頭重得難以起身,我告訴俞先生說:「嫂嫂的病,恐怕是下虛吧?」俞先生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回答說:「就像竹桿頂著東西,肯定不能舉起,如果換成木頭就能舉起來,這就強弱分明。」俞先生說:「對。」後來我和俞先生成了好朋友,他極口稱讚我。等我長大後,就從事中醫這方面的工作。這難道不是天生的使然嗎?
3. 論用補藥
一人見予所著醫案中,有開手即補者,有邪未盡去而間用補者,有邪才去而用峻補者,乃訝之。予告之曰:古來名醫,莫如仲景,病邪之甚,莫若傷寒。仲景立一百一十三方,七十餘方皆用人參,謂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於表散中用人參,清疏中用人參,溫劑中用人參。予之邪未盡而間用補者,是法仲景也。
白話文:
有個人看到我著作的醫書中,有開藥方時馬上用補藥的情況,也有一開始用驅邪藥,然後再用補藥的情況,還有在驅邪藥藥效剛產生時,就馬上使用大補藥的情況,覺得很奇怪。
我告訴他:歷代名醫中,沒有人比得上張仲景,疾病的邪氣最嚴重的,就屬傷寒。張仲景開出一百一十三個藥方,其中七十多個方子都用了人參。他說:邪氣聚集的地方,那個地方的正氣一定虛弱,所以他在用藥驅散表邪時用人參,在用藥清肺化痰時用人參,在用溫熱藥時也用人參。
我之所以在邪氣沒有完全消散時就用補藥,就是遵循了張仲景的方法。
後世名醫,如金之東垣,明之介賓,亦為表表者。東垣補中益氣等湯,治勞倦內傷,其效如神;介賓八陣方中一陰煎至四陰煎等湯,治血虛發熱,其效亦如神。予之開手即補,乃法東垣、介賓也。至於邪已去而用補者,庸人之技耳,何待辨哉?蓋予之為治,貧乏居多,其患每由勞倦而得。《脾胃論》言之甚詳,姑再述其要者,以見意焉。
白話文:
後世名醫,像金朝的東垣,明朝的介賓,也是表表者。東垣的補中益氣等湯,可以治療勞倦內傷,效果非常好;介賓的八陣方中一陰煎至四陰煎等湯,可以治療血虛發熱,效果也非常好。我的開手即補,是效法東垣、介賓。至於邪氣已經去除了還用補藥的,那是庸醫的伎倆,何須爭辯呢?其實我的病人,大多數都是貧困之人,他們的疾病往往是由勞倦引起的。《脾胃論》中講述得非常詳細,姑且再概述一下要點,以表明我的意思。
開手即補,其要端有三:先視其色,面無黑滯油氣,再問明身熱惡寒,若臥於被中,則體不寒,或自汗不思納,納亦無味,肢軟氣弱,舌上微胎不渴,脈浮大而軟,小便微赤而長,正屬勞倦內傷,合補中益氣。若其人身熱不惡寒,盜汗舌絳少胎,喜飲而不消水,面帶微紅,脈細數無力,此為陰虧發熱,合四物四陰煎等湯。或有勞倦兼血虛者,以上之症,間而有之,合八物或補中益氣,加生地、歸身、麥冬之類。
白話文:
一出手就要補,主要有三個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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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他的面色,如果臉色沒有黑滯的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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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問他是否發熱惡寒,如果躺在被子裡,身體不覺得冷,或者自汗不想吃東西,吃了也沒味道,四肢無力、氣虛,舌頭上沒有苔,口不渴,脈搏浮大而軟,小便有點發紅而且量長,屬於勞累內傷,需要用補中益氣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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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個人發熱但不惡寒,盜汗、舌頭發紅、舌苔少,喜歡喝水但水喝下去後不消化,臉色微紅,脈搏細數無力,這是陰虧發熱,需要用四物四陰煎等湯方。
如果又有勞累又有血虛的人,以上症狀時不時出現,可以使用八物或補中益氣,再加生地、歸身、麥冬之類的藥材。
至若久病,或療治未痊,正氣已虛,留邪未盡,理應清疏中佐補,補劑中佐徹邪,辨症稍涉疑似。不但用補藥誤人,清疏溫瀉,何一不誤人。況予之虛心,君不得而知也。每遇用或攻或補或寒或熱之劑,常另立一簿,錄出方案。若復診,必悉其情;如不復診,必再四探聽,服劑已痊,中心始安。
醫案所述,盡如此也。客聞之,唯唯而退。
白話文:
如果病情已經存在很長時間,或者是治療後沒能完全痊癒,而正氣已經虛弱,邪氣依然殘留,那麼治療的原則應該是清理疏通,輔以補益,在補益藥物中佐以祛除邪氣。在辨證上,如果稍有疑惑,就不要輕易使用補藥,因為這很可能誤導患者。同理,清理疏通、溫熱瀉下的治療方法也可能誤導患者。況且,患者的虛實狀況,身為醫生也無從得知。所以,每次使用攻補寒熱等藥物時,我都會另外備一本簿子,把處方寫下來。如果患者再次就診,我就能完全瞭解他的病情;如果患者沒有再就診,我也會反覆探問情況。直到患者服藥後痊癒,我的心裡才能踏實。
4. 狗蠅起痘豆治翻疤
趙賓暘曰:小兒痘瘡,固是危事,然要不可擾之。或多用老雞、鱖魚發之,非也;或以消毒飲、升麻湯解之,亦非也。大要在調氣血之外,任其自然耳。惟《本事方》捻金散最佳。又陳劍剛云:痘瘡且不多升麻湯,只須四君子湯,加黃耆一味為穩耳。二說皆有理,然或有變證,則不得不資於藥。
白話文:
趙賓暘說:小兒痘瘡,固然是危重之事,但是不應該驚擾它。有人用老雞、鱖魚來發痘,這是錯誤的;有人用消毒飲、升麻湯來治療,這也不是正確的。其實主要的治療方法是調和氣血,其他的順其自然就好。只有《本事方》中的捻金散纔是最好的。另外陳劍剛說:痘瘡不要多用升麻湯,只需四君子湯,再加黃耆即可。這兩種說法都有道理,但是如果有變證,則不得不使用藥物。
癸亥痘瘡甚行,括蒼陳坡,老儒也。因言向分教三山日,其孫方三歲,發熱七日,痘瘡出而倒靨色黑,唇口冰冷,危症也。遍試諸藥皆不效,因乞靈於城隍神,以卜生死。路經一士人門,怪我侵晨倉皇,因遮叩之遂告以故。士人曰:卻有藥可起此疾。喜甚,因為經營少許,俾服之,移時即紅潤如常。
白話文:
癸亥年痘瘡傳染很厲害,括蒼的陳坡,是一位老儒學者。他講述剛纔在分教三山堂上課的時候,他孫子才三歲,發高燒持續七天,長滿痘瘡卻是倒貼著的、痘色還很黑,嘴脣和口冰冷,危症啊!已經試過各種藥物都無效,於是向城隍神祈禱,來判斷病情生死。路過一位讀書人的家門前,讀書人怪罪我一大清早就倉皇無措,於是阻攔問我為啥這樣,我把情況告訴他。讀書人說:還真的有藥可以治好這樣的病。我非常高興,就買了一點,讓孫子吃下,過了一會兒痘瘡就紅潤了,病情也像平常一樣了。
後求其方,甚為秘惜。及代歸,方以見贐,其方用狗蠅七枚,(狗身上跳飛者)擂細和醅酒少許調服。蠅,夏月極多易得,冬月則藏。蠅多在狗耳中,不可不知,更宜預收以備用。痘後餘毒不盡,每有翻疤,濃水淋漓,至有殞命者。予第三子患此,用藥無效,心殊憂煎。舊戚張姓者,觀予色滯,詢知其故,傳一方,妙而且易。
用浸拌豆腐豆搗爛敷上,膿出再敷,三四日間,毒盡痂落,皮肉已出新肌矣。
白話文:
後來我尋求治痘的方法,非常珍視這個祕方。當我回到家鄉時,才將這個祕方給其他人看,這個祕方是用七隻狗蠅(狗身上跳躍飛行的昆蟲)搗碎,然後和少量的酒一起服用。在夏天,很容易就能捕捉到很多狗蠅,但是在冬天,狗蠅就會躲起來。狗蠅大多數都在狗的耳朵裡,不可不知,更應該預先捕捉備用。天花病康復後,餘毒沒有完全清除,經常會出現翻花、膿水淋漓,甚至會死亡的現象。我的第三個兒子也患了這種病,用藥治療都沒有效果,我心裡非常焦急。一位老朋友張姓先生,看到我的臉色不好,詢問原因後,他給我傳授了一個很妙而且很簡單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