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灸大成》~ 卷三 (8)
卷三 (8)
1. 針有深淺策
問：『病有先寒後熱者，先熱後寒者，然病固有不同，而針刺之法，其亦有異乎？請試言之！』
對曰：『病之在天人也，有寒熱先後之殊，而治之在吾人也，有同異後先之辨。蓋不究夫寒熱之先後，則謬焉無措，而何以得其受病之源；不知同異之後先，則漫焉無要，而何以達其因病之治。此寒熱之症，得之有先後者，感於不正之氣，而適投於腠理之中，治寒熱之症，得之有後先者，乘其所致之由，而隨加以補瀉之法，此則以寒不失之慘，以熱則不過於灼，而疾以之而愈矣。是於人也，寧不有濟矣乎？請以一得之愚，以對揚明問之萬一，何如？蓋嘗求夫人物之所以生也，本之於太極，分之為二氣，其靜而陰也，而復有陽以藏於其中；其動而陽也，而復有陰以根於其內，惟陰而根乎陽也，則往來不窮，而化生有體；惟陽而根乎陰也，則顯藏有本，而化生有用。然而氣之運行也，不能無愆和之異，而人之罹之也，不能無寒熱之殊，是故有先寒後熱者，有先熱後寒者。先寒後熱者，是陽隱於陰也，苟徒以陰治之，則偏於陰，而熱以之益熾矣。其先熱後寒者，是陰隱於陽也，使一以陽治之，則偏於陽，而寒以之益慘矣。夫熱而益熾，則變而為三陽之症，未可知也。夫寒而益慘，則傳而為三陰之症，未可知也。而治之法，當何如哉？吾嘗考之《圖經》，受之父師，而先寒後熱者，須施以陽中隱陰之法焉。於用針之時，先入五分，使行九陽之數，如覺稍熱，更進針令入一寸，方行六陰之數，以得氣為應。夫如是，則先寒後熱之病可除矣。其先熱後寒者，用以陰中隱陽之法焉。於用針之時，先入一寸，使行六陰之數，如覺微涼，即退針，漸出五分，卻行九陽之數，亦以得氣為應。夫如是，則先熱後寒之疾瘳矣。夫曰先曰後者，而所中有榮有衛之殊；曰寒曰熱者，而所感有陽經陰經之異。使先熱後寒者，不行陰中隱陽之法，則失夫病之由來矣。是何以得其先後之宜乎？如先寒後熱者，不行陽中隱陰之法，則不達夫疾之所致矣。其何以得夫化裁之妙乎？抑論寒熱之原，非天之傷人，乃人之自傷耳。經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自人之蕩真於情竇也，而真者危；喪志於外華也，而醇者漓；眩心於物牽也，而萃者渙；汩情於食色也，而完者缺；勞神於形役也，而堅者瑕。元陽喪，正氣亡，寒毒之氣，乘虛而襲。苟能養靈泉於山下，出泉之時，契妙道於日落，萬川之中，嗜欲淺而天機深，太極自然之體立矣。寒熱之毒雖威，將無隙之可投也。譬如牆壁固，賊人烏得而肆其虐哉？故先賢有言曰：「夫人與其治病於已病之後，孰若治病於未病之先。」其寒熱之謂歟？』
白話文：
有人問：「疾病有先發冷後發熱，也有先發熱後發冷的情況，既然病症各有不同，那麼針灸的方法，難道也有區別嗎？請你試著說說看！」
我回答說：「疾病發生在人身上，確實有發冷發熱先後的不同，而我們治療疾病，也有區分相同與不同、先後順序的考量。如果沒有弄清楚發冷發熱的先後順序，就會搞錯方向，無法找到疾病的根源；如果不了解相同和不同的情況，就會漫無目標，無法達到根據病因來治療的目的。這種發冷發熱的病症，有先後順序的，是因為感受了不正之氣，侵入到皮膚肌肉之間。治療這種有先後順序的發冷發熱，要根據病因，然後採取補或瀉的治療方法。這樣，治療發冷就不會過於寒涼，治療發熱也不會過於灼熱，疾病因此得以痊癒。這樣對人不是很有幫助嗎？請允許我用自己淺薄的見解，來回答您高明的問題，不知道是否可以？我曾經探究人之所以能生存的道理，根源於太極，分化為陰陽二氣。陰靜時，內部包含著陽氣；陽動時，內部又蘊藏著陰氣。陰氣紮根於陽氣，就能生生不息，化生萬物。陽氣紮根於陰氣，就能顯現和隱藏，化生出各種作用。然而，氣的運行，難免有不協調的時候，人也會因此有發冷或發熱的差別，所以會有先發冷後發熱，或是先發熱後發冷的情況。先發冷後發熱的，是陽氣被陰氣隱藏，如果只用陰性的方法治療，就會偏向陰，熱反而會更盛。先發熱後發冷的，是陰氣被陽氣隱藏，如果只用陽性的方法治療，就會偏向陽，冷反而會更嚴重。發熱更盛，可能會轉變成三陽的病症，難以預料。發冷更嚴重，可能會轉變成三陰的病症，也難以預料。那麼，治療的方法應該是什麼呢？我曾經研究過《圖經》，也從老師那裡學到，對於先發冷後發熱的，要採用陽中隱陰的方法。針灸的時候，先將針刺入五分深，讓氣運行九陽的數量，如果覺得稍微發熱，再將針刺入一寸深，這時運行六陰的數量，以得到針感為標準。這樣，先發冷後發熱的病就可以治好。對於先發熱後發冷的，則要採用陰中隱陽的方法。針灸時，先將針刺入一寸深，讓氣運行六陰的數量，如果感覺稍微涼，就將針慢慢退出五分，接著運行九陽的數量，也以得到針感為標準。這樣，先發熱後發冷的疾病就能痊癒。所謂的先後，是因為身體的營氣和衛氣的運行不同；所謂的寒熱，則是因為感受到的邪氣進入陽經或陰經的不同。如果先發熱後發冷的，不採用陰中隱陽的方法，就會搞錯疾病的根源，又怎麼能知道先後的治療順序呢？如果先發冷後發熱的，不採用陽中隱陰的方法，就不能了解疾病的起因，又怎麼能掌握治療的精髓呢？仔細來說，寒熱的根源，並非上天傷害人，而是人自己傷害自己。經書上說：『邪氣侵襲，是因為正氣虛弱。』人放縱情慾，真氣就會衰危；追求外在的虛華，純真的本性就會消失；被外物牽引，精氣就會渙散；沉溺於飲食男女，原本的完整就會殘缺；耗費心神於勞役，原本的堅強就會出現瑕疵。元陽喪失，正氣衰亡，寒毒之氣就會趁虛而入。如果能滋養身體的精華，在氣血運行平穩時，領悟玄妙的道理，在萬物運行的規律中，減少慾望，保持天機，就能建立太極自然之體。這樣，即使寒熱之毒再厲害，也無法入侵。就像堅固的牆壁，盜賊又怎麼能肆虐呢？所以古代的賢人說：『人們與其在生病之後才去治療，不如在未生病之前就加以預防。』這說的不就是寒熱的道理嗎？」