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洲

《針灸大成》~ 卷九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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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25)

1. 醫案(楊氏)

戊辰歲,吏部觀政李邃麓公,胃旁一痞塊如覆杯,形體羸瘦,藥勿愈。余視之曰:『既有形於內,豈藥力所能除,必針灸可消。』詳取塊中,用以盤針之法,更灸食倉、中脘穴而愈。邃麓公問曰:『人之生痞,與痃癖、積聚、癥瘕是如何?』曰:『痞者,否也,如《易》所謂天地不交之否,內柔外剛,萬物不通之義也。物不可以終否,故痞久則成脹滿,而莫能療焉。

痃癖者,懸絕隱僻,又玄妙莫測之名也。積者,跡也,挾痰血以成形跡,亦鬱積至久之謂爾。聚者,緒也,依元氣為端緒,亦聚散不常之意云。癥者,征也,又精也,以其有所征驗,及久而成精萃也。瘕者,假也,又遐也,以其假借氣血成形,及歷年遐遠之謂也。大抵痞與痃癖,乃胸膈之候,積與聚,為腹內之疾,其為上、中二焦之病,故多見於男子。

其癥與瘕,獨見於臍下,是為下焦之候,故常見於婦人。大凡腹中有塊,不問男婦積聚、癥瘕,俱為惡症,切勿視為尋常。初起而不求早治,若待痞疾脹滿,已成胸腹鼓急,雖扁鵲復生,亦莫能救其萬一,有斯疾者,可不懼乎!』李公深以為然。

戊辰歲,戶部王縉庵公乃弟,患心癇疾數載矣。徐堂翁召余視之,須行八法開闔方可,公如其言。而刺照海、列缺,灸心俞等穴,其針待氣至,乃行生成之數而愈。凡治此症,須分五癇,此卷前載之詳矣,茲不悉錄。

壬申歲,大尹夏梅源公,行次至蛾眉庵寓,患傷寒,同寅諸公,迎視六脈微細,陽症得陰脈。經云,陽脈見於陰經,其生也可知;陰脈見於陽經,其死也可許。余居玉河坊,正值考績,不暇往返之勞,若辭而不治,此公在遠方客邸,且蒞政清苦,余甚惻之。先與柴胡加減之劑,少效,其脈尚未合症,余竭精殫思,又易別藥,更針內關,六脈轉陽矣。遂次第進以湯散而愈。

後轉升戶部,今為正郎。

壬戌歲,吏部許敬庵公,寓靈濟宮,患腰痛之甚。同鄉董龍山公推余視之。診其脈,尺部沉數有力。然男子尺脈固宜沉實,但帶數有力,是濕熱所致,有餘之疾也。醫作不足治之,則非矣。性畏針,遂以手指於腎俞穴行補瀉之法,痛稍減,空心再與除濕行氣之劑,一服而安。

公曰:『手法代針,已覺痛減,何乃再服滲利之藥乎?』余曰:針能劫病,公性畏針,故不得已,而用手指之法,豈能驅除其病根,不過暫減其痛而已。若欲全可,須針腎俞穴,今既不針,是用滲利之劑也。豈不聞前賢云:「腰乃腎之府,一身之大關節。」脈沉數者,多是濕熱壅滯,須宜滲利之,不可用補劑。

今人不分虛實,一概誤用,多致綿纏,痛疼不休(出玉機中)。大抵喜補惡攻,人之恆情也。邪濕去而新血生,此非攻中有補存焉者乎?』

白話文:

醫案(楊氏)

戊辰年,吏部觀政李邃麓先生,胃旁長了一個腫塊,像覆蓋著杯子一樣大小,身體消瘦,服藥無效。我診察後說:「既然腫塊已經成形於體內,藥物的力量豈能去除?必須用針灸才能消除。」我仔細尋找腫塊所在位置,用盤針法施針,並在食倉、中脘穴灸治,於是痊癒。邃麓先生問道:「人體生痞,與痃癖、積聚、癥瘕有何不同?」我回答:「痞,就是不通的意思,如同《易經》中所說的『天地不交之否』,內柔外剛,萬物不通的道理。事物不可能永遠不通,所以痞久則會脹滿,難以治療。

痃癖,是隱藏深邃、難以捉摸的病症。積,指的是積聚,痰血凝結而形成形狀,也是鬱積很久的意思。聚,指的是聚集,依附元氣為根源,聚散不定。癥,指的是徵兆,也是精華,因為它有所徵驗,久而形成精華。瘕,指的是假借,也是久遠,因為它假借氣血成形,歷經多年之久。總而言之,痞與痃癖,是胸膈的病症,積與聚,是腹內的疾病,屬於上、中焦的病變,因此多見於男子。

癥與瘕,則只見於臍下,屬於下焦的病症,因此多見於女子。總之,腹部有腫塊,不論男女,積聚、癥瘕都是惡症,千萬不要視為尋常小病。初期不積極治療,等到痞疾脹滿,胸腹鼓脹,即使扁鵲再生,也無法挽救。患有此病的人,怎能不害怕呢!」李先生深以為然。

戊辰年,戶部王縉庵先生的弟弟,患有心癇病好幾年了。徐堂翁請我診治,我說必須運用八法開闔才能治療,他依我所言。我針刺照海、列缺穴,灸心俞等穴位,等到針感出現,按照經脈循行的規律施針,便痊癒了。治療此症,必須區分五種癇症,此卷前面記載得很詳細,在此就不再贅述了。

壬申年,大尹夏梅源先生,途經蛾眉庵暫住,患了傷寒。同僚們請我診治,診見六脈微細,陽症卻出現陰脈。經書上說,陽脈出現在陰經,可以知道其將痊癒;陰脈出現在陽經,可以預知其將死亡。我住在玉河坊,正值考核時期,不方便往返奔波。如果推辭不治,這位先生在遠方的客舍,又正當政務繁忙,我深感同情。我先給他用柴胡加減湯,略有效果,但脈象還未符合症狀,我絞盡腦汁,又改用其他藥物,並針刺內關穴,六脈轉為陽脈。然後逐步用湯藥治療,終於痊癒。

後來他升遷到戶部,現在是正郎。

壬戌年,吏部許敬庵先生,住在靈濟宮,患有嚴重的腰痛。同鄉董龍山先生推薦我診治。我診脈發現,尺脈沉而數,有力。雖然男子尺脈應當沉實,但帶數有力,這是濕熱所致,屬於實證。醫生認為不足以治療,那是錯誤的。他害怕針灸,所以我用手指在腎俞穴進行補瀉,疼痛減輕一些,空腹時再給他服用除濕行氣的藥物,一劑藥就痊癒了。

許先生說:「只用手法代替針灸,疼痛就已經減輕了,為什麼還要再服用滲利之藥呢?」我說:「針灸可以迅速去除病邪,你害怕針灸,所以才不得已用手指法,那怎麼可能去除病根呢?只是暫時減輕疼痛而已。如果要徹底治癒,必須針刺腎俞穴。既然不針灸,那就只能服用滲利之藥了。難道你沒聽說前賢說過:『腰是腎臟的府邸,也是全身的大關節。』脈沉數,大多是濕熱壅滯,應該服用滲利之藥,不能服用補藥。

現在的人不分虛實,一概誤用補藥,導致病情纏綿,疼痛不止(出自《玉機經》)。大多數人喜歡補藥而不喜歡攻邪,這是人的常情。邪濕去除,新血再生,這難道不是攻中有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